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已經是八月末,暑氣漸消,五國大會落幕之後,大家哪裏來的,都回那裏去了,仿佛先前熱鬧的日子,隻是夢一場。


    回齊國的路途最為遙遠,齊國為了打通商路,在楚國停留了許久,是最後一批離開楚國的,此行還不是直接回齊國,還要改道去秦國一趟。


    秦國與齊國之間隔著晉國,兩國往來不多,不過秦國倒是有興趣和齊國合作合作,秦國偏東南,齊國偏西,兩國地貌不同,物產也不同,相互交易,有很大的價值。


    謝家還是一邊被越來越多疑的皇帝猜忌著,一邊被他重用,謝靈麵上的笑容越來越少,若不是有大家陪著,心態都得扭曲了。


    謝運同意回蘇越過年,白氏一早開始準備回去的禮物,十年未見,那都是至親,恨不得把最好的東西都搬過去,著實耗費心力。


    就這樣緊張卻又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各人手中的事務。


    九月十日,商國使臣行至楚國邊境,再過半日就可以進入商國邊境,大家吊著的一口氣,馬上就可以鬆了。


    連嶼和寧明騎馬走在馬車前頭,突然聽到崔月的馬車裏傳來一聲慘叫,接著就是侍女的驚乎,“小姐你怎麽了。”


    二人對視一眼,心道不好,忙叫停了隊伍,撩開簾子一看,崔月口吐鮮血,麵色蒼白,眉頭都快絞在一起,豆大的汗珠往下直淌。


    寧明心中一痛,忙喊隨行的醫師。


    醫師跑來,給她診脈檢查。


    當即跪下,“郡主這是中毒了。”


    寧明道,“中毒了就解啊,跪有什麽用。”


    “下臣隻能判斷是中毒了,但是並不知道是什麽毒,也無從解起啊,此毒凶險,最後會七竅流血而亡啊。”


    一向好脾氣的寧明,恨不得一腳踹過去,麵色猙獰道,“那就想辦法拖延,總有人會解。”


    六皇子在一旁看著他,眼神晦暗不明。


    崔月痛的迷糊間,聽到外麵的對話,嘴裏低聲叫著寧明的名字。


    侍女突然喊道,“寧大人,小姐叫你。”


    寧明勉力忍住火氣,“還不去想辦法。”


    走近馬車,看著她的樣子,小聲安慰道,“沒事的,我們馬上就回去了,我這就讓他們去找醫者來,你會沒事的。”


    也不知道是安慰別崔月,還是安慰自己。


    崔月提起一點兒力氣,搖頭道,“沒用的,一定是謝姊顏幹的,她是故意的,算好了時間,讓我看著商國卻不能回去,她不會給我留下生機的。”


    說著,又吐出一口血,寧明知道她說的有道理,大家都以為謝家謝姊顏,如此驕傲的人,不屑於用醃髒手段,但是忘記了,謝姊顏也是恨毒了崔月,怎會看著她在自己麵前溜走。


    崔月提起一絲笑意,“她是一個真正的狠人,你們以後要小心,一定要告訴表哥,她比謝靈更可怕。”


    寧明鼻子一酸,“別說她了,你別說話,留著力氣。”


    “不用了,我不想死在馬車裏,你抱我出去吧,我要看著這一片即將屬於商國的山河。”


    寧明含淚抱起她,將她抱到旁邊的一顆大樹下。


    崔月靠著大樹,寧明不停的用手帕給她搽吐出的鮮血。


    隻是,過了一兩個時辰,她還是活著,寧明急道,“也許不是致命的毒,你再撐一撐,我們馬上回去,到了商國找咱們的醫者。”


    六皇子還是站在一旁不說話。


    崔月感受著身體裏麵刀刮一樣的痛,知道不可能是不致命的毒。


    “別幻想了,她隻是不想讓我輕易死了,折磨我罷了。”


    說完,鼻子也開始淌血,寧明想起醫師所說的七竅流血而亡,心中頓時慌了。


    遠處走來了一老一少,是一個年輕人,扶著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嫗,依著奇特,走近了看到商國的旗幟,心下歎息。


    眾人的注意力都在崔月身上,也就沒有注意這兩個人。


    老嫗走到樹旁,用有些奇怪的口音向寧明二人道,“請問有水嗎?”


    看著兩個奇怪的人,崔月抬了抬手,寧明接下腰間的水囊,遞給他們。


    年輕人接過水囊,老嫗一直在看著崔月。


    雖然是將死之人,也不能這樣任人打量,崔月勉力別過臉去。


    寧明忍不住道,“老人家還有什麽事嗎?”


    “她是不是中毒了。”


    寧明的眼睛突然抬起,眼神可怖。


    老嫗也不懼他,“看來是真的了,我有一法可以暫時救你性命,你可願用?”


    寧明沒想到絕望之中,突然又有了一絲希望,“什麽辦法?”


    “老身養有一蠱,六十年才得此一隻,命曰‘噬毒’,可吸收各種劇毒,但是會與被解毒的人,一體而生,餘生需以毒飼之,但是其終究是外物,最終會由於消耗元氣,再加上各種毒在身體中停留時所照成的隱患,被救的人,十年左右,還是會死,到時蠱蟲會隨其而死。”


    寧明咬著牙道,“也就是說,隻能換得十年壽命?”


    “體質不同,換得的壽命也不同,且每次喂毒時,也會很痛苦,不過至此,也算是百毒不侵了。”


    寧明還待要考慮,崔月已經虛弱的開口,“你要什麽來換。”


    老嫗道,“老身是滇人,希望若有機會,貴人以後保滇人一次。”


    六皇子一挑眉,滇人?不是已經消失很多年了嗎?怎麽突然出現了。


    雖有一肚子疑問,但是還不是問的時候。


    暗處的十七,本來在老嫗說有辦法救崔月的時候,就已經準備出手殺了那老嫗,但是她竟然是滇人,主子他們跟滇人似乎有什麽合作,滇人的主事已經在進京路上,自己殺了這個老嫗,豈不是給主子他們添亂。


    罷了,崔月找機會再殺就是,這個人不能死。


    崔月抬起眼睛,堅定道,“我答應你,還能有十年,已經不錯了。”


    老嫗歎息一聲,從貼身之處,掏出一根黃褐色的竹管,一旁的年輕人,拔出腰間的短刀,拿起崔月的左手,在她手腕劃出一寸長的一道口子,血液爭先恐後的冒了出來,顏色已經有些不對,可知毒性多麽猛烈。


    老嫗拔開塞子,將口子靠近那刀口,一隻崔月小手指一半粗細,一半長短,近乎透明的蟲子爬了出來。


    應該是聞了血液,或者說毒的味道,找著口子就爬了過去,一碰到傷口,就已經渾身血紅。


    眨眼間就爬進去,隻見她手臂上的血管突起一塊,快速的往上麵去了。


    寧明將袖子往上翻了翻,已經什麽都看不到了。


    突然,崔月捂住心髒位置,痛的整張臉都皺了起來,一口黑血吐出。


    “心髒乃是萬血歸元之地,它會在心脹上麵吸收毒素。”


    在崔月昏過去之前,聽到老嫗緩慢的說道,“貴人莫要忘了答應我的事。”


    老嫗向寧明囑咐道,“十日喂一次鶴頂紅,一次二錢,莫要多了,食量養的大了,對身體的消耗越大,哪怕如此半飽不飽的會有些難受,也不能慣了它。”


    寧明明白其中道理,表示會注意的。


    六皇子雖然有很多問題,但是還是先問了他最想知道的一個,“為何你一定要讓她答應那件事,而不是讓別人。”


    “我滇人躲躲藏藏多年,劫數未平,諸位都是掌權之人,留一絲善緣,也是給滇人留一條後路,至於為什麽要她答應,因為她是極貴之人,所承諾之事,一定會實現。”


    六皇子不悅,雖然崔月受太子寵信,但是自己是皇子,這個老嫗居然覺得自己是不如崔月貴氣。


    寧明道,“郡主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老人家說的是。”


    老嫗張開沒有幾顆牙的嘴笑了笑,年輕人將寧明水囊打開,將一半的水倒入自家水囊,將水囊還給寧明。


    “老身告辭了,記得給這位姑娘補補血。”


    寧明躬身道,“多謝相助。”


    六皇子現在對這個老家夥沒什麽興趣了,因為他還有對另一件事感興趣。


    看著崔月確實是昏過去了,六皇子低聲對他道,“你是不是對崔月太過在乎了。”


    為了避嫌,也隻能說的隱晦些。


    寧明道,“殿下不要胡亂猜測,臣對郡主沒有不當想法。”


    仔細為她清理了一下,將她抱回馬車,用毯子給她蓋好。


    讓人診脈過後,確定了那蠱蟲確實一用,一顆心才放下了半顆,隻等她醒來了,隻是日後要數著日子過了。


    六皇子已經上馬,背著光看著寧明,看不清眼神。


    “出發,回商國。”


    等她醒來,已經到了商國,應該會很高興吧。


    眾人急著趕路,沒有注意那兩個滇人。


    十七讓人跟著崔月一行,看看情況,自己則是帶著人,去找那老嫗了。


    天黑之後,商國眾人也不停歇,直到馬蹄踏上商國的土地,那種莫名的氣氛才鬆懈了一些。


    此事自然不能被其它人所知,寧明對外隻說郡主遭受了暗算,不知是何人出手。


    當日之事,謝家不能說,商國更不能說,若是說崔月參與了細作之事,太子就洗脫不了嫌疑,商國內部的事,也進行不下去了。


    而謝家,因為有徇私之心,讓重犯逃脫,他們隻敢私下滅口,不敢宣揚,不然謝家的威信,也會一落千丈。


    一念之差,讓局勢演變至今。


    當日賀州和暮天沉再狠一些,殺了崔月,或者謝茗,殺了他,或者他們早些查出崔月的身份,或者……,他們都可能抓到太子親自謀劃此事的鐵證,可是為了一個謝姊顏,他們給了崔月逃走的機會,也讓太子有了轉危為安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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