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帶他出了地宮,天上又紛紛揚揚下起了大雪,黎夜回頭看了眼這座外表像是冰雕玉琢般的屋子,心裏感覺冷颼颼的。


    路上他有又懷疑起自己的判斷來,若是魔羅皇界是真的要保護自己呢?還就為了把自己這塊唐僧肉裝她碗裏呢?


    一隊士兵從他身邊經過,有一個人可能上午在守城大戰中見過他,興奮地和他打著招呼。


    黎夜招手叫過他來。“你知道那個渺兒公主住在哪兒嗎?”


    “不遠,就在前麵那條街的拐角右首第一個院子。”士兵指了指道。


    雪越下越大,雪花鵝毛般落下,沒有風,雙肩和頭頂一會兒功夫頂了一層白雪。


    走近院門,黎夜心裏卻忐忑起來,鬼使神差,自己想到先到渺兒這裏,看看她,卻沒想好待會兒要見了麵說些什麽。


    很小的院子,院門半掩著,裏麵靜悄悄地沒有一點聲響。


    黎夜正發呆,沒聽到身後有人走近,被手肘拐了一下,往旁邊跨出一步。


    一個深灰色衣裙,淺紫色坎肩的女孩子從他身邊擠進了院門,臂彎處挎著一個裝了青菜的籃子,正是渺兒。


    “嗨。”黎夜喊道。


    渺兒卻沒有停下腳步,頭頂上紫色的麻布帽子上也已經落了一層白雪。


    這倒讓黎夜有點為難,進還是不進呢?


    想了想,還是推開院門跟著渺兒走了進去。


    渺兒走到小院中間猛然站定了,抖了抖身上的雪,回頭盯著黎夜,眼神裏有些厭惡和戒備,讓他感到有點像做錯了事。


    “善寶!”。渺兒扭頭向院外喊了聲。


    “噢,來了。”馬上那個男孩的聲音在右邊另一個院落時響起。


    渺兒回過頭來繼續盯著黎夜,一聲不吭,看得他更加慌亂。


    “我能進去嗎?有些事情想和你談談。”黎夜指了指屋裏。


    渺兒挎著籃子,搖了搖頭。


    這時,那個叫善寶的小男孩從旁邊的院子裏出來,推開渺兒的院門。“渺兒姐,你喊我有什麽事?”


    “我買了好多菜,等會兒和我一起吃晚飯。”渺兒對進來的善寶說道。


    小男孩經過黎夜的身旁,抬頭看了他兩眼,笑了笑。“你是不是上午在城外砍了朱朔手臂的那個黎夜?”


    黎夜笑著點了點頭。


    “你要和我們一起吃飯嗎?”


    “善寶,我們進屋。”渺兒冷冷地說道。


    善寶看來熟悉了渺兒的脾性,向黎夜擠了擠眼,跟著渺兒進了小屋。


    黎夜站在院子裏有點不知所措,心想這丫頭怎麽這樣不近人情,就不考慮上午從朱朔手中救下她,好歹自己也是客人。難道她心眼小的一直把第一次見麵時在大鵬背上的誤會放在心上,把自己當成一個色人了。


    “那個人還在外麵嗎?”黎夜聽到屋子裏渺兒輕輕地問話。


    “恩,還站在那兒呢。”善寶悄悄從門縫裏張望著。


    “讓他進來吧,看他有什麽事?”渺兒說道。


    屋門推開,善寶笑著向黎夜招了招手。“快進來吧。”


    屋子裏生著炭火,很暖和,渺兒已經摘掉帽子,用一根杏黃色布條把長發籠在腦後,坐在爐火邊摘著青菜。


    善寶端來一個木墩兒放到離爐火近一點的地方。“你坐這兒吧。”


    黎夜摸了一下他的頭,笑著坐下來。


    “渺兒姐不愛和生人說話。”善寶蹲在渺兒身旁,撥弄著爐火。“你來有事嗎?”


    我c,弄半天,這是找了一個小翻譯,搞得像兩國元首會務一樣。


    黎夜又衝善寶笑了笑,抬頭卻是看著低頭摘菜的渺兒回答道:“我,我隻是路過,進來看看。”


    “我聽渺兒姐說,你和上官一樣是個靈師?”善寶好奇的問道。


    “噢?算不上,我沒那麽多本事。”黎夜很清楚自己。


    善寶慫了慫鼻子。“可你和上官靈師不太一樣啊,他可從來不去戰場上打仗。”


    “那你也會很多法術嗎?你能不能教我些法術,我也能跟著渺兒姐去殺敵。”善寶繼續追問。渺兒一直低頭在摘著青菜,聽著兩人對話,不動聲色。


    “我不會法術。”


    “那你怎麽能做靈師呢?”善寶有點不相信地看著黎夜。


    “我沒說是來做什麽靈師的,你們也不要這樣稱呼我,有點別扭。”黎夜撫了把流到額頭的頭發上的雪水。


    渺兒收拾好青菜,起身到屋子一角的去清洗,善寶一直在問東問西,黎夜有心無心地應付著。


    渺兒始終不插話,默默地做著自己的事情。


    剛想起來是不是問一下,上午她緣何被朱朔讓捉到,還有那天在集市上聽善寶說過什麽百墨靈珠的事,可看渺兒不愛搭理的樣子,覺得無趣,就起身離開了,渺兒隻在他說要走的時候,抬眼看了他一下,眉宇間似有疑問,但還是沒有開口。


    野人老包不在屋子裏,一直到吃過晚飯才回來,不知道他去哪裏撒野,弄得一身的雪。外麵雪一直下得挺大,地上的積雪足足有沒過了腿肚子。


    天很快黑了下來,黎夜飯後去了趟城樓。上午的戰場已經被打掃幹淨,屍體都已經掩埋,免得引來些野獸或是產生瘟疫。此刻,夜幕下,紛紛揚揚的大雪把四周都隱沒在灰白的世界裏,連黎夜也看不到是否有地府的獄吏來接走白天裏死的魂靈。


    回到屋裏,老包又不知去了哪裏,穎雲卻也不在了,黎夜一驚,趕緊四下查看,這時,床鋪的被褥裏渺渺鑽出一縷青霧,穎雲的人形出現在麵前。


    “靈師大人,您可回來了!”穎雲語氣緊張地說道。


    “你不要這樣稱呼我了,叫我黎夜就好。”


    “黎夜靈師”穎雲可能看他的年齡,改了一下稱呼。“剛才,有兩個地府的獄吏在這屋子周圍打轉,好像發現了我在這裏,幸好我藏在了你的被褥裏麵,可能是你殘留的氣息蒙蔽了他們,才躲過一劫。”


    黎夜聽後駭然,地府獄吏竟然找到了自己這裏。


    “黎夜靈師,今夜是最後一晚了,過了子時,若是我的魂魄還不能通過他們在您這兒羈留,也不能被他們帶走,那樣的話,我隻能成一個孤魂野鬼了。”穎雲啜泣起來。


    “那他們還會回來嗎?”黎夜問道。“剛才,我到城樓上看了一下,沒有發現他們在城外。”


    “他們肯定會再來的,因為哪裏有新的魂魄他們都會感知到的。”穎雲說道。


    這時,外麵傳來響動,黎夜開門一看,是野人老包,肩上扛著一隻梅花鹿,自己的皮毛上沾滿了雪。他把梅花鹿扔到屋門外,拍了拍黎夜的肩膀,進了屋。


    雪似乎小了些,雪花落得也慢了許多,落到臉上倏忽化去。


    老包看來是這幾日沒吃野味,饞得受不住了,自己在外麵已經動手撥開了梅花鹿的皮,用刀割下一根大腿,就要開吃。


    黎夜從屋裏出來,笑著說道:“老包,你得慢慢學會過人的生活,別吃生肉了好不好,真的野蠻!”


    剛要從地上撿起鹿肉,想回屋煮了吃,突然看到頭頂上空,一道白色霧氣比雪天的夜色略淡一些,從東南麵劃過一道煙柱頃刻到了眼前。


    並不是上次見過的那個綠衣小人和灰衣婦人,站在麵前的是兩個一模一樣的中年男人,長像一模一樣,扁平的圓臉,矮胖的身材;穿戴一模一樣,一身藏藍色長衫。


    “你就是這一方的禦靈者?”兩人異口同聲,語氣帶著不屑和傲慢。


    “切,什麽禦不禦靈,你們來找我有事就直說?”黎夜對這些地府獄吏沒什麽好感。


    “哼!還有禦靈者敢這樣口氣與我們說話的!”兩個地府獄吏同聲嗬道,相互會意的眨了眨眼。


    左邊那個地府獄吏從身後抄過一個黑布口袋,口中默念,另一個抬手從口袋邊沿抽出一根金線,袋口猛然打開,五個灰黑色鬼魂中了魔咒般瘋狂地撲向黎夜。


    黎夜一驚,心想:泥馬,老子可從來沒跟惡鬼打過交道!


    不容多想,五個陰魂倏地鑽入黎夜體內,去咬噬他的魂魄。黎夜隻感到體內被這陰魂侵入,一股徹骨的寒意從心頭迅速彌散。


    一直蹲在屋簷下啃咬鹿肉的老包看到黎夜突然怔怔地立在當地望著夜空,接著一陣抽搐,眉毛和頭發上轉眼結了一層霜凍,趕緊地丟下鹿肉,走上前去扶黎夜。


    剛一碰到黎夜的手臂,就感到自己毛絨絨的大手仿佛握到了冰塊上,極冷的寒意把他的手幾乎凍結在了黎夜的手腕上,趕緊甩開。


    隻這一瞬間,赤陽真氣自丹田衝出,灌於四肢百脈,那五個負了獄吏命令的惡鬼陰魂,哪經得住這赤陽真氣的衝撞,舍了黎夜的三魂七魄,拚了命逃了出來,饒是前頭跑的快的,也被赤陽真氣燎得剩了殘肢斷臂,後麵的已經魂魄消散了。


    半空中的兩個孿生地府差役一同張大了嘴巴,扭頭看了眼對方,轉身欲遁,被恢複了自如的黎夜喊住:“二位不要急著走!”


    兩人收住身形,轉頭看向黎夜。“你到底是什麽人?是上官大人的人嗎?”左邊那個差役問道。


    “上官靈師,我認識,我隻是暫住在這裏,不會幹擾二位的差事,倒是有一件事想煩勞二位。”黎夜拱手道。


    兩人轉過身來,虛立半空,張開黑口袋,收了三個殘魂斷魄,又用那根金線紮起了袋口。靜立片刻,看黎夜神情認真,對視一眼,飄然落在黎夜的麵前一丈遠。


    “你是為屋子裏那個婦人的鬼魂嗎?”一個人問道。“我們不收她也罷,她願作野鬼遊魂隨她。”


    “不僅如此,我想羈留她在這兒幾日,煩請二位去到地府查清了她可還有陽壽?”黎夜徑直說出了自己的意思。


    “噢?你果真是個禦靈者,是上官大人安排的嗎?”另一個問道。


    黎夜轉念一想,點了點頭道:“是上官大人臨走時的囑托。”


    “裏麵那個女人是可憐,但人各有命,這樣的事情不足以讓地府改了她的運程,可既然是上官大人的安排,想必是另有意圖,那我們當然要聽命的。”一個答道。


    “這魔羅界主到底哪裏的道行,能得到地府這般庇護,派了個這樣厲害的人在這裏做禦靈者。”兩人轉向離開時還竊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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