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下沉了多久,腰上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黎夜下意識地伸手一扯,拉過來一截木板,趕忙緊緊抱在胸前。


    天旋地轉了好一會兒,身體感覺又往上浮了起來。最後一股潮濕的空氣吸入了肺裏,抬頭看到了星星點點的夜空,黎夜抱著木板又浮上了河麵。


    河麵上已然風平浪靜,像是剛才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樣。木板有一人多寬,近兩人長,黎夜趴在上麵,保持著平衡,雙手撥著河水,向遠處黑黝黝的高山劃去,他想,那個方向應該就是河岸。


    他把珠兒的拱背短刀插在身旁,在漆黑一片的河麵上不停地劃著,黎夜的身體沒出現一點疲倦,隻是心裏後來產生的一種錯覺,好像自己會一直這樣找下去。


    他努力去想夏雄澤父女現在怎麽樣了?他們長年漂流在豢龍池中,隻要沒被河怪的觸手擊傷,應該不會有危險。


    東方顯出魚肚白時,黎夜看清楚前方那座聳立雲端的高山仍然遙不可及。他有點氣餒地坐到木板上,低頭打起了瞌睡。


    河麵一陣波動,木板傾斜了一下,險些讓他栽進水裏,驚出一身冷汗,人也完全清醒了。


    肚子一陣絞痛,從昨晚到現在折騰了一宿,沒吃一口東西。


    “要是還能到地府,去府主那兒,我到要問問那個老頭兒,對有功之人,這就算是獎勵嗎?”黎夜想到有點忿忿不平起來,又一轉念,其實,府主長什麽樣自己還真沒印象,在地府的記憶隻殘存著獸頭怪和阿魔也羅的惡鬥,還有零零星星的碎片。


    不知道那個阿魔也羅和如今這個世上的魔羅界有什麽瓜葛?還有自己現在常常迸發出來的強大的能力和異於常人的感知,到底預示著什麽?


    算了,不去想了,黎夜坐在木板上伸了伸懶腰。


    身子下麵的木板又一陣波動,黎夜趕緊雙手抓住邊沿。沒有風,周圍也沒有波浪,這是怎麽回事?


    黎夜警覺起來。


    木板下的河水清澈透明,碧綠如琥珀,一群銀白色小魚驚慌地逃過。


    突然,下麵河水深處,隱隱約約一個大大的氣泡快速升了上來,越來越近,漸漸看清有雙臂環抱大小,黎夜仔細一看,驚得下巴合不上來。


    淡綠色幾近透明的氣泡中,掙紮著一個隻著小衣,麵容姣好的女孩兒,倒像是包在**中的胎兒,黎夜凝神看去,不是珠兒。


    眼看裹著女孩的大氣泡離木板也就還有二、三丈的距離,黎夜突然發現氣泡下方飛快地伸上來一大簇赤紅色的長須,像有生命的東西,追了上來。


    黎夜可以看到女孩恐懼的眼神,乞求地看著自己,身體拚命地往上猛竄,但氣泡上升的速度看上去沒有赤須快,眼看著長須瞬間纏了上去,像紅色亂發一般把大水泡包裹了起來。


    “禽獸!在你大爺眼前搶妹子,找死!”經過昨晚對河怪的一擊,黎夜對自己的實力信心爆棚,順了插在旁邊的拱背短刀,一猛子紮了下去。


    就在赤須剛剛彈緊發力下竄的當口,黎夜已經像一條泥鰍閃身到了跟前,氣運刀口,貼著包住氣泡和連同伸向自己的那些赤須齊齊斬斷。


    長須一縮,馬上又從四麵八方圍籠過來,黎夜舉左手用力把氣泡往上一推,氣泡在快速上升的同時,黎夜的身體也反作用墜了下去,感到雙腳馬上被赤須纏住,剛要彎下身子用刀去割,雙手手腕也被牢牢地縛住,身體被往下拖去。


    憋了這麽一口長氣,到現在肺裏要炸開一樣,身體到了極限時,突然,丹田深處那兩股真氣又一次迸發,在周身追逐運轉,巨痛又一次襲來,身體一陣火熱,一陣冰冷。


    那些赤須仿佛感到這個人體的異樣,被強大的一會兒至陽,一會兒至陰,兩股真氣炙燒、冷凍,哪還能靠得住,鬆了黎夜轉眼消失在下麵漆黑的河深處。


    黎夜忍痛遊了上去,正看到那個大水泡已經探出了河麵,可能是一見到陽光,啪的暴裂開,女孩兒伸出雙手攀住了木板,看上去力氣已經耗盡,身體隻能虛脫地掛在上麵。


    黎夜一手抓住木板,把短刀插在腰間,另一隻手想都沒想,托在了女孩兒屁股上,用力往上舉起,把女孩子給托了上去。


    心中一蕩,這感覺冰嗖嗖,滑膩膩莫名的好,不成想欲念一生,體內剛剛平複的陰陽兩股真氣又混亂衝突起來,把五髒六腑攪動的一陣刀割般疼痛。


    這才感覺到河水的冰冷,人一激靈,也沒有了胡思亂想。


    女孩兒看上去年紀更小些,柔柔弱弱,過於瘦了點,臉頰兩側各有些密密的雀斑,人雖然不是特別漂亮,但看上去五官長得恰到好處,給人很舒服的感覺。


    此刻,蜷縮在木板上,支著雙腿,擋在衣不蔽體的胸前,用一雙擔心卻又堅毅眼睛盯著爬上木板的黎夜。


    “嘿,別那樣看我好不好?!我有時連自己都不知道我是誰,你這眼神,像是在看怪物一樣。”黎夜張嘴大口呼吸著河麵上的空氣,對女孩兒笑著說。


    突然,女孩兒發出一聲尖叫,右腿猛得踢向黎夜。


    黎夜毫無防備下被女孩子這一腳又給踹進了河裏。


    等他手攀到木板重新爬上來,上麵的女孩兒坐在快要傾斜的木板上努力保持著身體的平衡,不讓自己滑向黎夜木板被壓下的那頭。


    “你有病吧?踹我幹嘛?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啊!”黎夜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挪。


    “你殺了珠兒姐?你是個壞人!你別過來!”女孩兒向黎夜伸腳威脅著。


    “放p!我、我還在找她呢?”黎夜罵出口又覺得對女孩子不妥,有點生氣地說。


    “那,那把短刀珠兒姐從不離身,怎麽會在你手上的?”女孩兒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


    黎夜這才恍然大悟,壞笑著搖著頭說:“你和珠兒關係夠瓷實的,沒聽說她有個妹妹啊?”


    女孩兒聽黎夜大體講了講昨天的經過,才慢慢放鬆了對黎夜的戒備。女孩兒說話很慢,和她的長像一樣文文弱弱。黎夜急得夠嗆,一問一答,不問不說,總算把事情弄了個大概。


    女孩兒叫妍兒,十四歲,豢龍池人,她的母親和珠兒的母親本是姐妹,雖然嫁人後各自漂流,但兩家定下每季的十五日,在豢龍池雁築角聚合一次,即便珠兒的母親死後,這個習慣也一直延續著。再過些日子就是十五,妍兒一家本打算早一點到雁築角,可不成想行進到鷹嘴磯附近時,遇到了暴風雨。


    說到這裏妍兒又停了下來。


    “你是怎麽落到水裏的?”黎夜用手劃著水,載著兩人的木板行進的很慢。


    妍兒這才像突然記起了什麽,臉一紅,抽泣了起來。


    “聊得好好的,怎麽又哭起來了?”黎夜問道。


    “我爹娘不知道怎麽樣了?”妍兒一會兒就停了哭泣,看向河道深處。


    黎夜看得出來,這個女孩兒表麵上柔弱,內心有堅強的一麵。


    原來,豢龍河怪的出現讓整個豢龍池的人驚恐萬分,它的觸手傷及到的範圍非常大,有一半以上的豢龍族人遭了殃。妍兒家的船也被打翻,當時她已經睡下了,所有人都落到了水中。


    豢龍族的人從小就生活在河裏,水性自然厲害,妍兒起初被水浪帶到了河深處,但很快就遊了上來,就要浮出水麵時不知從哪裏極快地衝過來一個大水泡,把她給裹了進去,旋即被那些赤紅長須給拽進了深深的河水裏。


    不知下沉了多久,周圍黑漆漆一片,沒一點光。最後,眼前微微亮了起來,妍兒發現腳下是一棵用巨大都形容不過來的灌木一樣的東西,鋪滿了幾乎整個的河道,看不到邊際,通體赤紅,長須就是從它的各處枝梢上生長出的,看得到的周圍幾個梢頭粘貼著像自己一樣的氣泡,應該是有段時間了,泡囊裏麵的不知是什麽生物都已經死去,整個泡囊結成了一個個大大的水晶瑪瑙一樣的晶體,像是長到了梢頭。


    妍兒一直在拚命掙紮,但無濟於事。就在她要絕望的時候,不知什麽原因,赤紅灌木像是被人傷了一下,猛得一陣抽搐,束著自己氣泡的長須鬆了開來。


    就這一瞬間,妍兒拚地掙紮、上浮,不知過了多久,最後才遇到了黎夜。


    “那是不是豢龍池怪的母體根?”黎夜自言自語。


    “在那周圍你沒看到熟悉的人吧?”黎夜問道。


    “應該沒有。”妍兒搖著頭。


    “那你就別擔心你爹娘和珠兒他們了,他們不會有事的。還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弄清楚。”黎夜說。“我聽說你們豢龍池的人會用幻術,能瞬間變成另一個人的模樣。”


    “這隻是少有幾人能做得到,我們豢龍族人每隔五年的八月十五都會聚到一個叫方石渚的河中小島。一是親朋見麵;再就是供奉河神,推出豢龍族的侍神者。”


    “侍神者?”黎夜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對呀,這是豢龍族中的翹楚,不拘於男女,隻要十六歲以下,打擂台,最後的勝者就成為侍神者,能侍奉在豢龍神的身邊,學到幻化之術。”


    黎夜邊聽邊思考著什麽。


    “那些成為侍神者的年青人是怎麽被豢龍神帶去的?”


    “這我倒沒見過,隻聽說他們會為河神當夜守供,其他人不允許留下的,到第二天就已經被豢龍神帶走了。我倒去看過打擂台,可好看了!”黎夜看得出,妍兒是個沒有心計的女孩子。


    “那也就是說,從來沒人見過豢龍池神,也沒有成為侍神者的人再回到豢龍族了?”黎夜若有所思地說。“恩,我倒想去看看熱鬧。”


    “豢龍池神?我怎麽覺得不是什麽好鳥?”黎夜琢磨道。


    “你別亂說,我們豢龍族人很敬池神的。”妍兒嗔怒道。


    黎夜笑了笑,沒有做聲。


    妍兒看他像有點不高興的樣子。說道:“今年恰逢五年之期,要不是遇到河怪,我和珠兒都會去的。”


    說到這裏妍兒又沉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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