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節</p>


    此時戰事已近尾聲,所有人都圍看上來,不論是吳明還是**,都和夏侯天有大仇。但他如此力戰,實在讓人又驚又佩,想起他對雷菲兒的一腔愛意時,眾人都有些唏噓。吳明道:“將他好好安葬吧,可惜。”</p>


    這十幾年來,死的人太多了,有生死好友,更多的是仇敵。他們大多是少有的俊傑,如果是和平年代,也是一時之雄,更可以好好的活著,如今卻刀兵相向。吳明站了起來,看著兩個輜重營士兵將夏侯天的屍體收斂好了,不由得歎了口氣。</p>


    這時楊~雄已扶著雷菲兒站了起來,雷菲兒如同大病一場,盡管有**扶著,但她麵色慘白,連人也搖搖晃晃。吳明走上前,安慰道:“菲兒,請節哀吧。”</p>


    雷菲兒現在最需要安靜。再說了,盡管夏侯天死得光明磊落,可終究和雷菲兒有些糾纏不清,**也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說。勉強笑了笑,解圍道:“太師,敵人此次突襲,未能全功,好歹也算場勝利,你為何歎氣?”</p>


    吳明望著遠方的京都城頭,輕聲道:“我想起夏侯天臨死前的話了,要是沒戰爭,那該有多好?”</p>


    正在啜泣的雷菲兒看了吳明一眼,眼中泛著淚花。她雖比吳明大不了多少,但一向豪爽,做事也風風火火,此時卻露出了柔弱的一麵。她哽咽著道:“要是沒戰爭,那該有多好。太師,如果攻下京都,這天下就該太平了吧。”</p>


    攻下京都的話,東漢就一統了,按道理講,自然再無戰事。吳明一怔,看著雷菲兒期盼的眼神,他勉強笑了笑道:“是的……菲兒姐……”</p>


    這答案像笑容一樣勉強,但雷菲兒正在悲痛中,卻沒想那麽多,輕聲道:“阿雄,等攻下京都後,咱們就棄甲歸田吧,這殺來殺去的日子,我真是厭煩了。”</p>


    楊~雄忙不迭的答應,又好生安慰了一番,才讓幾個親兵扶著雷菲兒下去了。等她們走遠了,他才向吳明深施一禮道:“太師,屬下有罪。”</p>


    他和吳明私交甚好,平常也是言談無忌,鮮少有如此正式的時候,吳明被他搞得有些莫名其妙:“楊兄,你這是為何?”</p>


    “此次戰鬥,夏侯天帶隊突破我軍防守,輜重營疏忽大意,以致損失慘重,我作為一軍主將,應負首責。”</p>


    這場戰爭是吳明親身經曆的,自然清楚錯不在楊~雄。再說了,中西和朝廷合兵一處後,吳明雖是名義上的聯軍大帥,但那也是太後給的虛銜,真若有事,他也管不到**頭上去,**之所以如此做,多半是給自己麵子,是做給旁邊的親衛看的。他搖了搖頭道:“軍法也不是絲毫不通情麵的,真若算起來,我也有過錯,不曾料到北漢的火炮竟有如此射程,以至於中計,此事便算了吧。不過楊兄,夏侯天雖然身死,但有他指引,軍隊的糧草輜重,攻城器具也損失不小,你可有對策?”</p>


    楊~雄看著京都城頭。遠方,敵人已緩緩退入城內,黑夜中,城頭的火把次第升起,茫茫一片,就如一條堅不可摧的長龍橫亙在前方。夜風輕拂,帶來了濃濃的血腥味。遠方,零星的火光燃起,在城下一閃一閃的,借著這微弱的火光,可見到地上一片狼藉。戰旗,兵器,更多的是屍體。也許,李鐵也在城頭上打量這邊吧,此次作戰,北漢達到了突襲糧草的目的,雖然夏侯天被圍堵至死,輜重營的損失,也沒預料中的慘。但北漢終究是勝了,雖然隻是場慘勝。李鐵一代梟雄,果然不是易與之輩。楊~雄道:“唉,若是北漢死不出戰,一味據守,對方以逸待勞,以我軍現有糧草,恐怕支持不了多久了。”</p>


    吳明猶豫了一下,道:“不知朝廷糧草,還能支撐幾日?”</p>


    楊~雄看了吳明一眼。就這麽一瞬,他的眼神極為淩厲,看起來就像個陌生人。搖了搖頭道:“這個麽,屬下也不是很清楚,得先去問問太後,再行定奪。”</p>


    他的語氣十分僵硬,吳明心頭也是一陣疼痛。**是朝廷軍主將,主持北伐好幾年,軍中糧草明細,那有他不知道的道理?他如此說,多半也是防著中西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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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明強抑心頭的酸楚,點了點頭道:“糧草是軍中命脈,楊兄是該和太後好好商量一番,弄個章程出來應變。”</p>


    楊~雄也聽出了吳明語氣中的淡漠,他大概也覺得沒什麽好說了,向吳明行了一禮,從旁邊親衛接過馬韁,然後跳了上去。勉強笑了笑道:“如此,屬下就先告辭了。”</p>


    吳明也被鬧得有些怏怏,翻身上了南望,道:“那行,有什麽困難,楊兄記得和我說,我們仍是好兄弟。”</p>


    說完,他也不理**,打馬飛馳而去。迎麵風吹如刀,到處都是嘈雜的士兵,眼前的景物卻越來越模糊。</p>


    楊~雄與自己,相識於十幾年前,性情極其相投,算得上肝膽相照的朋友,但隨著戰事的進展,這份友情還能維持多久?想著種種可能,他更不敢回頭,怕**看見自己眼中淚水。</p>


    也許,他說出這些話,心頭比自己更不好受吧。</p>


    ※※※</p>


    回到中西軍營地時,楊易和商羽坤等人正組織人拔營。幾個後勤士兵正努力將轅門拆掉,然後收起來。</p>


    北漢實行堅壁清野後,方圓十幾裏都難見樹木,轅門雖然簡陋,可也是木頭做成,這東西可金貴得很。吳明從已拆了半邊的轅門衝進去,楊易已迎了上來,行了一禮道:“大人。”</p>


    吳明跳下馬:“好好的,為何移營?”</p>


    楊易道:“現在北漢火炮射程太遠,呆這裏可不安全,商先生說,要把營地紮在五裏之外。”</p>


    以往攻城,攻方大多將營地紮在離城頭兩到三裏之外,以方便就近觀察敵情。不過今日之戰,北漢用火炮告訴攻方,三裏已不是個安全之地,隨時都可能被對方城頭的火炮光顧。吳明有些奇怪:“商先生就這麽篤定,敵人火炮的射程不超過五裏?”</p>


    輜重營離京都城頭約莫在三裏之外,先前戰時,敵方火炮落點精確,射程顯然不止這點。</p>


    楊易搖了搖頭道:“屬下也不太清楚,不過聽商先生說,他是問了魯大師才敢如此篤定的。”</p>


    原來是魯房。大阿之戰後,魯房並未回到京都,而是跟隨大軍來到了京都,也不知他最近又在鼓搗什麽東西,平時也不大露麵。大軍抵達京都有十幾天了,吳明也僅和他見過兩次麵而已。不過吳明也清楚他脾氣,倒是不以為怪。今晚戰事如此激烈,魯房就算是個死宅,也得出營以防萬一。北漢最後一通炮擊,雖發生城南,但聲勢浩大,魯房肯定也看見了。他對北漢火炮射程,肯定是觀察所得。</p>


    不過吳明想得更多,魯房雖有些自大,但從不無的放矢。他敢誇下海口,肯定在火炮研究上有所突破,至少在技術上,已與北漢不相上下。</p>


    五裏之地。</p>


    看來北漢火炮,也沒想象中那麽厲害。這仗還有得打。吳明在心頭默默的想著。</p>


    “太師,太師……”</p>


    軒轅複帶著一群親衛從遠方趕來,邊跑邊叫。他們在吳明麵前停下了,吳明連忙和楊易上前,行了一禮道:“臣等見過陛下。”</p>


    經過下午和晚上的事,軒轅複已對吳明心服口服,更隨便得多。一見吳明迎上來,他連忙跳下馬:“快起來,快起來。太師是朕老師,你若次次見麵都行大禮,這不是讓朕難堪麽?這樣,以後你可得把朕真當弟子看,出入無需見禮,否則的話,就是抗旨。”</p>


    這小子,終究是個孩子啊。帝王之禮,關係到國家的尊嚴,那可能說廢就廢的,不能吳明終究是穿越而來,對於磕頭之禮也確實反感,遂順水推舟的道:“如此,那臣就謝過陛下了。”</p>


    軒轅複倒不覺得給了吳明多大的尊榮,他看了看四周忙碌的士兵,有些不滿的嚷嚷道:“太師,敵人今天也沒能討好,咱們幹嘛要撤軍?”</p>


    這時,不管是中西營地,還是南漢營地,都拔營起寨,緩緩朝後移動。看來朝廷也不是傻子,也不想將自己置身在敵方火炮射程之下。吳明轉頭陸匯道:“找個人給朝廷那邊遞個信,就說退到五裏之外就行了,不用太遠。”</p>


    眼見陸匯下去安排了,吳明才對軒轅複正色道:“戰爭不爭一朝一夕之功。攻下京都,北偽就沒了,對敵人來說,是生死存亡之戰,肯定會全力反擊。現在他們就如三板斧,掄完了就沒勁了,隻要我們不吃大虧,穩住形勢,一旦久圍下去,他們士氣終究會低落。到時攻守易勢,便是他們的末日了。”</p>


    軒轅複“啊”了一聲,道:“對了,這便是兵法所雲‘一鼓而氣,再而衰,三而竭’之理麽,隻是這要圍到什麽時候?”</p>


    吳明看著城頭道:“不會太久的。”</p>


    遠方,城頭上的敵人還是密密麻麻的,火把也十分密集。不過京都已然被圍,已是孤城一座,李鐵就算準備了再多的糧草輜重,但孤城就是孤城,日子久了就會引起民眾恐慌。</p>


    他的第一板斧,自己算是見識過了,還有第二把板斧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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