後麵是草鬼婆飼養蟲子的地方。除了蟲子之外,草鬼婆還采了不少草藥放在這裏。仙鶴草、蒲黃、艾葉都有,還有曬幹的槐花,給班素芳用,草鬼婆還是選擇了艾葉,配上三葉五香藤,搗碎了,擠出汁,汁兌溫水內服,草藥直接敷在山口上,最後,丁承四替妻子將傷口一一包紮好。


    忙完這些,曉掩、程倚天和丁承四夫婦都去休息。隔了兩個時辰,程倚天先醒,接著,曉掩也醒過來。兩個人走出房間,院子裏,草鬼婆已經燉好了一鍋野菜粥,滴了香油,香味兒隨風送來。


    曉掩替草鬼婆盛了一碗,又給程倚天裝。


    草鬼婆目光好像被線牽住了一樣,盯住她,隻是瞧她忙。


    曉掩將三碗粥都裝好,三個人湊一桌吃。吃完了,曉掩收拾碗筷出去洗,草鬼婆這才分出心神上一眼下一眼打量程倚天。


    程倚天被她瞧得有些不自在,低頭哂笑,稍後抬頭對她說:“婆婆,多謝你昨天施以援手。”


    草鬼婆說:“我抓你到這兒來,日後你要走,還是得付我銀子。”


    程倚天一呆:“我已經和曉掩是好朋友了。”


    “是好朋友,更加要付這筆錢。”草鬼婆的話說得一板一眼,語氣堅定,不容置疑。


    程倚天不在乎錢,隻是詫異:“這又是為什麽呢?”


    草鬼婆抬頭看看院子上頭的天,好一會兒才垂目平視:“曉掩要和我一起過日子,想她過得好,必須出一個非常好的價錢。”停了停,湊近了問:“你和她談了一個晚上嗎?”


    程倚天很老實,點點頭。


    “那她有沒有把知道的都告訴你?”草鬼婆的表情既神秘,又帶著些許悲愴。


    程倚天不明所以,連忙搖頭。


    草鬼婆說:“我的孫女於曉掩,曾經被我為了生活,送到吳家堡。”


    這一點,程倚天聽曉掩說過。可是,這和草鬼婆綁架他勒索銀子又有什麽關係呢?


    草鬼婆“嘿嘿”冷笑。


    門簾響,曉掩走進來。程倚天看見她,心裏陡然輕鬆。曉掩對草鬼婆說:“婆婆,丁夫人的草藥需要換新的,你去替她換吧。”


    草鬼婆對她的話言聽計從,站起來。待要出門,回頭囑咐一句:“昨兒個同你說的事兒,不要忘記。”


    曉掩隻想了片刻,笑起來:“我知道。”


    程倚天滿頭霧水,聽到這兒,小聲問:“那是什麽?”


    曉掩笑著對他說:“昨兒個劉家嬸嬸送的青蒜,炒了茨菰片兒,燒了羊腿,還剩許多。奶奶讓我少了羊雜,今天送回去。”


    程倚天點頭:“想起來了。”


    “那你在這裏等我,我出去片刻,馬上回來。”曉掩說著,從灶上端出一個碗來,蓋上另外一個大碗,端著出門去。屋子後麵,草鬼婆將新的草藥汁和草藥一起拾掇出來。


    程倚天坐在院子裏思考:“接下來到底該怎麽做?”無雙姑娘雖然和自己隻是萍水相逢,可是到底從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的,不救,肯定不行。但是曉掩又不讓自己去。


    草鬼婆和張抗抗有深仇大恨,她將無雙姑娘送給張抗抗,再讓張抗抗將無雙姑娘送給霸王彪,這其中會有什麽大秘密?


    奇花穀的事又那麽棘手。華氏一門的血案,尚武門是給定了案,抹去了洗心樓的幹係,但是,這也意味著他不能光明正大前去插手那裏麵的事情。


    那個青草幫到底該怎麽打發?


    如意門的夫婦兩個又該怎麽料理?


    如意門——


    剛想到這三個字,耳朵裏就聽見“咻”一聲風擦過去的身影。一抹白色,消失在屋脊上方。然後,屋子後麵傳來草鬼婆淒厲地叫罵:“還我將軍頭,你這個惡婆娘!”


    屋子裏麵班素芳一蹬丁承四的屁股:“快出去瞧瞧。”丁承四剛拉開門,一道人影掠過,鼻尖一涼。


    班素芳喝道:“呆著幹啥?”


    丁承四愣愣道:“看見沒有?”


    “啥?”


    “有人過去了!”


    班素芳從床上站起來,扶著丈夫的肩膀好奇催促:“趕快扶我出去看看。”


    “你還是呆在這兒吧。”丁承四唯恐她再衝動。


    “不,我要去看。”班素芳極富八卦精神,執意要去,“快點,我們一起到後麵去。”


    丁承四扶著班素芳來到屋後。


    屋子後麵有一小片竹林,林邊,一身白衣的白布齊和他那個隻要站下來就必定歪歪倒倒的老婆並肩而立。


    草鬼婆跪在地上,滿臉悲憤看自己辛辛苦苦飼養了許久的彩虹將軍頭。這些長著犀牛頭的深棕泛七彩色的甲殼蟲,被旋風掃過了一樣。而這旋風,全是由利器組成。彩虹將軍頭每一隻都斷成兩半,肚皮朝天,一根尖吻再也噴不出能夠麻痹人的毒液,徒勞翹著,全部一命嗚呼。


    廖娉婷經曆了劇烈的運動,一輪強烈的咳嗽,讓人聽著,認為她必定會把肺咳出來似的。隻是,咳得地動山搖,最終,廖娉婷也沒把肺咳出來。臉有點紅,一雙細長的眼睛泛起瑩瑩水光,好像真的受不了自己這副病軀。


    草鬼婆衝上來:“你這個毒婦,賠我將軍頭,賠我將軍頭!”


    廖娉婷被她拉扯著身體左搖右晃,馬上就要暈過去似的,口中大叫:“相公、相公——”


    白布齊用力一推,程倚天伸手將草鬼婆扶住。


    廖娉婷閉上眼睛,吸口氣,睜開眼,喘息道:“你這個老乞婆,這些蟲子驚了我,你知道不知道?”一邊說一邊拿出一對金剪刀。


    對麵的人,除了草鬼婆之外,都見識過這對金剪刀的厲害。班素芳素日裏總免不了的大大咧咧倏地收起,丁承四反手將背上插著的長劍抽出,握在手上。


    廖娉婷的金剪峨嵋刺瞬間亮出,鬼魅的身法再度展示,白影滿場飛,眨眼功夫,班素芳身上繃帶再度被撕碎,草藥撒了,剛剛愈合了一些的傷口重新綻裂。不僅如此,丁承四也受了傷,同樣是胸口、小腹、手臂、肋下,傷口又長又深,血流如注。


    不知道什麽時候起,曉掩就已經從劉家嬸嬸那裏回來。大抵已經藏了很久,這會兒終於藏不住,跳出來大喊:“住手!”


    廖娉婷剛想再進一步,徹底廢了太行雙劍,聞言站住。瞧著曉掩的臉,她驀地“嗬嗬嗬”大笑起來。


    曉掩是個漂亮的姑娘,可是,她的漂亮隻是源自於天然具備的美,廖娉婷卻描眉畫目,將原本就很不錯的底子修飾得看起來比她美上好幾倍。


    女子看到女子,第一件事就是自己申量:到底誰更漂亮。


    從笑聲可以聽出,廖娉婷總算鬆了一口氣。與此同時,這位如意門夫人還極為不屑。


    長得沒自己美的姑娘,想要同自己說的話,要聽。


    廖娉婷掂了掂金剪刀,輕輕道:“你要說什麽?”


    “私人住地,亂闖是違法的知道嗎?”


    “法?”廖娉婷的眼睛瞪圓了些,忽地又迷成兩彎月,“哈哈哈……”清脆的笑聲從她口中流瀉出來。


    白布齊連忙扶住自己妻子。


    廖娉婷任由他給自己輕拍後背,順順氣,過了會兒,才喘平氣息,對曉掩說:“死丫頭,跟你夫人我講法。”金剪峨嵋刺一擺,白影欺近。


    “叮叮叮——”一連串金屬撞擊的聲音響起。程倚天橫身攔進二人之間,曉掩從丁承四手中拿來的劍轉到他手上,他抱著曉掩順著廖娉婷攻擊來的方向奔跑了數丈,回身一擋,廖娉婷的峨嵋刺被他拿過來的長劍蕩開。知道廖娉婷體弱,程倚天都沒使多大勁。可是,白色的人影還是好像被弓射出去的箭一樣,“嗖”地飛出。


    一條軟鞭橫空,白布齊把妻子卷回自己身邊。


    曉掩對程倚天說:“讓我來。”


    “讓我來!”程倚天將她擋在後麵。


    曉掩氣呼呼道:“太囂張!”


    “還是讓我來吧——”程倚天意味深長瞅她一眼,橫過劍。曉掩說:“借力打力即可!”


    程倚天點頭:“我知道。”話音才落,白布齊、廖娉婷夫婦倆舞動兵器一起進攻。


    廖娉婷還沒怎麽吃過虧,這下子,她不讓這個擋著她金剪峨嵋刺的人倒黴誓不罷休,白布齊瞧得出,老婆一個人對付這個男人力量不夠,因此,全力以赴從旁配合。兩條雪白的人影,纏住程倚天一人。如意門的身法都快得驚人,加上白布齊的軟鞭矯若遊龍更加靈活多變。即便是太行雙劍,在旁邊看著,心驚肉跳都忘記了自己正身副重傷的實情。


    曉掩先是擔心,觀戰不久,白色人影糾纏對手始終速度不減,她反而放心。草鬼婆收拾了一下將軍頭,回頭來到曉掩身邊。


    “曉掩。”


    曉掩全神貫注瞧打鬥圈。


    草鬼婆說:“你是我曉掩的話,也想就這麽永遠成為我的曉掩,讓你這個朋友幫我做件事。”


    曉掩耳朵聽見,猛地驚醒。轉目身旁,草鬼婆始終隻能睜一半的眼睛,從未有過,正閃閃發亮。


    “奶奶……”


    草鬼婆的表情讓她務必給自己一個準確回答。


    “將軍頭不是還有?”


    “隻有那些,不夠藥力。”


    “一定要那樣做才行嗎?”


    “不然呢?”草鬼婆反問她。


    曉掩把頭轉回去,對麵,白色的人影飛動得更加快捷,偶爾有叮當聲傳出,白布齊、廖娉婷夫婦始終不能結束戰鬥。


    丁承四張大嘴巴呆呆瞅著,好半天,才對同樣看得眼睛眨也不眨的班素芳說:“老婆,夠牛的呀。以為逸城公子徒有虛名,這麽看來,便是蕭三爺和殷十三爺他們,本事也未必強成這樣。”


    班素芳早就佩服得五體投地,嘴上卻逞強:“那可未必。”


    “怎麽?”


    “殷十三爺鎖兵訣厲害,一照麵就鎖了廖娉婷那娘兒們的剪刀。沒有剪刀,那個娘兒們會飄來飄去的身法,還頂屁用?站都站不穩!”


    “唉——”丁承四拿自己這個死鴨子嘴硬的老婆著實沒辦法。


    班素芳還說:“蕭三爺就更不用說了,一招月圓夢缺,如意門這兩個馬上就掛了。”


    “好吧!”丁承四放棄和自己家這個老娘兒們鬥嘴的意思,轉臉繼續觀戰。


    草鬼婆等曉掩的答複。


    曉掩遲疑了半晌,方才回答:“我知道了,奶奶,不管怎樣,總要讓你滿意才好。”


    草鬼婆布滿皺紋的嘴巴咧開來,臉像菊花一樣盛開。她對戰局已無興趣,轉過身,身子後麵,白布齊將身體飛旋成一股龍卷風,長長的軟鞭圈成廖娉婷跟著白布齊一口氣跑出十裏地,正喘息,一棵大槐樹後麵轉出來一個灰衣老者。這個灰衣老者身量很高,五官也不差,隻是臉上有三橫三縱六道疤,讓人印象格外深刻。


    此刻,他並不知道如意門這對夫婦厲害似的,大剌剌越走越近。


    白布齊還沒來得及說話,廖娉婷大喝一聲:“你給我站住!”說得太急,引起好一陣咳嗽。


    灰衣老者“嗬嗬”一笑,嘴一撇,目光乜斜。那三橫三縱六道疤痕扭曲,似乎這疤痕都在笑他們。


    白布齊扶住妻子,廖娉婷好容易直起身,然後對他說:“買賣做不成。吳家堡,我們不去了!”


    灰衣老者“噢”了一聲,淡淡問:“這是為何?”


    “有厲害的大頭。”廖娉婷說完,長出好幾口氣,爾後又接下去,“原以為沒有人能搶我們如意門的風頭,那什麽太行雙劍,也想進奇花穀,找紫煞,去六大門派請功,被我們夫婦一人幹掉……”


    白布齊插了一句:“都是娘子一個人的功勞。”


    都這時候了,他還耍貧,廖娉婷不由得瞪他一眼。


    灰衣老者說:“我觀你們本事,確實也沒人將你們的風頭搶去。”


    “現在就是不一樣。”廖娉婷說。說完這話,她實在氣喘得太急,說不下去,瞥了一眼丈夫,又拱了一下,讓白布齊說。


    白布齊便說:“那個年輕人太厲害了。我的龍卷風和我娘子的金蛟龍合體,也沒奈何得了他。”


    “居然有這事!”灰衣老者露出詫異的神色。


    “對啊!”白布齊右手一拍大腿,“我和我娘子都沒法相信這樣的事。龍卷風卷住那年輕人,金蛟龍肯定一擊奏效。可是,我的鞭子卷住了一團很柔和的氣體,然後我娘子——”


    “碰上那團氣之後就被彈飛了!”自打出道也沒遭過這樣的敗績,廖娉婷一張本就十分憂鬱的臉更增晦暗。


    “噢——”灰衣老者邊踱步邊思忖。


    “我們想回去了。”白布齊小心翼翼對他說。


    灰衣老者正臉瞧他,二目中射出來的精芒如同鷹隼。白布齊很是害怕,廖娉婷也極收斂。


    “雲老丈……”白布齊懇求著叫道。


    灰衣老者冷冷一笑:“沒有見到霸王彪,也沒有順利進入奇花穀,我看中的人現在卻想走?”


    廖娉婷往前一步,咳嗽兩聲,冷冷道:“雲老頭,我們敬你是霸王彪手底下的人。你要進奇花穀,沒本事,就像假托我們去遊說霸王彪。霸王彪的二姨太白玉蓉喜歡暗香來,也讓我們去找張抗抗。張抗抗我們找了,前來搗亂的太行雙劍我們也料理了,遇到了強敵,我和我相公不打算再在這裏耗時間,那也是我們的自由。”


    白布齊見識強過妻子,一個勁兒阻攔她:“娘子、娘子——”


    “你閃開!”廖娉婷皺著眉將他推開。力氣用得大,又咳嗽個不停。


    灰衣老者被說得沒了言語。


    廖娉婷膽子更壯:“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麽主意。一個下人而已,難道還想巴結六大門派從霸王彪手下翻身不成?奇花穀想進,自己進啊!”


    灰衣老者“哼”了一聲,王顧左右而言他:“白夫人!”


    廖娉婷傲然以對。


    “你的急癆得於少年,迄今為止足足多少年了呢?”


    廖娉婷一呆,不知他問這個有何深意。


    白布齊雙手抱拳禮數周全:“雲老丈,勞您過問,內人得急癆已經整整七年了呢。”


    “七年?”灰衣老者稍微計算,“那可是挺長一段時間。”頓了頓,接下去,“胸悶、咳嗽,盜汗,因為需要靜養,還不能全力以赴練家傳的武學。”轉身凝望廖娉婷,“武學上雖有不俗成就,其實,如果沒有這個病症,頤山逸城百強榜上,光是白夫人,就可以占一席之地。”


    白布齊聽得臉上放光。


    廖娉婷誤以為他想當作交換,急忙開口:“你知道哪兒有人能夠治我這個病嗎?”


    “治病?”灰衣老者反問一句,“哈哈”一笑,爾後說:“單單治病,無需求遠。”


    白布齊頓時驚訝:“難道老丈?”


    灰衣老者微微一笑,淡然道:“人如果死了,就什麽毛病也沒有。”一語說出,白布齊和廖娉婷一起變了顏色。


    廖娉婷直接受到詛咒,勃然大怒,剛剛和程倚天動手已經傷了元氣,按捺不住,還是將金剪刀拿出來。“嗤嗤”兩聲,峨嵋刺探出。


    白布齊也將軟鞭拿出來,舉起:“雲老丈,賣霸王彪的麵子。你也太不把我們夫婦倆放在眼裏?”


    灰衣老者說:“如意門自以為是,以為江湖之上即便六大門派也未必就能勝你們多少。”遊目看看四周,荒郊野外,端是半個其他人都沒有,“今天,不如就讓你們見見!”


    這話說得好奇怪,廖娉婷詫異看白布齊,白布齊也驚疑不定回望過來。但是,霸王彪莊上的門客,和六大門派能扯上什麽關係?一個地痞的手下,年紀大點不過就是老流氓也。


    廖娉婷嬌喝:“看招!”金剪峨嵋刺擺出進攻的姿勢,白布齊的軟鞭蛟龍一樣率先橫空,直刺而來。


    這一招是如意門夫婦常用的雙打招式中最常用一招,軟鞭投石問路,金剪峨嵋刺順勢進攻。廖娉婷的特長便在身法,家傳一套“白衣香影”,除了沒法和大名鼎鼎的“空裏無蹤”媲美,輕功一道,算得上頂尖。白布齊是廖家的上門女婿,“白衣香影”練不到廖娉婷那麽好,但是,那條軟鞭下了功夫。隻要廖娉婷進攻得順暢,接下來他必然會將對方能夠逃竄的活路一一封死。對手隻能在金剪峨嵋刺的進攻範圍之內,這樣一來,憑借金剪峨嵋刺的犀利,出招實可擊刺,擊刺不行,兩邊的金剪刀配以“白衣香影”的詭異身法,立刻可以給對方在任何可以近身觸及的地方開刀放血。


    班素芳和丁承四在廖娉婷手下吃虧時,還沒有白布齊的幫助。程倚天依仗乾元混天功越加雄厚的乾勁,即使沒有受傷,但是反攻談不上。白布齊失態,廖娉婷受傷,都因為自己內力不夠而至。


    但是這一趟,他們倆總算碰到勁敵。


    灰衣老者看著不起眼,來曆更是低微,然而,白布齊一招投石問路之後,廖娉婷就待展開全力攻擊,白布齊直擊灰衣老者中宮前大門的軟鞭受到一個很強勁的阻礙。


    明明什麽都沒看見,但是,軟鞭就是擊打在了厚牆上一樣。接著,灰衣老者舉起一隻手,快如閃電,食指、中指一起夾住鞭梢。


    廖娉婷沒來得及反應,人已經衝上去,還沒完全施展開身法,灰衣老者夾著鞭梢隨意一劃。白布齊手中軟鞭的黃楊木把手頓時被拽緊,而廖娉婷飛起在半空的身體真正好被他左掌的掌背貼中。


    看似輕巧,隨著一團紫影從灰衣老者的手掌上迸出,廖娉婷好像被很粗很粗一根鐵棍戳中似的,“啊”的一聲,往後倒飛。一路上,血雨漫天。灰衣老者手腕轉圈,白布齊的軟鞭纏繞在他手上。白布齊要撒手,撒不開,眼睜睜看著自己跌跌撞撞向灰衣老者奔去。灰衣老者還是以掌背輕輕印之,依舊紫影如同雲團迸出。白布齊朝相同的方向的飛去,“啪”落在廖娉婷身邊,位置分毫不差。


    白布齊的血吐得遲一點,落地才噴。廖娉婷的白衣、他的白衣,均紅梅點點。


    廖娉婷當場氣絕。


    白布齊死死盯著走到近前的灰衣老者,喉嚨裏還在往外噴血沫。


    灰衣老者說:“我知道你想問我什麽,我是誰——對嗎?”


    白布齊閉了閉眼睛,用盡了力氣微微點頭。


    灰衣老者冷冷一笑。從白氏夫婦麵前走過去,他稍側身:“沒有見識不能認得我這是什麽功夫。”轉過頭去,自言自語:“人死在這裏,假如真有人注意,又讓她知道的話,怕是更有趣呢。”拂袖離開。


    白布齊斷了最後這個念想,一口氣泄了,魂飛體外,追老婆,去閻王爺那兒當死都不知道為什麽的冤死鬼。


    草鬼婆家裏,草鬼婆做了一桌豐盛的飯菜,讓曉掩把程倚天給請過來。曉掩來到廂房裏,隻見程倚天在和太行雙劍說話。


    在武學上再也混不出什麽名堂的丁承四和班素芳,這一次當真受到莫大的打擊。曉掩來之前,丁承四一直在勸班素芳,主要內容是:回去太行山吧,你打獵,我種田,本本分分過日子得了。班素芳很不甘願,最終同意。


    曉掩進來後,聽到程倚天對他們說的話:“太行山還是不要回去了吧。同樣都是種地打獵,去頤山如何?”


    “可以嗎?”性子始終都很急的班素芳從床上坐起來,扯動的傷口痛得她呲牙咧嘴。傷口敷了止血消炎藥,依然擋不住,她發起了低燒。


    程倚天誠心誠意道:“從這兒出發,去頤山,馬車也隻需要兩日。晝夜不停就行。城中有好大夫,保管將你們的傷治好,爾後還會有人安排你們的生活。”


    “你不和我們一同去的話,裏麵的人會認我們嗎?”丁承四拗起來一點問。


    程倚天輕輕將他按下去:“說蕭尊者和殷尊者的名字吧,傳音閣的人知道這些事。”


    曉掩叫程倚天出去吃飯,程倚天出去,草鬼婆又端了一盆濃濃的米糊上來。


    草鬼婆對程倚天說:“你先吃。”米糊放在旁邊:“吃完了,去伺候裏麵兩個沒用的。”


    她的態度竟然變得這麽好?程倚天拿起筷子,不禁滿是狐疑。


    曉掩說:“倚天哥哥,蕭尊者和殷尊者欠太行雙劍的情,你還沒有和我細說。”


    程倚天“噢”了一聲,端著碗,不著急吃,放下來,對她說:“那是很久以前的事。那時候蕭三哥一路遊蕩,途徑太行山,遭,噢,那個——妖人的暗算,太行雙劍的太叔公帶上太行雙劍幫助殷十三哥一起救了他。”


    “太行雙劍還有太叔公。”曉掩微詫。


    程倚天笑了笑:“是啊,是太叔公。”


    “太叔公幫的蕭尊者和殷尊者。”曉掩說到這兒,禁不住掩嘴偷笑。


    程倚天明白她的意思。丁承四和班素芳這兩個人,敗了太行劍派的名聲,也敗了陰陽離合劍。從他們這一輩起,陰陽離合劍就基本要從這個武林消失。


    “你收留他們去頤山,對他們來說,不失為一件好事。”


    程倚天端起碗,點頭道:“是的。”


    十幾個圈子,“嗖”將程倚天從頭到腳套住。廖娉婷好像蛇一樣,貼上軟鞭的攻勢,從下往上飛卷。


    丁承四和班素芳一起捂住眼睛。


    曉掩也害怕地驚叫。


    草鬼婆隻停住一會兒,後麵沒有淒慘的呼叫傳來,她就繼續踽踽往屋裏走。


    遊鬥圈那裏,程倚天毫發無損持劍而立,廖娉婷飛離他三丈都不止,摔在地上咳嗽著,爾後吐出一大口鮮紅鮮紅的血。


    白布齊的軟鞭斷成了無數截,他被自己旋轉的慣性甩到地上,沾地即起,稍稍廢了點力。奔到廖娉婷身邊,抱住廖娉婷大叫:“老婆、老婆!”


    廖娉婷伸手指程倚天:“他是鬼!他是鬼!”抓住白布齊,“我們快走,鬼我們打不過,我們快走。”手忙腳亂爬起,白布齊抱著她落荒而逃。


    曉掩奔上來,未曾碰到程倚天的身體,一股柔和的氣牆阻擋住她。往裏硬闖,曉掩也被輕輕彈開。


    程倚天深吸一口氣,流轉全身的乾勁緩緩歸入丹田。


    曉掩雙掌一拍:“我知道啦!”這會兒撲過去,順利抱住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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