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秦王軒轅澈正好與她一般,執擰之處隻怕更甚於她。


    “薑雨墨!本王所言你沒聽見是嗎?這裏就你我二人,非要如此見外嗎?”他知道她在懊惱什麽,隻是現在時機未到,她想要的解釋,他恐怕不能給她。


    軒轅澈冷如冰泉的嗓音傳入雨墨耳中時,她的身子微微一顫,片刻後便抬眸望他,四目相對,隻那一霎,仿若踏水隔山,穿越塵世,二人心下皆是一陣凜然。


    月餘未見,軒轅澈隻覺眼前女子竟隱隱透出些清冽之態,往日裏那個愛笑愛說的嬌俏雨墨卻似她的前世一般,了然無蹤。思及此,原本冰冷的神色已迅速緩和,拂袖想要撫平她眉心的愁思,卻見她身子一退,他的手便僵在半空。


    眼前的男子,她已深深愛了多年,卻從來不曾真正了解過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喜好,亦不知道他是如何走出喪母之痛,更不知他為何會愛上她,不對,他從未說過愛她。隻是許諾,定會娶她為妃。


    “澈哥哥!我爹的事……”雨墨輕瞥他的眼眸,看到那雙曾經冷漠無情的眼睛裏此刻竟隱約有些憂傷,看向她時又還帶著一絲無奈。她滿腹的疑問,卻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怎麽?來我府上興師問罪?”軒轅澈眸色一沉,微微眯起眼睛,饒有興致的打量著雨墨,“還是怕你爹被免,你便做不了秦王妃了?”帶著戲謔的口吻說出這些話,原本以為以她那直爽的性子,定然要出言反駁的。不知為何,他很是懷念當年離山崖下那個快人快語,嬌媚可愛的墨兒。


    可眼前的女子聽了他的話卻隻不過低眉垂目,長睫忽閃,淺然一笑,朱唇微啟,言語輕柔:“殿下言重了!雨墨自知身份低微,如今又是罪臣之女,豈敢妄想王妃之位!”


    澈哥哥,對不起!雨墨麵上若無其事,心中卻是苦痛不堪。若說她往日裏頂著相府庶出千金的名頭糾纏著秦王,雖有些不合禮數,卻也並無大礙。隻是今時不同往日,平州賑災大案尚未查清,爹爹雖暫被免職,卻難保來日還有更大的罪責要擔,到時以她的身份怎能與他相配?


    終於還是陷入這樣的境地,縱使非他所願,卻是因他而起。她眉眼間的笑意在他看來,分明藏著深深的酸楚。


    “墨兒,此事你本不該過問!隻是你爹牽涉其中,你心裏難過,我能理解。如今案情尚未明朗,他不過賦閑在家幾日罷了,你也不必過於擔憂!至於你我的婚事,絕不會因為此事而變!”他開口,聲音清冷,望著她的眼眸卻溢滿柔情,“墨兒,你既已收下我的冰玉鐲,此生便隻能是我的妻子!今日這樣的糊塗話,以後萬不可再提!”


    自從那年上元佳節初見,她的傾世容顏便如石刻一般駐守在他心間,當年那聲嬌俏清靈的“澈哥哥”是他少年時光最美好的慰藉。


    他的話語鏗鏘有力,似徐徐暖流湧進她的心房,緩緩抬起手臂,清透碧綠的冰玉鐲在昏黃的燈火下熒熒閃亮,看出她眼眸的狐疑之色,他向她伸出手,眼底笑意似和煦的春風般輕柔。


    雨墨靜靜地看著他,有些不敢置信,他說她今生隻能是他的妻子,他雖從未說過愛她,可這一句卻已勝過千言萬語。


    縱使她心中尚有萬千擔憂與顧忌,便在他向她微笑伸手的瞬間化作雲煙消散無蹤。


    她抬眸伸手,眼角眉梢笑意融融,嬌柔輕嗔:“墨兒癡傻,竟不知這冰玉鐲原是澈哥哥送給墨兒的定情之物。”


    軒轅澈牽過她的手,走到窗前,雙手自她身後環過腰際,讓她緊緊靠在他的胸前。


    院子裏的雪梅早已凋謝,呼吸間卻仍有一抹飄渺幽淡的清香。


    “這冰玉鐲本是母妃最為寶貝的貼身之物,我十歲封王那年她便將它賜給了我,囑咐我定要尋個絕代佳人給她做兒媳,這枚玉鐲便是定情之物。那日你往宮中探望母妃,她一眼便瞧出了你手腕上的玉鐲,這才明白了我的心思。隻是……她卻不能親眼見到你嫁入王府……”他執起她戴著玉鐲的手,說著這鐲子的來源,卻在說到已故的梅妃時,嗓音明顯暗沉了下去。


    雨墨聞言一滯,轉過身來,抬首凝住他的鳳眸,伸手輕輕覆上他完美的麵頰,柔聲道:“娘娘在天之靈,若知道墨兒對澈哥哥的一片癡心,定會安息的!”


    聽得此話軒轅澈卻是鳳眸一凜,抬手輕輕扶起她的下頜,凝住她的黑眸,嗔怪道:“癡心?!既是癡心又為何總是不相信我?”


    “這……墨兒對澈哥哥之心堪比明月,又豈會不信任澈哥哥呢?隻是……隻是……”見她說起真心時眉飛色舞,此時卻又吱唔起來,秦王劍眉一挑,打斷了她:“隻是什麽?是不是你爹爹賦閑,便將心中不滿都發泄在你身上了?你又笨的厲害,一時想不明白其中的緣由,所以才這麽大半夜的跑到我府上興師問罪?”


    “澈哥哥不要多想,爹爹他對墨兒很好!隻是今日赤雲正好從馴馬場回府了,墨兒與它多年不見,心中甚是歡喜。於是特地出來與它散散心罷了,不曾想一個沒注意,竟然騎到了秦王府。又想著與澈哥哥多日不見,心中甚為掛念,所幸便進府來看看了!”她刻意提到赤雲,想要將今夜之行的目的遮掩一番。


    “當真隻是想我了?”軒轅澈目光一冷,掃過雨墨的臉龐,“自上次太子大婚,確實有一段時間沒見了。”


    見他不再追問,她的心才稍稍安穩。


    她知道原本不該走這一遭,畢竟事關朝政大事,又牽涉平州數萬災民的性命,待案子審結之日自可還爹爹清白。可回想起雨兮與萍夫人那樣聲色俱厲的指責,再加上爹爹眉眼間的憂色,她又不得不來與他問上一問,哪怕毫無所獲。起碼,後日再想起此事來,她會覺無愧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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