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p>
秋雨如絲，密密的從空中掉了下來，落在泛黃的草地上，吹散了又聚攏，倒像一層霧。</p>
幾百個雜役趕著牛羊，大車，在泥濘的草地上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那些草早枯了，露出褐色的地皮。隊伍在草地裏行過，留下一道深深的印記，有車輪的，也有人的。就像一條在褐色海洋中遊過的魚，一路拖著長長的尾跡，向北而去。</p>
吳明捋了捋因秋雨打濕而粘在一起的頭發，透過水氣沉沉的天地，望向了後來奔來的柳風。對方已被雨淋得渾身濕透，從臉上也不斷有水珠掉落。柳風在吳明的身後勒住了馬，大聲道：“吳大人，剛剛斥候來報，波斯人近兩千精兵，已經全速向我們趕來，按照我們現在的速度，要不了半天就會被追上的。”</p>
為了迷惑波斯人，柳風帶著兩百個黑甲軍士，在漢軍營地打著火把假裝巡邏，直到天亮才離開。按照計劃，他們騎著馬，一路追上了吳明。現在帶來了最新的消息。</p>
吳明也勒住了馬，看向了灰沉沉的天空，雨又細又密，絲毫不見停下來的征兆。浸在人身上，濕透了，冷冷的。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轉過頭，盯著旁邊的廖剛問道：“少督，隊伍如果從營地到下遊的絙橋，至少需要多少時間？”</p>
廖剛的嘴唇早凍得發白，他想了想，接口道：“大概是一百多裏的樣子，現在道路泥濘，娘娘她們要趕到，為了隱蔽，又是步行，至少需要一天。”</p>
臨近冬季，這雨水也是冷得要死，一陣風吹來，他不由得哆嗦了一下，連忙緊了緊身上的蓑衣。吳明卻恍如不覺，隻是喃喃說道：“這可如何是好？”</p>
柳風勒了勒在原地不停打轉的馬，大聲道：“這樣下去肯定不是辦法，遲早要被追上。要不，我帶兄弟們去阻這些人一阻，也好為大人爭取時間。”</p>
吳明想了想，歎了一口氣道：“波斯人有近兩千之眾，你們前去阻擋，也隻是杯水車薪，如何能夠擋住。這與送死何異，此事斷不可行。”</p>
柳風轉過頭，看了一眼後麵的兩百個黑甲軍士，道：“吳大人，倉前大戰之時，一萬多兄弟長眠於南蠻。我等僥幸不死，多活了幾個月，已是賺了。李將軍留我們下來迷惑敵人，本就是個必死的任務。這當兵打仗，那能不死人的？我們雖然擋不住後麵波斯的鐵騎，但用遊騎戰術，至少可以拖延對方一段時間。而且，波斯人看我們拚命阻擋，更會深信我軍是向北撤退。”</p>
吳明呆了半晌，忽然滾鞍下馬，向著兩百個黑甲戰士深深鞠了一躬，道：“柳大人，你舍身求仁，在下佩服，這阻敵之事，請盡力而為，實在不行，叫兄弟們各自逃生去吧。”</p>
雨斜斜的打著他臉上，他卻好似渾不在意，如雕塑一般彎腰立在那裏，半晌不曾抬頭。</p>
柳風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卻發覺雨水似乎也帶了些微熱意，感覺眼眶也是熱熱的，估計和了不少淚水在裏麵，他也不回禮，打馬轉過了頭，舉起手裏的佩刀大聲道：“兄弟們，為國效命，就在今朝，隨我一起回頭阻敵。”</p>
這像是秋雨中打下的一個霹靂，所有戰士在雨中一下子發出了一聲大吼，那兩百黑甲騎士同時轉身，象潮水一樣朝後方的雨簾中衝去。</p>
兩百人，在大軍對陣時，實在是個微不足道的數字。但這些黑甲軍卻讓人覺得，那簡直是一道不可一世的洪流，勢不可擋。那些黑得發亮的盔甲，在沉沉的秋雨中也閃著亮光，使得整支隊伍都象一根長箭，直欲刺破這灰蒙蒙的天地一般。</p>
吳明感覺自己的心頭沉重如鐵，站在原地，腳卻如老樹生根，怎麽也挪動不了。廖剛隻覺得自己的鼻子一酸，就要落下淚來，卻強忍著不哭，他大聲道：“吳大人，快走吧。”聲音雖大，卻已經帶上了哭腔。</p>
吳明被他一喝，不由得一驚。他緊了緊身上的蓑衣，然後翻身上馬。那馬呆在雨中呆得久了，似乎也怕冷，在原地不停的打著轉，不時的噴出一個響鼻，他撫了撫了馬身，馬頓時安靜下來，眼裏，卻不由自主，落下淚來。淚水順頰而下，落入嘴中，鹹而冷。他用袖子擦了一把臉，用力一夾馬身，大聲道：“走吧。”</p>
隊伍頓時又緩緩朝北而行，他又扭頭看了看身後。卻見到兩百個黑甲軍士已經深入到沉沉的雨幕中，再也看不清了。</p>
遠方，隻餘清亮的歌聲和著馬蹄聲，遙遙而來。</p>
萬裏江山</p>
何人守？</p>
腳踏雄關</p>
向天笑！</p>
七尺男兒</p>
豈懼葬？</p>
願以此身</p>
付戰場！</p>
※※※</p>
一騎馬如風疾馳。秋雨連綿而下，馬蹄上似乎也帶了許多水汽。一路衝過，身後都拖著一條淡淡的水跡。</p>
馬風風火火，衝進了兩千騎士中，到了溫非亞特身邊站定，大聲道：“公子，前方發現漢軍遊騎。”</p>
這兩千騎士都是老公爺手下的精銳，說是親兵也不為過，對老公爺也極是服膺。所以，他們稱溫非亞特一向不稱官職，而以“公子”相稱。</p>
溫非亞特臉上正掛著討好般的笑容，和艾絲特說著不著邊際的話，聞言轉過頭來，搓了搓手，興奮道：“終於有消息了，傳令下去，大軍急速撲上，務必全殲這股敵人。”</p>
“慢著！”</p>
他話還沒落音，旁邊的艾絲特甜甜聲音響了起來。溫非亞特頓時一驚，轉過頭，盯著艾絲特一雙碧藍如海的妙目，笑道：“公主，你有什麽指教麽？”</p>
這次追擊，武公叫艾絲特和溫非亞特兩人先行追擊，一旦抓住南蠻皇帝，不論以後怎麽說，這偵察得力的首功肯定會落到自己兒子頭上。其次麽，讓艾絲特和自己的兒子一起出征，也為溫非亞提供和艾絲特單獨相處提供了機會。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這個公主雖然是一介女流，但在兵法之上也是甚為得力，每每戰前討論，都能一五一十說出個靠譜的主意出來。讓她和自己兒子一起前來追擊，他也放心很多。</p>
</p>
艾絲特拍了拍馬，馬頓時前行了幾步，和那斥候離得近了，她脆聲道：“敵人距離這裏還有多遠？”</p>
那斥候在馬上行了一禮道：“稟公主，約有二十裏。”</p>
“大概有多少人？”</p>
“兩百人的樣子！”</p>
“兩百人麽？沒了麽？”</p>
“就兩百人，沒看見有其他人。”那斥候再次行了一禮，\在馬上答道。</p>
艾絲特低下了頭，百思不得其解。她喃喃說道：“這兩百人能做什麽？說阻擊人似乎也過少，說偵察人似乎又過多。”旁邊的溫非亞特笑了笑，接道：“還能是什麽，肯定是想騷擾我等，為他們主力部隊撤退爭取時間。”</p>
他轉過頭，對著眾人大聲道：“全軍即刻加速，迎上去，全殲這股敵人。”</p>
所有人頓時發出一陣暴諾。兩千人頓時拍馬加速，朝前方衝去。秋雨綿綿，卻絲毫掩不了戰士們高昂的士氣。艾絲特坐在自己的坐騎上，被眾人裹脅著一路向前。抬頭望了望天空，天陰沉沉的，厚厚的雲層垂得很低，把整個天空裹得不見絲毫光亮。</p>
秋雨如絲，密密的從空中掉了下來，落在泛黃的草地上，吹散了又聚攏，倒像一層霧。</p>
幾百個雜役趕著牛羊，大車，在泥濘的草地上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那些草早枯了，露出褐色的地皮。隊伍在草地裏行過，留下一道深深的印記，有車輪的，也有人的。就像一條在褐色海洋中遊過的魚，一路拖著長長的尾跡，向北而去。</p>
吳明捋了捋因秋雨打濕而粘在一起的頭發，透過水氣沉沉的天地，望向了後來奔來的柳風。對方已被雨淋得渾身濕透，從臉上也不斷有水珠掉落。柳風在吳明的身後勒住了馬，大聲道：“吳大人，剛剛斥候來報，波斯人近兩千精兵，已經全速向我們趕來，按照我們現在的速度，要不了半天就會被追上的。”</p>
為了迷惑波斯人，柳風帶著兩百個黑甲軍士，在漢軍營地打著火把假裝巡邏，直到天亮才離開。按照計劃，他們騎著馬，一路追上了吳明。現在帶來了最新的消息。</p>
吳明也勒住了馬，看向了灰沉沉的天空，雨又細又密，絲毫不見停下來的征兆。浸在人身上，濕透了，冷冷的。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轉過頭，盯著旁邊的廖剛問道：“少督，隊伍如果從營地到下遊的絙橋，至少需要多少時間？”</p>
廖剛的嘴唇早凍得發白，他想了想，接口道：“大概是一百多裏的樣子，現在道路泥濘，娘娘她們要趕到，為了隱蔽，又是步行，至少需要一天。”</p>
臨近冬季，這雨水也是冷得要死，一陣風吹來，他不由得哆嗦了一下，連忙緊了緊身上的蓑衣。吳明卻恍如不覺，隻是喃喃說道：“這可如何是好？”</p>
柳風勒了勒在原地不停打轉的馬，大聲道：“這樣下去肯定不是辦法，遲早要被追上。要不，我帶兄弟們去阻這些人一阻，也好為大人爭取時間。”</p>
吳明想了想，歎了一口氣道：“波斯人有近兩千之眾，你們前去阻擋，也隻是杯水車薪，如何能夠擋住。這與送死何異，此事斷不可行。”</p>
柳風轉過頭，看了一眼後麵的兩百個黑甲軍士，道：“吳大人，倉前大戰之時，一萬多兄弟長眠於南蠻。我等僥幸不死，多活了幾個月，已是賺了。李將軍留我們下來迷惑敵人，本就是個必死的任務。這當兵打仗，那能不死人的？我們雖然擋不住後麵波斯的鐵騎，但用遊騎戰術，至少可以拖延對方一段時間。而且，波斯人看我們拚命阻擋，更會深信我軍是向北撤退。”</p>
吳明呆了半晌，忽然滾鞍下馬，向著兩百個黑甲戰士深深鞠了一躬，道：“柳大人，你舍身求仁，在下佩服，這阻敵之事，請盡力而為，實在不行，叫兄弟們各自逃生去吧。”</p>
雨斜斜的打著他臉上，他卻好似渾不在意，如雕塑一般彎腰立在那裏，半晌不曾抬頭。</p>
柳風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卻發覺雨水似乎也帶了些微熱意，感覺眼眶也是熱熱的，估計和了不少淚水在裏麵，他也不回禮，打馬轉過了頭，舉起手裏的佩刀大聲道：“兄弟們，為國效命，就在今朝，隨我一起回頭阻敵。”</p>
這像是秋雨中打下的一個霹靂，所有戰士在雨中一下子發出了一聲大吼，那兩百黑甲騎士同時轉身，象潮水一樣朝後方的雨簾中衝去。</p>
兩百人，在大軍對陣時，實在是個微不足道的數字。但這些黑甲軍卻讓人覺得，那簡直是一道不可一世的洪流，勢不可擋。那些黑得發亮的盔甲，在沉沉的秋雨中也閃著亮光，使得整支隊伍都象一根長箭，直欲刺破這灰蒙蒙的天地一般。</p>
吳明感覺自己的心頭沉重如鐵，站在原地，腳卻如老樹生根，怎麽也挪動不了。廖剛隻覺得自己的鼻子一酸，就要落下淚來，卻強忍著不哭，他大聲道：“吳大人，快走吧。”聲音雖大，卻已經帶上了哭腔。</p>
吳明被他一喝，不由得一驚。他緊了緊身上的蓑衣，然後翻身上馬。那馬呆在雨中呆得久了，似乎也怕冷，在原地不停的打著轉，不時的噴出一個響鼻，他撫了撫了馬身，馬頓時安靜下來，眼裏，卻不由自主，落下淚來。淚水順頰而下，落入嘴中，鹹而冷。他用袖子擦了一把臉，用力一夾馬身，大聲道：“走吧。”</p>
隊伍頓時又緩緩朝北而行，他又扭頭看了看身後。卻見到兩百個黑甲軍士已經深入到沉沉的雨幕中，再也看不清了。</p>
遠方，隻餘清亮的歌聲和著馬蹄聲，遙遙而來。</p>
萬裏江山</p>
何人守？</p>
腳踏雄關</p>
向天笑！</p>
七尺男兒</p>
豈懼葬？</p>
願以此身</p>
付戰場！</p>
※※※</p>
一騎馬如風疾馳。秋雨連綿而下，馬蹄上似乎也帶了許多水汽。一路衝過，身後都拖著一條淡淡的水跡。</p>
馬風風火火，衝進了兩千騎士中，到了溫非亞特身邊站定，大聲道：“公子，前方發現漢軍遊騎。”</p>
這兩千騎士都是老公爺手下的精銳，說是親兵也不為過，對老公爺也極是服膺。所以，他們稱溫非亞特一向不稱官職，而以“公子”相稱。</p>
溫非亞特臉上正掛著討好般的笑容，和艾絲特說著不著邊際的話，聞言轉過頭來，搓了搓手，興奮道：“終於有消息了，傳令下去，大軍急速撲上，務必全殲這股敵人。”</p>
“慢著！”</p>
他話還沒落音，旁邊的艾絲特甜甜聲音響了起來。溫非亞特頓時一驚，轉過頭，盯著艾絲特一雙碧藍如海的妙目，笑道：“公主，你有什麽指教麽？”</p>
這次追擊，武公叫艾絲特和溫非亞特兩人先行追擊，一旦抓住南蠻皇帝，不論以後怎麽說，這偵察得力的首功肯定會落到自己兒子頭上。其次麽，讓艾絲特和自己的兒子一起出征，也為溫非亞提供和艾絲特單獨相處提供了機會。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這個公主雖然是一介女流，但在兵法之上也是甚為得力，每每戰前討論，都能一五一十說出個靠譜的主意出來。讓她和自己兒子一起前來追擊，他也放心很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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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絲特拍了拍馬，馬頓時前行了幾步，和那斥候離得近了，她脆聲道：“敵人距離這裏還有多遠？”</p>
那斥候在馬上行了一禮道：“稟公主，約有二十裏。”</p>
“大概有多少人？”</p>
“兩百人的樣子！”</p>
“兩百人麽？沒了麽？”</p>
“就兩百人，沒看見有其他人。”那斥候再次行了一禮，\在馬上答道。</p>
艾絲特低下了頭，百思不得其解。她喃喃說道：“這兩百人能做什麽？說阻擊人似乎也過少，說偵察人似乎又過多。”旁邊的溫非亞特笑了笑，接道：“還能是什麽，肯定是想騷擾我等，為他們主力部隊撤退爭取時間。”</p>
他轉過頭，對著眾人大聲道：“全軍即刻加速，迎上去，全殲這股敵人。”</p>
所有人頓時發出一陣暴諾。兩千人頓時拍馬加速，朝前方衝去。秋雨綿綿，卻絲毫掩不了戰士們高昂的士氣。艾絲特坐在自己的坐騎上，被眾人裹脅著一路向前。抬頭望了望天空，天陰沉沉的，厚厚的雲層垂得很低，把整個天空裹得不見絲毫光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