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名兵痞,這些人所能起的作用,可能是欺壓七十名左右的老百姓,也可以仗著主子的身份對付數倍於自己的綠營兵。如果麵對相同數量的淮軍、日軍,或者哪怕對麵隻有三名關東軍士兵,不用說,這些人肯定掉頭就跑。可恰恰,這個時候對麵偏偏就好日黛一個人。


    所以,槍聲響起,眼看著一名同伴被打掉了半個腦袋後,經曆了短暫的混亂,這夥人難得地鼓起了勇氣,嗷嗷叫著朝著四百米外的好日黛發起了衝鋒。而且一邊跑著,一邊兒胡亂地開著槍。天上一下,地上一下,漫無目的。


    好日黛強忍著狙擊鏡裏,那爆炸的頭顱給她帶來的惡心,拉動槍栓,繼續開始射擊。然而,她是一名女兵,從一開始就沒有像其他關東軍士兵一樣要求每個月有足額的射擊訓練,方才一擊中的,已經算是撞了大運了。


    這會兒眼瞅著敵人越來越近,心裏頭慌張,手也免不了有些發抖,加上對方是移動的目標,這射擊精度自然低的可憐。


    直到將槍膛裏的子彈打空,她才將第二個敵人放倒。她絲毫不懷疑,第二個絕對是個倒黴蛋,因為她本來瞄著是距離那人十幾米開外的另一個人。可是不管怎麽說,她現在根本就沒工夫感歎這些,隨著距離接近二百米,對麵的射擊精度越來越高,子彈嗖嗖地打在樹木上,她必須得轉移,否則絕對會把自個兒葬送在這兒。


    蒙古格格柳葉眉一挑,收了狙擊槍,掉頭就跑。才跑出去幾步她就發現一個新的問題,她一個女人家即便再怎麽不服輸,也不可能在直線上跑得過五個大男人。略一思索,她便一頭鑽進了側翼的樹林裏,開始沿著山坡奔走。奔跑之中,她已經重新給狙擊槍上好了子彈。她現在要做的,是趕在敵人追上之前,找到藏身之處。


    轉過山梁,一個絕佳的機會出現了,一處突出的岩石成為了一處天然的掩體。好日黛也不猶豫,動作生澀地按照幾個月前的訓練,用盡全身力氣跳過去,隨即趴伏在岩石後,端起狙擊槍,打算進行阻擊。


    她努力地平複著喘息,調整著呼吸節奏。八倍鏡裏,幾個兵痞滿是橫肉的臉已經清晰可見。她自信,有樹木遮蔽,這些人還沒有發現她藏身的位置。隻是尋著她的足跡,在慢慢地追。


    好日黛深吸了一口氣,左手抓了一把雪,填在嘴裏。冰冷而略有些苦澀的味道填進了嘴裏,劇烈的刺激下,她的神經再一次繃緊。隨之而來的,是控製步槍的手慢慢沉穩。


    “……狙擊手就是獵人,敵人就是獵物,狙擊手要做的,就是趕在獵物發現之前,將子彈叮在獵物的胸口……”


    好日黛繼續默念著已經有些模糊的狙擊手教程,槍口慢慢移動,狙擊鏡的準星已經鎖定了一個兵痞,同時右手已經扣在扳機之上。“……趕在獵物發現之前……”‘碰’,槍口猛烈震動,而後彈頭噴射而出,也許半秒都不到,已經準確地擊中獵物的胸口。


    追擊的兵痞楞了一下,隨即又在頭目的叫囂下,繼續前進。即便在十來分鍾之內,他們已經倒下了兩名同伴,可依舊占有人數上的優勢。


    ‘碰’,又倒下一人,頭目惱怒異常,幾名兵痞有些猶豫,可追擊還在繼續。


    ‘碰’……


    頭目現在已經來不及惱怒了,擺在他麵前的事情很簡單——他們追擊的是一名可以在將近一裏外準確擊中目標的神槍手,不到二十分鍾的時間,他們已經倒下一大半的同伴。而眼下距離那槍手至少還有一百米開外,他們隻剩下三個人。他動搖了,按照他的預計,他們三個很有可能在衝到目標之前就得在身上開個窟窿。


    正是在他猶豫的光景,又有一名同伴被擊中。這回不用他猶豫了,掉頭撒丫子就跑。甚至都不用他招呼,另一名兵痞已經丟了步槍,跑在了前頭。


    ‘碰’,槍聲回蕩,頭目可以清晰地看到,跑在前頭的那名同伴,整個後腦勺開了碗口大的窟窿,紅的白的四濺了一地。


    頭目已經急了,這會兒除了絕望沒別的心思,他倒幹脆,兩腿一軟,直挺挺跪在了地上,撇了步槍,高舉雙手:“不要開槍……我投降,我……”


    然而,回答他的同樣是一顆擊中了胸口子彈。


    好日黛這會兒前所未有地冷酷了起來。沒錯,她是對那些小動物憐憫異常,可此刻在她眼中,這些兵痞就是惡狼。對於惡狼,按照蒙古人的規矩,沒有投降的說法,隻有消滅。死了的狼,永遠是最安全的。


    蒙古格格這會兒再次給狙擊槍重新上了子彈,她絲毫沒有注意到,方才她五發五中,簡直就是超水平發揮了。這對於一個隻打過不到兩百發子彈的人,尤其是個小姑娘來說,簡直就是難以置信。她這會兒猶自緊張地四下瞄準搜尋著可疑的目標,初臨戰場,第一次殺人,種種加起來,好日黛到現在也沒搞明白到底有多少人分出來追她,更加不知道這會兒她到底消滅了幾個。


    四下一片死寂,槍聲驚嚇得整個林子裏鳥獸皆無。好半天,好日黛這才安下心裏,略一放鬆,那股惡心的感覺再也控製不住,隨即扶著岩石開始嘔吐起來。直到把昨夜吃的全都吐出來,這才作罷。捧了把雪,強自吞下去漱了口。她終於開始思索起現在的情勢來。


    自個兒肯定是暴露了,否則那夥敗類也不會再這兒分出人來打埋伏。繼續追下去,肯定還有更大的麻煩。可是,也不能就此作罷,相貌奇特的好日黛,難得有一個好友……


    思索之間,好日黛不經意地瞥見了遠處的屍體,嗓子眼又是一陣惡心,可除此之外,她又發現了一個新的問題——她到底殺了幾個敗類?一番清點,當麵有六具屍體,再加上一開始,也就是說她至少消滅了七個。於是乎,另一個問題呼之欲出——這幫敗類一共有多少人?


    好日黛突然就樂觀了起來。按照她的計算,那夥人肯定不多,根據之前打聽來的,也就十來個,既然二十分鍾可以消滅七個,那麽再來個二十分鍾,不就是一切都萬事大吉了?這會兒,單純的蒙古格格絲毫沒有考慮,她那莫名其妙的槍法,是否能繼續奏效。


    當即跨了戰馬,一溜煙地追了下去。


    朝鮮,鴨綠江東岸,渡口。


    渡船剛剛卸下關東軍的彈藥物資,幾百名關東軍士兵便蜂擁而上。短短半個小時的時間,警衛營四百餘人,已經齊整地登上了渡船。


    義州之戰不過一天的時間,便結束了。殘留在城內的幾千日軍,即便存了玉碎的心思,也無法抵擋住關東軍密集炮火的打擊。整整八個小時,中間不間斷的炮火之下,義州已經成了一片廢墟。隨後關東軍隻一個衝鋒,便徹底將殘存的日軍全殲。日軍自師團長桂太郎以將,軍官全部戰死。值得一提的是,此戰之後,關東軍居然俘虜了五百餘名意誌崩潰的日本兵。


    “大帥……警衛營全營登船完畢,等待進一步指示。”凱泰糾結著眉頭,報告道。凱泰早就不是當年的紈絝貝子了,數年軍旅生活,幾番險死還生,更值得說道的是一直在何紹明身旁受到了潛移默化的教導。這位貝子爺,現在渾身上下都透著職業軍人的氣息。而從骨子裏來說,缺乏對現在朝廷歸屬感的他對何紹明愈發敬若神明。倘若有人對何紹明不利,哪怕對方是朝廷,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出手,用刺刀將對方徹底撕碎。


    眼下,由不得他不憤怒。何大帥領著幾萬弟兄,在這朝鮮化外之地跟小鬼子打的昏天暗地,流血拚命,朝廷不厚賞也就罷了。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後腿。先是六千盛軍一次暴亂,將關東軍入朝部隊逼入了絕境,如今又玩兒起了人質,綁了大帥夫人……這能忍嘛?姥姥!


    “知道了……繼續……等候命令。”何紹明憔悴著聲音,有氣無力地回答道。他本打算昨夜就渡江,隻是,連番征戰,就算再精銳的警衛營,也疲乏到了極點。何紹明僅有的那麽一點兒理智告訴他,即便是不停息地追下去,領著一群疲兵也很有可能遭到第二次算計。是以,他不得不在東岸休整了一天。


    “大帥……”凱泰有些著急,他搞不清楚何紹明在想什麽。事到臨頭,這會兒怎麽反倒拖遝起來了?


    “我說,知道了,下去待命!”何紹明一字一頓道,語氣裏充滿了不耐。


    “是……”凱泰應了一聲,隨即不懷好意地瞟了一眼矗立在何紹明身旁的魏國濤。我們的少將,此刻依舊保持著筆挺的身姿,外加冷冷的表情。


    待凱泰走遠,何紹明長出了一口氣:“國濤,昨兒我是有些激動了,你別在意。”


    “職部從沒有在意。”魏國濤認為何紹明具有一個最最重要的優良品德,就是知錯能改,而且能拉下臉來給部下道歉。


    何紹明不理會魏國濤的說辭,繼續說道:“你做的對,我承認,自個兒很重感情……可你要知道,人,隻要他是個人,就有感情。沒錯,我是你們的大帥,可我還有另外的身份,我是我妻子的丈夫,我是一個男人!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個兒老婆讓人擄去卻無動於衷!”說到這兒,何紹明揮舞著手臂,情緒再次激動起來。


    “可你更重要的,是關東軍的大帥……”魏國濤冷冷地插嘴道。


    “我知道!”何紹明怒不可遏:“我已經說了,所以我不怪你。咱倆異地而處,恐怕我也會做出同樣的事兒……國濤,可我就不明白了,眼下戰事已經平穩,小鬼子第一軍就差全軍覆沒了,你這個時候還有什麽理由綁著我,不讓我去救自個兒老婆?”


    四目相對,激動與冷冰冰的眼神,幾乎碰撞不出絲毫的火花。何紹明喘著粗氣,良久,隻得放棄了繼續對視。魏國濤那雙冰冷的眼睛,換任何人都不像與之對視。


    魏國濤依舊平和著語氣道:“情況隻是對我們有利,還遠遠達不到控製的局麵……日本第二軍,已經分出一部南下直逼旅順,旅順一丟,日本就會以此為依托,無論是沿著陸路挺進山海關,還是開辟新的登陸場進攻北京,都是日本人說了算……如果事情真發展到那一步,參謀部確信,朝廷一定會求和。從而按照大帥原先的預想一般,簽訂戰敗條約……那麽,我們在朝鮮的努力,犧牲的三千多名士兵,還有什麽意義?”


    何紹明不耐地轉了身子:“這些我都知道,作戰計劃一早就做好了,難道沒有我何紹明,關東軍就不會打仗了?”


    出奇地,魏國濤竟然點了點頭:“大帥,您遠比您自個兒想象的要重要的多……對岸安東駐紮的第二師餘部,是用來抵擋日軍第二軍攻勢的,兵力本就不多,不可能抽調人手支持您的搜救……也就是說,您要領著關東軍,分散開來四下搜尋。換句話說,你身邊的兵力會少於一個連,這是極端危險的。大帥,一旦您有個什麽閃失,整個關東軍……大帥已經是整個關東軍的精神支柱了。”


    頓了頓,繼續道:“在從美國回國之前,大帥總是將國家、民族掛在嘴邊,總是說,未來的中國是一個五十六個民族組成的大家庭。而現在,您必須得做出選擇,究竟是要小家,還是要大家。關東軍、國家、民族,遍觀這片土地,隻有您有力量去進行變革。”


    魏國濤說完,對著何紹明恭敬地一個軍禮,隨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何紹明是第一次聽到魏國濤的長篇大論,而這一番言語,卻將他逼近了兩難之中。過往的曆史寫的清楚,遍布各地的土匪胡子,有不少就是日本人支持下組建的,更有一些幹脆就是小鬼子親自出人成立的。前一世的甲午之中,這些人甘願做了小日本的走狗,加入了所謂的花馬隊,專門偷襲清軍的後方。


    何紹明相信,這會兒他要不帶著重兵出去,一旦被這些人得知,肯定會不計代價地發起圍攻。要知道,小日本如今損失在他手裏的,起碼有將近兩萬的小鬼子。


    家……國家……家……國家。


    何紹明一直在反複地猶豫著。


    (這章狀態很差,寫的時候腦子有點兒亂,想要表達的反而沒有表述出來,誒~晚上如果還有一更的話,可能稍微晚點兒。十點前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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