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節</p>


    小江清了清嗓子,神神秘秘的道:“要想了解葬地,就必須先知道陰風山的由來。簡將軍,你知道為何山民死後,都選擇此地麽?”</p>


    想起小江先前所說,簡飛揚心頭一動道:“難道陰風山是塊風水寶地?”</p>


    “是,”小江壓低聲音道:“據說還是貴穴哩,對於陰風山來說,我們這裏剛好是東南方向,而背麵葬地,則是坐東南朝西北,巽卦。而高山出高官,富水出財源,這是最基本的道理。陰風山葬地,是兩樣都占了,巫民們都信這理,所以身死之後,就算通過趕屍,仍要不遠萬裏,千裏迢迢的到這邊來,就要葬在此處,以圖個一帆風順,升官發財。”</p>


    還有這麽個說法麽?簡飛揚對風水之學一竅不通,被小江這半罐水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道:“既然這裏如此好,怎麽又變成鬼氣森森了。”</p>


    “我郎個曉得?”小江聳了聳肩膀:“這些東西,估計也就那些大巫師清楚了……”</p>


    簡飛揚扯回話題道:“對了,你父親的朋友到底怎麽死的?”</p>


    小江頓了頓,有些慌張的看了看四周,似乎外麵真有什麽怪物在窺視一般。小心翼翼的道:“簡將軍,你也知道,這葬地主出高官,對於普通百姓來說沒什麽,可對那些寨主,頭人,首領來說,卻很有奔頭。所以葬地埋了很多大人物,這一來二去麽,陪葬的物品也不少,可說價值連城。”</p>


    他吞了口唾沫道:“我老漢的朋友,原先也是商人,後來見財起意,就幹起了摸金校尉的勾當。”</p>


    摸金校尉簡飛揚也懂,是對那些盜墓人的雅稱,簡飛揚點了點頭道:“所以,他把主意打到陰風山葬地上了?”</p>


    “是,那次他們糾集了幾十個人,可說把附近這行的所有人都叫來了……”</p>


    “後來呢?”</p>


    “後來啊,死了。”小江麵色發白:“他失蹤前,我老漢剛好經商,路過陰風山,臨走時他打過招呼,如果當天沒回來,第二天就去葬地找他。當天果然沒回來,第二天找到他的時候,已成了亂墳崗裏一具屍體。”</p>


    他哆嗦著,輕聲道:“是被吸幹腦髓死的……”</p>


    “吸幹腦髓死的?”</p>


    簡飛揚皺了皺眉頭,這些陰邪之事他也聽說過,但還從沒聽說那種鬼物好食腦髓。他想了想道:“事後查出來是什麽東西害人麽?”</p>


    小江搖了搖頭道:“查啥呢?怎麽查?在陰風山死的人,有誰敢查?再說了,你是去盜墓,要被當地山民知道了,可不會給你好果子吃。怎麽,簡將軍想去墓地,難道是為了今天那個新娘?”</p>


    “是!”</p>


    簡飛揚有些茫然,他努力拉動嘴角,似乎是想對小江笑笑,不過苦澀卻爬滿臉頰。最後隻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隻是忽然想起以前一個朋友,”靜了許久,他才輕聲道,“長得有幾分像她。”</p>


    “舊情人?”</p>


    “是,也不是,也就有那麽點意思吧。”簡飛揚笑了笑,倒是沒有否認,一向吊兒郎當的他,眉宇間罕見的有了一絲蕭瑟。</p>


    頓了頓,他又說:“小的時候,她天天纏著我,可自己卻有些對不起她。現在其實很怕想起她,可是偏偏忘不掉。不過人這一生,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以前總是不明白,現在才知道,大錯鑄成,真是一世也難忘的。”</p>


    小江一下動容,幾乎要跳起來:“哦嗬,原來那新娘是簡將軍的老情人,那你不早說,如果真是那樣,直接搶了過來,須知為朋友兩肋插刀,我小江別的不說,搶親的勇氣還是有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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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飛揚扭過頭來看著他,許久,他才莞爾一笑道:“是麽,那我今晚準備去那村東邊那邊看看,你願意和我一起去麽?”</p>


    “村東頭?是去巫師那邊麽?”小江嚇了一跳:“現,現在嗎?”</p>


    簡飛揚點了點頭:“是,怎麽樣,小江,敢去不?”</p>


    “這,這個……”小江嘴唇都開始發抖了,正想拒絕。這時周吉大聲道:“大人,他不去算了,我和你一起去,這種慫蛋,也就嘴巴厲害點。”</p>


    說這話的時候,他還鄙夷的看了小江一眼,周圍士兵都發出一陣哄笑。</p>


    這可是大失臉麵的事,小江的臉一下脹得通紅,大聲道:“去就去,誰說我不敢去了,我跟你說,莫亂子小瞧人,真是的……”</p>


    大凡愛出風頭,愛表現的人,都好麵子,這種人最受不得激。小江顯然就屬於這種人,簡飛揚向周吉遞了一個讚許的眼神,接過話頭道:“既如此,小江,那咱們走吧。”</p>


    話一出口,小江又有些後悔,但現在是騎虎難下,他不由縮了縮脖子,結巴著道:“怎麽,周,周將軍,你們不去嗎?”</p>


    周吉還沒回答,簡飛揚已笑著接口:“夜探陰風山,這可是個隱秘活,人自然是去得越少越好,小周等人自然不用去。”</p>


    “這樣啊,”小江苦著臉道:“好,好吧。”</p>


    周吉卻有些不放心,叫道:“大人……”</p>


    一眾兵丁跟著站起,滿臉擔憂的看著簡飛揚。他們大多都是從陳建飛親衛隊轉過來的,跟了簡飛揚近十年,雖然平時言談無忌,可真到生死關頭,卻比任何人都在乎主將安危。簡飛揚喝道:“我剛才說的,難道你們沒聽見?這事不是去的人越多越好,去多了反而添亂。”</p>


    周吉叫道:“將軍,你就算不要我們去,叫上沙將軍也好的,她身手好,也是一大助力。”</p>


    “叫上她嗎?”簡飛揚想了想道:“還是不用了,要是我天亮前沒回來,你就帶話給她,說我對不起她,讓她繼續帶領你們,找到天屍峒與地蠱寨首領,把侯爺的話帶到。”</p>


    交代完畢,簡飛揚拉上小江走了出去。剛出門,卻見沙揚飛正站門外。月亮已升至夜空正中,這樹雖然巨大,但現在是冬季,枝葉早脫,亮銀色的月光透過光禿禿的枝椏照在沙揚飛身上,她整個身子卻似有一層水銀在流動。</p>


    “你剛才說,你對不起我,有什麽地方對不起我了?”沙揚飛眼睛亮晶晶的。</p>


    “這,這個,你什麽時候到外麵的,怎麽也不說聲……”饒是簡飛揚平時口花花的慣了,但被抓了個現行,仍有些手足無措。</p>


    “有段時間了,”沙揚飛卻沒難為他,展顏一笑道:“夜探陰風山,這麽好玩的事,怎麽能少得了我,走吧,一起去。”</p>


    見簡飛揚欲言又止,沙揚飛又恢複了豪邁本色,喝道:“一個大男人,羅嗦什麽,快走,要走就趁快,我倒要看看,你那小師妹到底長啥樣子,到現在還念念不忘。”</p>


    一見沙揚飛如此,簡飛揚也恢複過來,馬上還擊:“嘿,既然你要去,那就去唄,讓你見識下,什麽叫女人……”</p>


    兩人又鬥了會嘴,才各自冷哼一聲,一行三人跳下大樹,悄悄朝村東頭摸去。</p>


    村子東頭,就一個大莊園,這大莊園由十幾間木製房屋組成,卻不建在樹上,而是建在幾個山石組成的高地上,三人摸到莊園外,趴在一個雜草叢中朝莊子裏張望。粗略算了下,這裏村子略有兩三裏路,頗有點離群索居的意思。</p>


    烏雲過後,月光卻亮得嚇人,照得周圍一片慘白,簡飛揚突然記起了,今天正是十五。</p>


    二月十五。</p>


    慘白慘白的月色下,整個莊園死寂一片,在莊園的東邊,還有一個淩亂的亂葬崗。有幾座墳頭大概剛砌成不久,上麵還有新鮮的花圈以及冥房等物,色澤鮮豔,在月色下一目了然。簡飛揚碰了碰趴在旁邊的小江:“喂,後山不就是葬地麽?怎麽這裏還埋了人?”</p>


    小江壓低聲音悄悄道:“後山的葬地,隻有大人物才能埋到那裏,普通山民那有資格啊?看這片墳地的樣子,估計就是這個村頭的人死了後,葬在這裏的。”</p>


    簡飛揚皺了皺眉頭:“這於濤搞什麽,好好的,把自家莊園建在墳地中?”</p>


    小江嘀咕道:“那個曉得呢,不過人家是巫師,本來就是做這一行的,自然沒這些忌諱。”</p>


    兩人正談論著,沙揚飛突然道:“噤聲,好像有人出來了。”</p>


    莊園內部,突然響起一陣細細的鈴聲。鈴聲若斷若續,如果不注意,當真還聽不到,可一旦聽到了,那聲音又像把小小的錐子,正不斷從耳朵裏紮進去,直紮到後腦勺。三人麵麵相覷,同時伸長脖子,聚精會神的朝遠方張望。</p>


    在一片鈴聲中,於濤頭戴高筒帽,身披袈裟,從莊園內部一搖三擺的走了出來。一般來說,度神廟的和尚也有袈裟,但袈裟一般都是以紅為主,藍黃相間,給人**肅穆之感。可他的袈裟上麵,卻是大塊大塊的赤紅和靛青,看上去觸目驚心,仿佛毒蟲身上的花紋一般,陰森森的一片鬼意。他手上還拿著一隻鈴鐺,那刺耳的鈴鐺聲,就是從那裏發出的。</p>


    他走到那一片墳地間,然後停下了。口中念念有詞,然後開始繼續繞著墳地行走。那一搖三晃的樣子,著實令人滑稽。沙揚飛撇了撇嘴道:“裝神弄鬼的,一看就不是好東西,好好的,學什麽瘸子走路,真是的。”</p>


    小江搖了搖頭道:“不是瘸子,而是禹步。”</p>


    沙揚飛一怔:“禹步又是什麽?”</p>


    簡飛揚在一旁解釋道:“如果你在常在中原行走,就能見識到禹步。蒼鬆亭道士行法時,就常用這種步法。傳說遠古時期,有一個叫大禹的能人,故鄉常受水疾之苦,他發下宏願,一定要解決水患。他曆盡千辛萬苦,摩頂放踵,終於得嚐所願,可也積勞成疾,成了個瘸子。”</p>


    頓了頓,簡飛揚又道:“但凡至聖之人,一言一行莫不蘊含至理,他走路的樣子,被弟子模仿下來,就傳下來的這套步法,稱為禹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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