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濃煙中,會場中一片騷亂。競拍者們紛紛尖叫著,呐喊著,掀翻了桌子,踢倒了椅子,十分恐懼地湧出了會場。


    突如其來的血腥,出乎所有人意料。


    董方、盧維斯、宮本臧三人穿過濃煙,衝到了拍賣台上,郭守信和日本男子都已經直挺挺倒在了血泊中,沒有了任何生命跡象。拍賣台上的那隻青銅寶箱,也已經不翼而飛!


    宮本臧看到這一幕,麵容開始扭曲。


    董方、盧維斯兩人也緘口不言。


    很快地,整個長崎已經滿城風雨——


    “均衡道的刺客殺人了!”


    “一個時辰之內,相繼有三人被殺!”


    “奉行大人已經趕往宮本家拿人了!”


    大街之上,長崎市民們一傳十,十傳百,將整條大街鬧得沸沸揚揚。董方、盧維斯、宮本臧三人眉頭擰得越來越緊,他們腳步飛快地趕往宮本家府邸。


    通向山莊的石板路上,一個日本官員領著一隊衛兵,步伐匆匆地往山上奔跑,聲勢浩蕩。董方三人預感到了事情不妙,立即飛快地跟了上去。


    宮本臧眼中有道凜冽的光:“他是長崎奉行,內藤進安。”


    盧維斯好奇地問:“長崎奉行是幹嘛的?”


    董方答道:“長崎奉行,以幕府職製而言,為遠國奉行之一。所謂遠國奉行,是管轄江戶(今東京)以外幕府直轄地的職位。長崎奉行為長崎町的司法行政長官,同時總理外交貿易事務。竹下直接連殺了威廉·勞瑞森和郭守信——這兩人在長崎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長崎奉行肯定要親自出馬的。”


    砰砰砰,砰砰砰!


    兩個衛兵使勁地拍門。


    過了一會兒,兩扇大門“吱呀”一聲從兩邊打開,宮本川清在家仆的陪同下,步履蹣跚地出來迎接內藤進安:“長崎奉行,內藤大人?”


    內藤進安冷笑道:“堂堂均衡道一代宗師,現在怎麽變得如此憔悴不堪?”


    宮本川清深深一鞠躬:“近年來一直抱病在身,讓內藤大人見笑了。”


    內藤進安臉色慢慢陰冷了下來:“就在不久前,長崎接連發生了兩起極其惡劣的刺殺案。我們有充分的證據顯示,刺客是你們均衡道的人。”


    宮本川清眼睛一直,楞了一下,隨即麵容扭曲,他的臉色霎時變得無比痛苦!


    內藤進安冷冷地說:“我們還有更加充分的證據顯示,這兩起刺殺案的凶手,都指向了你的兒子——宮本直!”


    宮本川清麵若死灰,老淚縱橫,沒有否定,沒有說任何一句話。


    “父親!”宮本臧眼眶驀地紅熱。


    宮本川清緩了許久,才哽咽著說:“宮本直是我的兒子,他犯了錯,我作為父親,是我管教不嚴。”


    “帶走!”內藤進安一聲喝令,幾個衛兵立即上前將宮本川清的雙手反綁在後,然後押著他往回走。


    宮本臧心如刀絞:“父親……”


    董方歎息:“竹下直不是宮本老前輩親生,宮本老前輩卻一直將他視為己出,實在令人唏噓,也令人歎惋。”


    宮本臧:“現在隻有找到竹下直,才有理由救回我父親。”


    ……


    ……


    丸山花街。


    街巷兩邊樓宇林立,燈籠高掛。空中飄著風格多變的樂器聲,以及婉轉曼妙的歌唱聲。大街上,藝伎、遊女來來往往,高跟木屐,多彩和服,濃妝豔抹,個個搔首弄姿,盡顯妖嬈嫵媚之風情。


    一片笙歌,一片紙醉金迷。


    臨街三層樓屋頂之上,一身白色鬥篷在傍晚暮色中格外顯眼。濕潤的雨後風拂動著鬥篷一角,刺客如一朵隨時都會隨風而去的白雲。


    “大爺,要不要去我那喝幾杯?”


    “滾!”男子不耐煩地推開了遊女。


    不多時,加藤慎的身影就已經出現在白衣刺客的身邊。他的臉色中有幾分憤怒,也有幾分克製:“竹下,你收受了我們櫻花社的重金,卻不替我們辦事,隻顧著報自己的私仇,現在驚動了幕府,你到底想怎麽樣?”


    白色麵罩下看不清竹下直的表情,但他的語氣卻一如既往地淡定而傲慢:“你急什麽,我答應了你們的事,今天就一定會辦妥。”


    加藤慎聽他語氣倨傲,忍不住對他揚起了手指:“可是你現在將整個長崎町鬧得滿城風雨,這絕不是我想要的,你知道麽?”


    “達成你的目的就是了。”竹下直微微側過臉來,斜著眼瞅了他一眼,“何必還在意那麽多呢?等著我的好消息吧!”話音一落,已經縱身跳下,白色鬥篷張開,他的身體在空中滑翔一段距離,隨後輕盈落地,消失在晦暗的小巷中。


    加藤慎大怒:“你……”


    “看來這會我看走眼了。”


    “公使大人!”


    加藤慎一吃驚,轉過了身,不知何時櫻花公使已到了屋頂上。


    “今晚長崎勢必要出大事了。”


    “公使大人什麽意思?”


    ……


    ……


    夜幕漸漸降臨,長崎街市慢慢地融入晦暗中。


    董方、盧維斯、宮本臧三人正在滿大街地尋找竹下直的下落,突然空中一道勁風呼嘯而來,宮本臧伸手接過,竟然又是一隻信封!


    宮本臧撕掉信封,抽出了裏麵的信箋:


    【被刺殺者】內藤進安


    【人物身份】長崎奉行


    【刺殺時間】半個時辰之後


    宮本臧沉聲道:“他要刺殺內藤進安!”


    董方驚駭:“內藤進安是長崎奉行,是德川幕府在長崎的代理人。隻要竹下直殺掉了內藤進安,宮本家就會被解讀成蓄意謀殺幕府在職官員,到時候宮本家麵臨的必將是誅族!”


    盧維斯的心也砰砰直跳:“那我們必須趕快阻止他!”


    ……


    ……


    夜幕籠罩了長崎港。


    海麵倒映著萬家燈火,祥和的景象之下,其實已經風起雲湧。


    幽暗的長崎外海上,一艘戰艦破浪前行,船首燈照亮了船首像——那是一尊手持三叉戟的海神波塞冬木雕神像,象征著對大海的無所畏懼和一往無前。


    喬治·霍恩站在船頭上,銳利的目光仿佛穿透重重夜幕,到達長崎的每一條街巷,他的嘴角,蕩漾著勝券在握的笑意。


    隨後,霍恩船長大聲下令:“將我們的國旗降下來,換上荷蘭人的國旗!”


    戰艦上的海員迅速地將象征英國的米字旗降下,然後飛快地升起了象征荷蘭的紅白藍三色旗。


    偽裝的英國戰艦徑直駛向長崎港。


    長崎半島沿岸炮台大都發現了這艘戰艦,但月光之下艦上的荷蘭國旗仍然清晰可見,這些炮台守兵隻是警惕了一會兒,就又如往常一般放鬆了下來。


    大副布萊恩走到霍恩船長身邊,稟報道:“船長,我們還有10分鍾的航程進入長崎港。”


    霍恩船長淡淡一笑:“今天夜晚,海神號必將建立榮耀!”


    ……


    ……


    奉行所官署燈火通明。


    董方、盧維斯、宮本臧三人使用飛爪攀上了奉行所高牆,然後沿著高牆腳步輕盈地摸到了官署大堂屋簷上。大堂中燈火最旺,董方三人隱約聽見裏麵傳出了談話聲,於是悄悄地翻身下牆,藏身在庭院一叢竹子後,看向大堂裏麵。


    這時,盧維斯看了一眼懷表:“距離刺殺時間還有30分鍾!”


    官署大堂中,燈光將兩道人影投射在木門上。董方一下就辨別出了內藤進安的身影,另一人則不知是誰,但聽那人說話語氣比較強硬,應該官職比內藤進安要大。


    “內藤大人,我才剛來長崎一天,你的轄區內就已經發生了兩起震驚全城的刺殺案?你這個長崎奉行是怎麽當的?”


    內藤進安惶恐地說:“上使大人不遠千裏從江戶(東京)趕來,我卻沒有管好自己的轄區,真是我的失職了!”


    上使措辭嚴厲:“被刺殺的這三個人中,一個是荷蘭商館領事,一個是大清國商會長,這是一起極其惡劣的涉外案件!即使荷蘭和大清國不追究我們的責任,但也勢必會大大損害幕府的聲威,損害日本的利益!”


    內藤進安謙卑地連連鞠躬:“上使大人,我一定會妥善處理此事!”


    上使又是心痛,又是無奈:“妥善處理此事,你有本事妥善處理此事嗎?”


    內藤進安說:“凶手是一個均衡道的刺客,他叫宮本直。雖然我沒有抓住宮本直,但我抓住了他的父親宮本川清。隻要宮本川清在我手裏,他的兒子宮本直一定會乖乖地送上門。到時候我們處死凶手宮本直,然後再發給荷蘭人、清國人撫恤金,就可以妥善解決此事了。”


    上使喝令:“宮本川清呢?帶出來讓我看看。”


    庭院叢竹後,宮本臧聳然動容:“父親……”


    大堂中,內藤進安打了個響指,兩名衛兵便押著宮本川清從內堂走了出來。宮本川清被反綁著雙手,強行推倒了內藤進安和幕府上使的麵前。


    “宮本川清,聽說你是均衡道的一代宗師?”


    上使的詢問中充滿了強烈的嘲諷。


    宮本川清沒有否認。


    上使繼續冷笑道:“據我所知,均衡道是異端邪教。它自西方舶來,先是傳到了大清國,隨後再傳到了日本。均衡道的信徒崇尚暴力,他們全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刺客,所以盲從者甚少。幕府向來不允許邪教荼毒大和子民,我想你是清楚的。”


    宮本川清凜然不懼:“均衡本是萬物之道,怎麽可能會是邪教?”


    上使置若罔聞,隻是瞧向了內藤進安:“內藤大人,我想你也清楚均衡道的危害,幕府那邊可是容忍不得異端邪說的。”


    內藤進安點頭道:“是!下官隻要抓住宮本臧和宮本直,一定將他們全家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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