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後,煙波浩渺的南海上,粗獷的歌聲在海天之間回蕩:


    ·我們為非作歹,我們橫行霸道!


    ·我們航行四海,我們搜刮財寶!


    ·無法無天,恃強淩弱!


    ·劫船越貨,殺人放火!


    ·我們是地地道道的大壞蛋!


    ·這是汙蔑中傷,這是彌天大謊!


    ·這些官府真他娘的扯淡!


    ·其實我們是大海上的綠林好漢!


    ·我們愛喝酒吃肉,我們更愛尊老愛幼!


    ·我們愛金銀珠寶,我們更愛揚帆遠航!


    ·天高海闊路迢迢,海盜生涯樂逍遙!


    ……


    英倫式的烏鴉號三桅帆船上,董家寨的水手們在甲板上忙前忙後,有的在擦洗甲板,有的在往桅杆上塗抹油脂,有的在拉動帆索調整風帆受力……不論他們在幹什麽活,嘴裏都異口同聲地唱著那首膾炙人口的《海盜之歌》。


    “再來一杯朗姆酒!”


    艉樓前方,一中一西兩個麵孔正對坐在一張臨時搭設的矮桌旁,不停地倒酒喝酒,兩隻高腳杯被撞得叮當作響。


    中國人麵孔正是董家寨少寨主,烏鴉號帆船的繼承人董方。坐在董方對麵的西洋人麵孔來自於英國倫敦,名叫盧維斯。雖然長著一副高鼻梁、藍眼睛的英國人麵孔,但這個英國人實際上卻有一半的中國人血統。


    聽到少寨主的呼聲,烏鴉號的大副蔡老梁隻得不停地給他們添酒。自從老寨主隨著暮鴉號帆船神秘失蹤以後,董家寨就像老鷹突然折斷了翅膀,在南海上再也雄氣不起來。眼下這個少寨主剛從英格蘭留學回來,見識和閱曆肯定超越常人,董家上下也自然而然對他傾注了很大的期望。


    而且他返回董家寨沒過多久,就聽說有個叫做盧維斯的英國人想要追隨他,還不遠萬裏專門從英國倫敦港乘船來到了新加坡,這不,自家少寨主專程開著董家寨最氣派的烏鴉號帆船前往新加坡,將他接向南海董家寨的大本營寒鴉島。


    大副蔡老梁念頭至此,又給董方、盧維斯二人連倒了好幾杯朗姆酒。


    “盧維斯,我的老朋友,你怎麽突然想到要來投奔我?我隻是一個海上的亡命之徒,一個臭海盜,在你們英國那邊,是要被送上絞刑架的!”董方往喉嚨裏灌了一大口朗姆酒,忽然哈哈大笑。


    “東方,你知道,我在倫敦過慣了日複一日的單調生活,我想要追求新鮮,我想要追求刺激,我想要來一場真正的冒險!來,為了我們的冒險,幹杯!”盧維斯咧嘴一笑,衝董方舉起了酒杯。


    董方大笑,猛地碰酒杯子:“來,幹杯!”


    二人不停地豪飲朗姆酒,漸漸酒酣耳熱起來。


    那時正是清朝道光年間,清廷統治將近兩百年,“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的觀念早已經在世人心中根深蒂固,但是董方留學歸來之後,就強令董家所有水手剪掉鞭子,留起了西洋式的短發,說是為了摩登化,反正他們是一群海上的亡命之徒,自然也不懼怕官府的管製。


    在這個海盜橫行的南海之上,留著清一色短發的董家水手倒是大海上的一股清流,因而其他海盜勢力也在發型上堅決和他們“勢不兩立”……尤其是兄弟會那邊,兄弟會的人更是把董家寨視為奇葩異類,每每在大海上行船相遇,勢必要嘲笑一番“瞧,那群洋鬼頭又要來搶我們的買賣了!”董家寨的人也從來不甘示弱,嘲笑他們是“鼠尾豬辮”。


    作為董家少寨主,董方也從來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反正是對自己的“易發令”挺滿意的。這也導致南海上的海商一看到短發頭,就尖叫著“他媽的洋鬼頭又來了”而惶惶不可終日,但是漁船上漁民的反應卻是截然相反,他們常常感歎“這是真正的海上綠林噢”。


    整個南海,也隻有董家寨不打劫漁船。


    而在以前,董家寨是什麽船都打劫的。


    很快地,董家寨打劫海船的三大法則就傳遍了整個南海:


    漁船放,商船留,見了洋船好好幹。


    意思是不論遇到什麽漁船都得放,商船是選擇性的打劫,而來華做生意的洋船就比較倒黴,因為董家寨不論什麽洋船都要打劫,而且整個南海,也是董家寨打劫洋船打劫得最凶。連擁有強大武力的大財團——英國東印度公司都對董家寨忌憚三分,這不,三年前,它派來華的“愛丁堡號”巡洋艦就被董家寨劫下了,二話不說,董家寨直接將其改造成“烏鴉號”海盜船,繼續在南海上為非作歹,逍遙法外,不受各國勢力束縛。


    董方、盧維斯二人飲酒時無所不談,話題上至歐洲的工業革命,下至東亞的傳聞逸事,都滔滔不絕,興致高昂。


    盧維斯說:“現在英國東印度公司的發展當真是如日中天,他們攜著皇家授予的貿易特權,其船隻往來於世界各地的黃金水道,幹著或光明公正或黑暗肮髒的貿易,在全世界不停地擴張著自己的商業帝國,賺足了一桶又一桶的金銀珠寶,令世界各國的商人都非常的眼紅。”


    董方笑著喝了一口酒:“他們現在每年都途徑南海,向中國走私大量的鴉片,榨取中國無數百姓的血汗錢,這也給我們帶來了一樁又一樁大買賣,可是買賣這麽多,我們也做不過來啊!”


    “英國東印度公司的鴉片貿易確實很卑鄙……”盧維斯搖搖頭,又往自己的高腳杯裏倒了滿滿一杯朗姆酒。“新加坡現在已經淪為了英國的又一個殖民地。”盧維斯發出感歎,“我在新加坡的時候,聽到了一些很玄乎的傳聞……”


    董方忽然被他吸引住了,不自覺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追問道:“你在新加坡聽到了什麽?”


    “我聽到了一把鑰匙的秘聞……”


    董方聽到這裏,不由更加好奇,連忙追問道:“什麽鑰匙?”


    盧維斯目光左右瞟了瞟,生怕天空上飛翔的海鷗會竊聽到他的秘密一般,停頓了好一會兒,才低聲對董方說:“這是一把純金鑰匙,純淨得幾乎沒有一絲雜質,通體閃耀著輝煌炫目的金色光澤,像天神下凡時散發的光芒一樣神聖不可侵犯……而現在,這把鑰匙已經被英國東印度公司得到了……”


    “砰隆!”


    驚人的炮聲,在遼闊的海麵上陡然炸響。


    烏鴉號主桅杆瞭望台上,水手哨兵登時從瞌睡狀態中驚醒過來,將單筒望遠鏡四處掃描,很快就鎖定了大海的東北方向。水手哨兵也沒觀察多久,就飛速從主桅杆爬下來,然後將手中的單筒望遠鏡遞給董方,指了指東北方向。


    其時南海的天氣並不晴朗,海麵上漂浮著白茫茫的霧氣。董方拉長了手中的單筒望遠鏡,將視野對向了東北方向,隻是看見遠方半濃霧之中,隱約有幾艘大型帆船的輪廓,以及閃閃爍爍的炮火。


    半濃霧中,炮聲隆隆作響,一場激烈的海戰正在進行。附近海域的海水也隨著炮聲潮動不安,烏鴉號帆船也在這股浪潮波動之下,開始晃蕩起來。董家寨的水手個個搖搖欲墜,紛紛就近抓住了帆索、桅杆、艙門等物體以穩定身體。


    董方皺緊了眉頭,心中不由泛起一絲疑慮:難道是我們南海的弟兄和清廷水師或者外洋商船發生了海戰?


    就在他一走神的當兒,一種怪異的聲音穿透了半濃霧,傳到了烏鴉號帆船上,烏鴉號帆船上的董家寨水手們個個默不作聲地聆聽著這遠處傳來的怪異聲音,他們的表情都很陰暗,像是雷暴雨前的陰雲籠罩在他們頭頂上方。


    也許是出於敬畏,也許是出於恐懼,船上終於有水手慌得嘶喊道:“海……海妖!這他……他……他娘的一定是海妖!”


    董方聽到自家水手恐慌的聲音,暗中皺緊了眉頭,眼睛卻一眨不眨地透過手中的單筒望遠鏡,竭力遠眺著半濃霧之中的戰況……這時,他的確吃驚地看到,半濃霧中,隱約有幾條黑色的巨影破海而出,這幾條黑色巨影像大蟒蛇一樣纏住大海中的一艘大船,蠕動著,扭動著,仿佛在釋放無與倫比的蠻力,那艘大型帆船,在“哢嗒哢嗒”聲中慢慢地粉碎……


    董方看得是驚心動魄,胸腔中的心髒不由得突突突狂跳不止,他是個正兒八經的海盜之子,在大海中、在風浪中長大,卻也從來沒有在海上見過如此恐怖的景象。


    盧維斯好奇地問:“究竟發生了什麽?”


    “你自己看吧。”董方將望遠鏡丟給了他。


    董家水手們的竊竊私語仍未停止,圍繞海妖的各種驚悚話題仍在繼續,有人甚至明目張膽地說,五十年前老老寨主的失蹤,和半年前老寨主的失蹤都是與海妖脫不了幹係,隻是沒人敢用“葬身妖腹”這樣敏感的字眼,生怕觸及了船上少寨主的敏感神經。


    董方聽到水手們的熱議,卻反而突然熱血賁張,轉身對甲板上所有董家水手吼道:“調整轉帆索,航向右舷四十五度!”


    “少寨主,那裏有海妖,去不得啊!去不得啊!”蔡老梁情急之中,驚恐萬分地朝董方勸道。


    董方卻咬牙堅定地道:“不管什麽妖魔鬼怪,我去定了!”


    蔡老梁更加驚恐了,慌忙向董方下跪懇求:“少寨主啊,您是我們董家的獨苗,是我們董家唯一的希望!可千萬不能再惹海妖了,海妖千萬不能惹,惹不起的啊!”


    “啪!”於驚恐絕望的氣息之中,董方猛地抽出了滑膛槍,朝天扣動扳機,對全體船員厲聲吼道:“董家祖訓第三條:遇到任何緊急情況,不聽船長命令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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