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並沒有回頭,聲音低沉而又極具穿透力,像是從腳下的石縫間鑽出,紮進了耳膜。


    “豢龍池這次給我供奉的侍者倒真的不錯!可又何必這樣強人所難呢?”


    黎夜卻在暗運赤陽真氣,縛在身上的鐵鏈已然斷開。


    “你就是他們說的豢龍神?”


    “噢?小小凡人竟敢如此與我說話,還不跪下!”這人緩緩轉過身來,五官都長於常人,雙眼微睜,如兩道長長的柳葉,嘴巴同樣的很寬很細很平,雙眼之上沒有眉毛,光禿禿的額頭上有幾道深深的皺紋。


    “哈哈,長這麽大,我還從來沒有跪過什麽人。”黎夜開口道。


    那人卻“哼哼”兩聲。“你以為體內有異於常人的真氣就可與我抗衡了嗎?”袍袖猛的一揮。


    黎夜眼前即刻泛起一團淡淡的灰霧,風吹霧散,立於石台之上的分明是一個宛若天仙的美貌女子,盈盈的隻是對著他笑。


    看她容顏,多幾分似渺兒,又像夏塵珠,仔細看來又有妍兒的模樣。那笑如春夜的風,撩撥情愫。讓人覺得此生得此女子死無憾矣。黎夜不由得抖落鐵鎖,緩步上前去。


    腳下如踩棉絮,輕飄飄上前就去拉女子的皓腕。


    剛一觸到,一股強大的氣流從他身體周圍挾裹而來。黎夜意識雖然沒有做出任何抵抗,但赤陽真氣卻自然而然的自丹田深處薄發。


    出乎意料地是,之前所向披靡的赤陽真氣被周身裏住的氣流牢牢地束在了黎夜的身體之內。


    黎夜並沒有任何掙紮,任憑眼中的女子拉住右手,緩緩步入了半空。


    在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久,身下方石渚上空,一隻大鵬負者一個白裙女子,繞飛大聲喊著“黎夜”。


    一道道細沙如溪流,從黎夜周身淌過。黎夜安詳地閉著雙眼,眉宇間露出恬靜地笑意。


    這廣遨寰宇一處難以察覺的一隅,灰黑色的濃霧充盈彌漫。濃霧中密密麻麻地布滿蛛網似的灰線,隔一段距離,蛛網之上四肢攤開,緊緊縛著一個個人形,大都已經幹癟,一動不動。這人形位置的布局看似沒有規律,實則暗藏玄機。


    蛛網微微抽動了一下,循著這脈動,在兩點位置,一個赤身少年縛在上麵,正是黎夜。


    原本從人形絹絹匯向中心點的血流,突然改了方向,四方八麵流向黎夜。


    蛛網一陣劇顫,黎夜緩緩睜開雙眼,雙接著閉上。他感覺無比的愜意,原先體內偶爾衝突的兩股真氣在此刻清晰地引動,如兩股絹絹緩流,順暢地在意念的指引下或起或伏,或追逐嬉戲。


    濃霧翻卷,光頭白袍不知何時虛立半空。“咦,你小子倒有些手段,竟能倒轉乾坤,吸我靈血。”


    言罷,袍袖一揮,數十根銀線如雨幕般紮向黎夜的周身大穴。


    銀線的射下根本沒有一點聲響,黎夜正沉浸在體內真氣的運轉。突然,萬箭穿心般巨痛,全身各處經絡像被打斷,整個人瞬間停止了一切的感知。


    銀線漸次變成了血紅色,匯向半空中的白袍。


    白袍人麵色突然凝重起來,身形微微抖動了一下。


    銀線一根根“啪”的斷開,白袍人“恩”的一聲輕呼,人如猛然間斷了線的風箏,飄飄搖搖墜了下去。


    黎夜安詳地躺在蛛網之上,靈血舒緩地又開始流向他體內。


    渺兒把簡陋的木筏拖到洞口,又回頭看向方石渚的島頂,依然是空空蕩蕩,連一隻鳥兒都沒有,樹尖一動不動。


    “如果墨靈珠在下麵,我拚了命也給你拿來。”


    “如果等會兒到洞裏,遇到什麽危險,你一定要記住拉住我的手,不要鬆開。”黎夜的話在渺兒的耳邊回響縈繞,渺兒的鼻子發酸,眼中模糊一片。她深吸一口氣,用力紮緊束在發後的絲帶,像要勒斷這千絲煩惱。


    她俯身把小木筏推進來時的洞口,身體緊緊地伏在上麵,瞬間消失在黑洞中,像是被一個可怕的大嘴即刻吞噬。


    水流剛開始很遄急,渺兒拚命抓緊木筏前端留下的兩處抓手,雙腳套進木筏後麵自製的固定套子裏,人基本上是被固定在木筏上,磕磕碰碰中一路向下衝去。


    她心裏拿定了主意,不管遇到什麽危險,一定要找到墨靈珠!


    一路漂流而下,黑暗中伸手不見五指,渺兒雖然看不到任何可參照的東西,可她感覺到有些不對的地方,這條水路應該不是來時的那條。因為那條水道並沒有這樣長的陡坡,這麽久了木筏下衝的速度依然很快。


    終於,木筏碰到石壁,橫了過來,幸好渺兒在木筏周圍綁了好多的樹枝葉,起到了很好的緩衝效果。木筏打了一個轉,近乎直角拐入又一處水道。渺兒身體轉了方向,雙腳朝前進入了一片水流較緩的區域。


    周圍似乎開闊了許多,可是身體倒著在黑暗中前行,更加劇了渺兒對不可預知的恐懼。


    漂了一會兒,木筏平穩了好些,渺兒這才抽出雙腳,慢慢地想要轉過身體。


    半轉身時,前方似有一道淡綠色光一閃而過。空中劃出一道奇怪的弧線,沒入到黑漆漆的水麵中。


    渺兒一驚,身子蹲在木筏上。眼睛不眨一下地盯著前方,白綾在手裏蓄勢待發。


    然而,綠光閃過處,波瀾不驚,木筏平穩地漂過,轉入下一個彎道,慢慢地又有了下傾之勢。


    渺兒略略有點頭暈,木筏漂流在黑暗中恍惚間似乎就要這樣無休止地行進下去。這樣長距離的漂流很難感覺出木筏實際上一直順著水流呈螺旋狀下落的趨勢,這地下的巨大山體周圍,水流環繞而下,又在行進中不知覺地分流到山體的縫隙中,水勢便漸小起來。


    不知這樣漂流了多久,木筏下漆黑的水麵裏,不時的有綠色的根須狀的光線閃過,交錯穿梭。渺兒從剛開始的恐慌到後來看到隻是仔細地觀察著動靜。


    水流聲漸小,她模糊地聽到周圍的山體中傳來唰唰的響動,又感覺像是從後方傳來,時遠時近的呼喊聲。


    渺兒更加緊張起來,腳下的木筏突然哢嚓一聲,撞到了一塊硬物上,猛一歪斜,渺兒心思正在周圍的動靜上,不成想這一撞,人從木筏上倒了下去。


    一落入水中時,腳下竟然接觸到了地麵,水隻是沒過膝蓋。衣裙涼涼地貼在身上,渺兒站起身,四周依然漆黑一片。


    隻是往前走了幾步,已經沒了水流,腳下是磕磕絆絆的石頭,周圍希希索索的響聲更大了起來,聽上去真的是從山體中傳來。


    渺兒不知道已經身處地下多深,她隻有往前走,這異常的響動,讓她恐懼又有到達目的緊張感。這萬蟲之血的墨靈珠與這異響應該是非常接近了。


    突然前麵摸到了是冰冷的石壁,渺兒一驚,趕緊又探向旁邊,真的到了盡頭?!


    就在這當口,身後的石壁縫隙中突然生出幾股強大的吸力,比周圍的空氣更加潮濕陰冷,帶著令人作嘔的腥臭,渺兒身不由已地被這幾股吸力給釘在了石壁之上,後背咯的生疼,全身骨架就要碎掉一般。


    渺兒發出一聲尖叫,白綾拋向黑暗的上方,緊緊附在山壁上,渺兒用盡全身的力氣對抗著這力量。


    這揪扯隻掙紮了一小會兒,身後的力量不可抗拒地摧毀了石壁的阻礙,渺兒身體瞬間被吸入了地下山體的黑洞之中。


    白綾綻開如一朵盛開的白菊花抓向前方,可奇怪的是,感覺牢牢縛在了一個很大的物體上,卻沒有減緩身後的退行速度,渺兒用力拉拽,白綾緊繃,與抓住的東西一起被吸著倒飛。


    驚恐中,左手觸到一根石筍樣的物體,渺兒又射出一條白綾與身體縛在一起,纏繞到石筍之上。右手中的白綾突然間失去了力道,又一股勁風撲麵而來,渺兒身形趕緊貼到石壁上,矮身掩於石筍後。即刻,一個一人多高橢圓狀的東西從頭頂呼嘯而至,周遭縛著白綾,哢嚓撞到石筍上,轉了個圈兒。渺兒意識到不妙,鬆了右手中的白綾,那龐大的東西裹挾著陰風轟然而去。


    這時,身旁的吸力隨著這東西的消失減弱了許多。隱約間,身後陣陣悉悉索索的嘈雜聲音傳來,隻一會兒,渺兒感到腳背上似乎爬上了什麽東西,一陣刺癢。她自小就怕蟲子要死,常常被大皇子他們用這個欺負玩弄,有很大的陰影。


    她拚命用力甩動右腳,可左腳下好像又有些蟲子要爬上來,她慌張地躲避著,腳下咯吱咯吱踩死了幾隻,應該是些甲殼類的拳頭樣大小不一的蟲子。


    聽著身後越來越大的響動,她頭皮發麻,想像著成千上萬的蟲子大軍覆蓋過來,索性一咬牙,往前竄去,反正進來也是為了找墨靈珠,還怕前麵是什麽嗎?總比讓這些蟲子爬滿身上強。


    急行了一小段,前麵微微有點光亮。渺兒納罕,這麽深的地下,怎麽會有光亮。再往前幾步,等看清後,嚇得她花容失色。一人多高的洞口,被一隻圓型巨大的黑色甲殼蟲子封堵的嚴嚴實實。光亮來自大甲殼蟲子後麵,照透蟲子的身體。更令渺兒恐怖的是,巨蟲體內正有一根碩大的觸手攪動著,髒腑體液快速地被觸手吸走。


    巨蟲十數根毛絨絨的細爪痛苦的拚命掙紮,半空痙攣揮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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