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塵如夢</p>
很小的時候，我就老愛做夢。</p>
在夢中，自己化為翱翔九天的鳳凰，引吭高歌，百鳥都在我腳下顫抖，萬民對我頂禮膜拜。那是多麽美好的一件事。</p>
既然是夢，總有醒的時候，每次夢醒之時，我看著熱內城外那一色的柳腰房兒，隻覺得全身都是空落落的，那夢太真實了。真實得讓人害怕。</p>
所以，我對黑夜有一種莫名的情感，歡喜中又帶著淡淡的畏懼。</p>
是的，是畏懼，因為父親常對我說，未知的東西才是最可怕的。很顯然，那個夢對於才五歲的我來說，就是一個強大得幾乎讓我絕望的未知。</p>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因為自己似乎是天上的鳳凰，俯覽蒼生。但倏忽間，又變成了地下的一隻麻雀，哀哀的叫著，看著那隻鳳凰如王者一般，藐視著自己。</p>
</p>
那麽，我到底是誰？</p>
※※※</p>
“令愛總有一天，會化身為翱翔九天的鳳凰。”</p>
五歲那年秋季，一個和尚在熱內遇見了我，對著父親一本正經的說道。父親沒說什麽，隻是笑。</p>
那是的我，並不像其他人的皮膚那樣黝黑，相反，還有一層白蒙蒙的光輝在皮膚間流動。</p>
像水。</p>
後來我才知道，如果用粉妝玉琢來形容當時的我，一定非常恰當。</p>
父親當然不會相信這和尚的話，他是南蠻帕家當代家主的胞弟，這種恭維的話他已經快聽出繭子了。</p>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南蠻人都很討厭和尚，這不關乎其他，隻關乎戰爭。</p>
“施主，出家人不打誆語。”那和尚見父親不信，做了一個揖，繼續道。</p>
父親看著他，仍然在笑。父親很少笑的，他一般都是一本正經的。僅僅五歲的我，記憶中隻保留了一次他笑的回憶。第二天，就死了個將軍。</p>
他手裏的權利很大，所以，他笑起來也讓人害怕，盡管我不怎麽怕他。</p>
那和尚終究是沒精打彩地走了，父親看著他的背影，臉上的笑意越發濃厚。他突然轉過頭來，對我說道：“妞妞，你想變成鳳凰麽？”</p>
“變為鳳凰？”我也跟著他的話語喃喃。鳳凰這個詞，對於才五歲的我來說，卻熟悉得不能再熟悉。</p>
就因為那個夢。</p>
“是的，變成鳳凰！”父親看著我，重重的點了點頭。似乎在下某種決心一般。</p>
“當然想。”我輕輕撩了撩額前的劉海，輕聲答道。</p>
既然夢都是那樣做的，那總有自己的道理吧。我想著，望向了院子外的藍天，熱內永遠是熱的，像個火爐，印象中並沒有春夏秋冬。</p>
其實，五歲的我，並不知道春夏秋冬。</p>
有四季概念那是什麽時候的事了？</p>
那應該是父親把我送到京都郊外蒼鬆亭後才有的記憶吧。</p>
那裏，對我的夢來說，是開始，也是終結。</p>
※※※</p>
漢懷帝盛平七年，經過父親再三告誡後，我懷著一個鳳凰夢，化身成了京都一個商人之女。然後跪在了蒼鬆亭的山腳下。</p>
那是一個冬天，我從來沒想到，這空氣還能這麽冷的。雪後不久，屋簷下垂著一根根直直的冰棍。</p>
我望著那灰色瓦簷，第一次懷戀在熱內的生活。</p>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六歲的我當然不知道這句話的含義。這句話應該還是“他”教我的吧。不過，水其實也不想往低處流的，就譬如這冰棍。它寧願懸於瓦簷，任憑寒風勁吹，也堅守著最後的希望。</p>
“唉，起來吧，孩子！”</p>
那是他的聲音，聲音中正平和，而又帶著特有的磁性。</p>
我抬起了頭，他高大的影子遮住了那屋簷，那冰棍，像一座高山。</p>
“請師傅收留！”</p>
盡管這話是老早就想好要說的，但我卻沒曾想，能說得如此期待，如此虔誠。也許，這個師傅至少比想象中的那個師傅要高大，英俊得多。</p>
是的，是英俊，盡管他穿著一身道袍。</p>
“起來吧！”他又歎了一口氣，然後向自己伸出了手。</p>
我伸出了自己凍得通紅的小手，放到了他的大手中。他的手白皙而又修長，我仰望，隻從手掌的縫隙中看到一雙關懷的眼睛。還有就是緊抿的雙嘴，那張嘴菱角分明。</p>
“孩子，你確定要留在蒼鬆亭麽？”</p>
“是的。”</p>
“你來蒼鬆亭的目的是什麽？”</p>
目的？我抬起頭，有點茫然地看著他。看著他和藹的樣子，我實在不忍心去騙他。“我是為了變成鳳凰而來的。”</p>
這樣說的話，應該沒騙他吧。</p>
他卻笑了，也許是為我天真的回答所喜。他捏緊了我的一雙小手。我心甘情願的被他拉著，朝山頂行去。</p>
他的手，溫暖而又寬厚。</p>
※※※</p>
“莫莫，你今天的功課做了麽？”</p>
他在喊我的名字。</p>
我真實的名字，其實是叫帕莫莉的。很美好的一個名字，茉莉，本就是我們南蠻的普遍種植的一種小花，潔白，美好。然而父親告訴我，我現在的名字叫李莫帕。</p>
李莫帕就李莫帕吧，有他天天這樣喊著“莫莫”。我也知足了。我放下了書，輕輕地答應了一聲。然後呆呆地打量著對麵的銅鏡。</p>
那鏡子很是光滑，整個鏡麵如同剛剛挖下來的油脂。潤滑中又帶著淡淡的黃色。裏麵是一張臉。盡管不大清楚，但我仍然能夠看到，這張臉嬌俏可人，宜嗔宜喜。</p>
山中無歲月，盛平十七年，我十六歲，他卻一如往昔，那麽年輕。（未完待續）</p>
很小的時候，我就老愛做夢。</p>
在夢中，自己化為翱翔九天的鳳凰，引吭高歌，百鳥都在我腳下顫抖，萬民對我頂禮膜拜。那是多麽美好的一件事。</p>
既然是夢，總有醒的時候，每次夢醒之時，我看著熱內城外那一色的柳腰房兒，隻覺得全身都是空落落的，那夢太真實了。真實得讓人害怕。</p>
所以，我對黑夜有一種莫名的情感，歡喜中又帶著淡淡的畏懼。</p>
是的，是畏懼，因為父親常對我說，未知的東西才是最可怕的。很顯然，那個夢對於才五歲的我來說，就是一個強大得幾乎讓我絕望的未知。</p>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因為自己似乎是天上的鳳凰，俯覽蒼生。但倏忽間，又變成了地下的一隻麻雀，哀哀的叫著，看著那隻鳳凰如王者一般，藐視著自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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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我到底是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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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愛總有一天，會化身為翱翔九天的鳳凰。”</p>
五歲那年秋季，一個和尚在熱內遇見了我，對著父親一本正經的說道。父親沒說什麽，隻是笑。</p>
那是的我，並不像其他人的皮膚那樣黝黑，相反，還有一層白蒙蒙的光輝在皮膚間流動。</p>
像水。</p>
後來我才知道，如果用粉妝玉琢來形容當時的我，一定非常恰當。</p>
父親當然不會相信這和尚的話，他是南蠻帕家當代家主的胞弟，這種恭維的話他已經快聽出繭子了。</p>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南蠻人都很討厭和尚，這不關乎其他，隻關乎戰爭。</p>
“施主，出家人不打誆語。”那和尚見父親不信，做了一個揖，繼續道。</p>
父親看著他，仍然在笑。父親很少笑的，他一般都是一本正經的。僅僅五歲的我，記憶中隻保留了一次他笑的回憶。第二天，就死了個將軍。</p>
他手裏的權利很大，所以，他笑起來也讓人害怕，盡管我不怎麽怕他。</p>
那和尚終究是沒精打彩地走了，父親看著他的背影，臉上的笑意越發濃厚。他突然轉過頭來，對我說道：“妞妞，你想變成鳳凰麽？”</p>
“變為鳳凰？”我也跟著他的話語喃喃。鳳凰這個詞，對於才五歲的我來說，卻熟悉得不能再熟悉。</p>
就因為那個夢。</p>
“是的，變成鳳凰！”父親看著我，重重的點了點頭。似乎在下某種決心一般。</p>
“當然想。”我輕輕撩了撩額前的劉海，輕聲答道。</p>
既然夢都是那樣做的，那總有自己的道理吧。我想著，望向了院子外的藍天，熱內永遠是熱的，像個火爐，印象中並沒有春夏秋冬。</p>
其實，五歲的我，並不知道春夏秋冬。</p>
有四季概念那是什麽時候的事了？</p>
那應該是父親把我送到京都郊外蒼鬆亭後才有的記憶吧。</p>
那裏，對我的夢來說，是開始，也是終結。</p>
※※※</p>
漢懷帝盛平七年，經過父親再三告誡後，我懷著一個鳳凰夢，化身成了京都一個商人之女。然後跪在了蒼鬆亭的山腳下。</p>
那是一個冬天，我從來沒想到，這空氣還能這麽冷的。雪後不久，屋簷下垂著一根根直直的冰棍。</p>
我望著那灰色瓦簷，第一次懷戀在熱內的生活。</p>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六歲的我當然不知道這句話的含義。這句話應該還是“他”教我的吧。不過，水其實也不想往低處流的，就譬如這冰棍。它寧願懸於瓦簷，任憑寒風勁吹，也堅守著最後的希望。</p>
“唉，起來吧，孩子！”</p>
那是他的聲音，聲音中正平和，而又帶著特有的磁性。</p>
我抬起了頭，他高大的影子遮住了那屋簷，那冰棍，像一座高山。</p>
“請師傅收留！”</p>
盡管這話是老早就想好要說的，但我卻沒曾想，能說得如此期待，如此虔誠。也許，這個師傅至少比想象中的那個師傅要高大，英俊得多。</p>
是的，是英俊，盡管他穿著一身道袍。</p>
“起來吧！”他又歎了一口氣，然後向自己伸出了手。</p>
我伸出了自己凍得通紅的小手，放到了他的大手中。他的手白皙而又修長，我仰望，隻從手掌的縫隙中看到一雙關懷的眼睛。還有就是緊抿的雙嘴，那張嘴菱角分明。</p>
“孩子，你確定要留在蒼鬆亭麽？”</p>
“是的。”</p>
“你來蒼鬆亭的目的是什麽？”</p>
目的？我抬起頭，有點茫然地看著他。看著他和藹的樣子，我實在不忍心去騙他。“我是為了變成鳳凰而來的。”</p>
這樣說的話，應該沒騙他吧。</p>
他卻笑了，也許是為我天真的回答所喜。他捏緊了我的一雙小手。我心甘情願的被他拉著，朝山頂行去。</p>
他的手，溫暖而又寬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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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莫，你今天的功課做了麽？”</p>
他在喊我的名字。</p>
我真實的名字，其實是叫帕莫莉的。很美好的一個名字，茉莉，本就是我們南蠻的普遍種植的一種小花，潔白，美好。然而父親告訴我，我現在的名字叫李莫帕。</p>
李莫帕就李莫帕吧，有他天天這樣喊著“莫莫”。我也知足了。我放下了書，輕輕地答應了一聲。然後呆呆地打量著對麵的銅鏡。</p>
那鏡子很是光滑，整個鏡麵如同剛剛挖下來的油脂。潤滑中又帶著淡淡的黃色。裏麵是一張臉。盡管不大清楚，但我仍然能夠看到，這張臉嬌俏可人，宜嗔宜喜。</p>
山中無歲月，盛平十七年，我十六歲，他卻一如往昔，那麽年輕。（未完待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