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明退到後麵站著,連嶼上前幾步,伸出手探了探連晉的鼻息,舒了一口氣,目光沉沉的看著他的屍體。


    而後帶著寧明頭也不回的回了大殿,稟告皇帝道,“太子得知謀逆之事暴露,自覺慚愧,服毒自盡了。”


    皇帝閉上眼睛靜默片刻,“太子雖失德,但念在其還未做出不可挽回之事,依舊按太子之製下葬,葬禮從簡。查封太子府,把太子妃和皇孫帶到宮裏來。”


    連嶼道,“那母後哪裏怎麽辦?”


    “皇後性子淡泊,但她母族和兒子犯下這樣大錯,就算她不知情,她也沒有盡到教導之責,念在與她多年情分,就保留其後位,今後就在佛前替商國祈福吧。”


    “兒臣明白了。”


    太子府前那些人攔著不讓走,太子妃本來也不是非出去不可,便讓人搬來椅子,墊上軟墊,坐在門口。


    以太子妃之尊,親自堵在門口與人對峙,其實是一種很失禮的行為,可是這位子不知道還保得住幾天了,什麽風範禮儀,都沒有勳兒重要,如今為了勳兒,就算學一學市井潑婦作風又如何。


    撫摸著高高隆起的肚子,對不起啊,孩子,要讓你和為娘一起受苦了,你要堅強,隻要還有一絲希望,娘一定保住你。


    就這麽等啊等,府中的人都有些慌亂了,太子妃對心腹侍女還是跟在她身邊,打扇,遞水,生怕太子妃有了意外。


    一對峙就是兩個多時辰,侍女捧來兩盤點心並一盅燕窩,“娘娘,吃一點東西吧。”


    太子妃對她笑笑,雖然沒有胃口,但是還是逼著自己,就著燕窩,吃了幾塊點心,“我吃不下了,你也站了許久了,也吃一些吧,今日對事,還不知道怎麽了呢。”


    那侍女為了讓她安心一些,陪著吃了幾塊。


    周圍的百姓已經看了許久的熱鬧了,看著平日裏高貴典雅的太子妃,被堵在平日裏誰也不敢放肆的太子府門口。


    崔家被查抄,崔家人被逮捕的消息,也一傳十,十傳百,傳了過來,太子妃聽他們議論崔家的事,心中悲痛不已,大廈傾塌不過一日之間。


    因為太過擔心,心緒不寧,太子妃感覺肚子有一絲絲的疼痛,但是還是不肯認輸。


    終於,在太陽落山之前,宮中有人來傳旨了,說是陛下詔見太子妃和皇孫。


    太子妃道,“皇孫一早出門,現在還未歸來。”


    那些人自然不信,派人進去搜查了一圈沒找到人,一個個都慌了神。


    “你們不必慌亂,本妃知道父皇找我們何事,皇孫不必在場。”


    那人現在自然不敢威逼,隻能先帶著太子妃進宮。


    太子妃坐上府中準備的舒適軟轎,掀開簾子回頭看了看,太子府正沐浴在滿天紅霞之下,遠處的山頭上,還能看到並未落完的半輪紅日,心中難舍。


    到了宮中,皇帝依舊高高在上的坐在皇位上,隻是這次沒有再沉迷在佳人美酒之中,一雙眼睛,透出太多無情。


    又看到寧明站在連嶼後麵,哪裏還不明白。


    太子妃挺著肚子艱難的給皇帝行禮。


    “勳兒那兒去了。”


    “回父皇的話,勳兒一早去大學士府中求教,至晚未歸,太子府的人也走不開,兒臣也很擔心他的安危。”


    “你可知道朕叫你們何事?”


    “想是父皇想念勳兒了吧,可惜他不知道到哪兒調皮去了,等他回來,兒臣一定罰他。”


    皇帝看著她臉色蒼白,又大腹便便,還是揮揮手讓人給她賜座,太子妃謝恩之後坐下。


    “崔家和太子密謀奪位,你可知道?”


    “兒臣不知也不信,殿下不是這樣的人。”


    連嶼道,“皇兄已經畏罪自盡了,皇嫂不要替他辯駁了。”


    太子妃抬眼與他對視,眼神仿佛利劍一般戳在他身上,“我說了,不信。”


    連嶼還想說話,卻被皇帝製止,“朕知道你們夫妻多年,情深義重,但是此事有證有據,太子已經自盡,朕也十分沉痛,不想相信。”


    太子妃沉著臉不說話。


    “朕當年信任他,把玉璽交給他,如今他辜負了朕的期望,玉璽自然是要拿回來,他去的匆忙,如今玉璽也隻有你知道在哪兒,你將它送還回來吧。”


    “兒臣並不知道玉璽在何處,這些年兒臣隻是幫殿下打理府中的事,並不知道這些重要的東西放在哪裏,父皇還是派人去找找,左右不過在太子府裏。”


    “皇嫂,你不要再隱瞞了,玉璽有多重要你不是不知道,難道你不願意為皇兄贖罪?”


    皇帝斥責道,“玉璽若是落入旁人手中,你可知道是什麽後果,不要賭氣,拿出來。”


    太子妃看著這一對父子,能體會到殿下當時是有多麽寒心,“兒臣想要見太子殿下一麵。”


    皇帝麵色不虞,但是還是準了。


    太子臉上的血跡已經被人擦掉了,身上被汙了的一衣服也已經換了。


    太子妃看他躺在哪裏,好像睡著了一樣,不同的是,不像往日裏睡了總是皺著眉頭,今天他的眉頭終於舒展了。


    撫著他的臉,堅強再也撐不住了,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了下來。


    悲痛過度的她,一下子跪坐在了地上,血跡慢慢從裙底蔓延出來。


    跟著一起來的連嶼一下子慌了,“太醫,叫太醫!”


    因為受了刺激,又摔了一下,這月份大了,可是非常危險。


    太子妃被抬到床上,太醫一看,就知道這胎是要難產了。


    她雖然痛的快要不能呼吸,但是還是努力配合著,想要生下這個孩子。


    皇帝陰著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連嶼想著,等孩子生下來,可以用孩子逼她說出玉璽在哪兒,便囑咐太醫和產婆,一定要保住太子妃和她的孩子。


    可是天總是不遂人願的。


    太子妃拚盡全力生下一個女嬰,宮人抱著孩子給她看,太子妃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隻能看一看,隻見她口中虛弱道,“殿下,勳兒,我生了個女孩兒,你們都想要的女兒和妹妹,你們高興嗎?”


    可惜沒人回答她。


    她身下的血跡源源不斷,她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流失。


    隱約聽到誰在喊,“太子妃血崩了,太醫,太醫—”


    血崩?


    哦,我要死了嗎?


    殿下,我要來陪你了,


    可憐的孩子,娘還沒抱你一下。


    屋裏又是一陣忙亂,有人把藥灌進她口中,可是一件咽不下去了。


    終於,太子妃還是追隨太子去了。


    連嶼在外麵等了許久,沒想到孩子都生出來了,人卻死了?那玉璽到哪兒找,早就有人在太子府找了幾遍了,怎麽也找不到,現在她也死了,那還有誰會知道玉璽的下落。


    想到這裏,惡從心起。


    他向其中一個產婆道,“皇兄和皇嫂都去了,孩子孤零零挺可憐的,就讓她和他們一起去吧。”


    那產婆呆了一呆,連忙進去了。


    可憐剛剛出生的金枝玉葉,沒來得及睜開眼睛,就被產婆放在盆子裏溺死了。


    連嶼去跟皇帝稟報,說是太子妃難產死了,剛出生的小侄女因為窒息也夭折了。


    皇帝看來他一眼,“和太子一塊葬了吧。”


    寧明站在殿下,全身已經麻木了,這個計劃,他從頭到尾看在眼裏,也看到了最狠毒的人心,可是他卻沒有說話的資格。


    皇孫連勳被死士們帶走,改頭換麵,離開京城,帶著那個據說十分重要的匣子,他卻不肯打開看一眼。


    崔家倒了,遠在它城的崔月也不能幸免,可是太子鋒利的爪牙,使者帶著毒酒,找到了他,沒人可以違抗聖命,何況太子一黨被皇帝的網網的死死的。


    崔月大笑著飲下毒酒,眼淚不知不覺就流出來了。


    那些人可不會處理一個亂臣賊子的屍體,便將她扔到了亂葬崗。


    崔捷在軍營中也早就收到了楚晉兩國都戰報,這個和太子預料的差不多,眼看楚國的兵力分散到晉國很多,崔捷心中也很高興,就等太子令下,大軍開拔,攻向楚國西邊,倒要與那鎮守西邊的謝茗好生較量較量。


    不過看戰報,楚國也的確強勢,楚軍的戰鬥力和整體素質都很高,那謝姊顏不過中途冒出來的,一聲令下,將士們就能很快完成她的指令。


    她不過一戰就重拾了將士和百姓的信心,而後出其不意,連奪晉國幾座城池,甚至為了不傷及楚國百姓,將戰場硬生生轉移到了晉國境內,此女算是了不得。


    葉瀾看了這戰報,更是心向往之,她一直想做一個女將軍,如今就有一個榜樣在前麵,不由得她不佩服,不提其它,這個謝姊顏到底有他的本事。


    崔捷見她一臉豔羨,“以後你也會喝她一樣,成為聞名天下的女將軍的。”


    “那不一樣,她的所作所為太過驚人了,不種地有幾人可以超過她。”


    崔捷揉揉她的發絲,“她從小生在那種家族,當先要學的就是生存之道,謝家為了傳承,從小就讓他們聽著看著許多本事,潛移默化之下,總會學會很多,況且她又被稱為謝家此代最聰慧的人,她是整個家族堆砌起來的神話,可是你不同,你的一切,都是你自己努力得來的,我相信你會成為你想成為的那樣。”


    “謝謝你這樣鼓勵我,我才不會覺得她怎麽高不可攀,我要超越她,然後與你並肩作戰。”


    崔捷將她擁入懷中抱著。


    葉瀾這次沒有推脫,聽著他有力的心跳,默默的想著,戰事馬上就要來了,以後單獨相處的機會會越來越少,就讓自己貪圖一下這樣的溫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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