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即使現在搭上車,恐怕也趕不上那場該死的協調會。


    蕭然深吸一口煙,扔掉了煙頭,掏出了西服裏的手機,想打電話給領導匯報情況。


    一個穿著藍色運動服套頭衫的小青年走到了他麵前,指著蹲在他腳下的薩摩耶犬詢問蕭然,“這位帥哥,請問這狗狗是你的嗎?”


    蕭然擱置了打電話的手,皺眉問道,“什麽事?”


    “這狗狗可以賣給我們嗎?”


    “你買狗幹什麽?”


    “我對象很喜歡狗狗,想收養它。她剛剛看你虐待它,有點心疼!”


    小青年指了指他身後一位背著雙肩包的年輕女孩,禮貌地笑道。


    你對象說老子虐待它?!


    蕭然不可思議地看了小年輕一眼,蹲下身問薩摩耶犬,“老子救了你,有沒有虐待你?”


    薩摩耶犬親切地添了他的褲腳。


    這還像話!


    他站起身,點了一根煙,瞪著小青年道,“小夥子,看到沒,老子沒虐待它!”


    說完,他又強行跟小年輕身後的女孩說話,“姑娘,你愛狗之心,你哥哥我可以理解,但是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我沒虐待它。”


    年輕女孩見這個嘴上叼著煙、發型淩亂的滄桑男人跟自己解釋,臉色微微一紅,害羞地說道,“看出來了,哥哥,這狗很可愛…你可不可以賣給我?”


    “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藍雨軒!”


    “藍雨軒是吧?好名字!我叫蕭然,你叫我蕭大哥就可以了。”


    大哥,我是來買狗,不是來讓你泡我女朋友好嘛?!


    小青年看到蕭然跟女孩聊的起勁,臉色一僵,朝蕭然說道,“這位大哥,我就問問你賣不賣狗,你不必知道我對象叫啥名字,也不必告訴我對象你叫什麽名字。你就說,這狗你賣不賣?”


    嘿嘿,這小鬼吃醋了!


    蕭然被這小青年醋意濃濃的表情逗樂,隨手點了一根煙,回答了小青年,“不賣!”


    “不賣就不賣,雨軒,我們走!”


    小青年瞪了蕭然一眼,牽著藍雨軒的小手走了。


    藍雨軒蹲下身撫摸了狗狗,朝小青年喊了一句,“駱宇晨,再等等”,又問了蕭然,“哥哥,我們出一萬五千元,賣給我們好不好?”


    “妹子,雖然你很漂亮,但我還是說不賣!”


    “雨軒,走吧,我們去別處看看!”


    小青年瞪了蕭然一眼,不耐煩地拉著女孩走了。


    蕭然看到了女孩回頭凝望薩摩耶犬的那種不舍眼神,他抽著煙,伸了個懶腰,“妹子慢走,哥祝你們愛情甜蜜,婚姻幸福!”


    他目送走了這對情侶,蹲在地上,揮指彈了煙灰,自言自語道,“這狗又不是我的,我怎麽賣?老子雖然缺錢,但這一萬五,不能賺!”


    他掏出了老人機,準備接著打電話給領導解釋會議遲到的原因。


    嘀嘀嘀…


    路上又傳來汽車急促的喇叭聲。


    “光天化日,亂按喇叭,吵死了!”


    蕭然不爽地抬了頭,卻發現這亂按喇叭的又是一輛出租車。


    如果他沒記錯,這尾號為7的綠色索納塔就是剛才這輛。


    他還沒說話,出租車司機又搖下了窗,伸出了頭,指了指薩摩耶犬,“老兄,我看出來了,你這是誠心搞事是吧!你要在這裏放生還是咋地?想讓我再次碾壓這條狗嗎?”


    蕭然循著的哥手指的方向望去,這調皮的薩摩耶犬竟然又在的哥的視線盲區!


    這狗狗…真他媽調皮!


    蕭然將薩摩耶犬驅趕到車輛旁邊,俯下身對的哥說道,“我說了,這狗不是我的!你去哪,載我一程!”


    “等下,我問問後麵那個女人,看她是否同意拚車?”


    嗬…不管你後麵那女人同意不同意,老子都得上,不然這車輛本來就少的鬼地方老子要等到什麽時候。


    煩躁的蕭然東張西望一番,確定這是唯一一輛的士,就強行打開出租車副駕駛的門,上了車。


    他上車的一瞬間,後座一個身著千鳥格連衣裙的美麗女人映入了他的深邃眼眸。


    這是一個他當日在”醉生夢死”酒吧見過的女人。


    他不知道她叫梁羽微,他隻知道,這女人不但貌美,還挺有性格,在趙科生日派對上怒罵了趙科。


    “喂,兄弟,你幹什麽,我還沒問過這位女士是否同意拚車呢?!”


    的哥用迷茫、困惑、慍怒的眼神瞪著這個強行上車的乘客說道。


    “那你現在可以問了!對了,司機師傅,兄弟我中華煙沒了,給根煙行嗎,打火機我自帶!”


    蕭然右手係安全帶,左手問的哥要煙。


    的哥給了他一根“芙蓉王”,搖頭歎息道,“真沒見過如此霸道的客人。”


    他跟這個強行上車的男人說完,又側臉問了後座的梁羽微,“小姐,不好意思,他這是強行上車的,你要是不同意,我就把他趕下去,他要是不下去,我就報警!”


    “沒關係,由著他吧!但先送我去機場,我趕時間!”


    梁羽微抬頭看了蕭然一眼,又繼續跟微信群裏的老同學聊天。


    “兄弟,你真霸道,要不是這位美女大方,我肯定不讓你上車!”


    “老哥,老子他媽的早上救了一個孩子,又撞了一個女人,還被訛詐一千元錢,你看老子淒慘到這份上,就應該發揮你的慈悲心,讓我上車!”


    蕭然理直氣壯地說完,朝窗外吞雲吐霧了一口青煙,又轉過頭朝梁羽微說了句,“姑娘,謝謝了!”


    梁羽微抬頭,隔著齊整的劉海給了這個男人淡漠一眼,蹦出一句“不客氣”,繼續低頭沉浸在微信中。


    “我從業這麽多年,真沒見過你這麽厚臉皮的。”


    的哥一邊發動汽車,一邊朝他豎起了大拇指。


    “老哥,我還想做件好事。”


    蕭然朝著的哥吐了口煙霧。


    “又怎麽了?”


    “把這狗狗一波流帶走。”


    蕭然指了指趴在出租車門上朝著自己嘶吼的薩摩耶犬。


    的哥眯愣著眼睛,“什麽意思?”


    “讓它上車的意思。”


    “原則上不允許!”


    “實際上呢?”


    “實際上你要加錢,我多收你50元!”


    “成交!”


    蕭然合掌朝的哥一拜,二話不說的把狗狗報上了車,並對它命令道,“狗狗,從今天開始,我叫你旺財!老子收養了你,你得伺候我一輩子!!”


    的哥瞪了他一眼,又問梁羽微,“不好意思,小姐,你同不同意讓這條可憐的狗上車?”


    梁羽微抬頭看了蕭然一眼,既沒答應,也沒拒絕。


    “不說話?不說話我就默認你同意了哦。”


    蕭然扔了煙蒂,手指一抬,朝梁羽微笑道。


    還沒等梁羽微回答,他又把目光投向了的哥,“開車,老哥!天氣熱,空調開下!”


    “這才三月,你開什麽空調?!”


    “我讓你開你就開,車費我再補貼你五元!”


    ……


    菜場附近因為水管改造,本就不寬闊的路變得更加擁擠,再加上臨近中午,附近一些買菜市民的電瓶車、自行車隨意停放,綠色索納塔艱難行駛了八分鍾,才開了一百米。


    “媽的,這鬼地方真他媽堵!”


    的哥怒罵完,側臉看了領帶歪斜、西裝破爛、發型淩亂、眼神迷茫的蕭然,邊開車邊問道,“兄弟,炒股失敗了?還是感情失戀了?是工作被炒魷魚了,還是跟家裏鬧翻了?”


    蕭然左手抱著狗狗,右手調整了副駕駛的位置,笑著說道,“我說老哥,你從哪方麵看出我是loser(失敗者)?”


    的哥瞪著濃眉大眼問他,“loser啥意思?”


    蕭然還沒開口,身後的梁羽微替他回答了,“失敗者的意思!”


    “失敗者?姑娘你翻譯的真準確!看來,你英文不錯!”


    蕭然回頭朝後座嘲諷他的梁羽微邪魅一笑。


    梁羽微抬頭凝望他一眼,麵無表情,繼續玩著手機。


    “姑娘,你表麵上是幫司機大哥翻譯,實際上是借用這個詞暗諷我吧?姑娘,其實老子就是邋遢了點,心眼挺好!”


    這開口閉口自稱老子的男人廢話真多,還自賣自誇,他想幹什麽,相親嗎?!


    梁羽微黛眉緊蹙,一聲冷笑掠過心田。


    她掃視了這個男人:此人衣衫不整,發型淩亂,言語浮誇、舉止粗魯…


    嗬…這哪是一個30多歲男人該有的樣子?!


    蕭然見梁羽微不理會自己,一聲冷歎,索性跟他懷裏的薩摩耶犬說了話,“老兄,這世界真殘酷,我一大清早救了孩子,又撞了人,丟了自行車,又多了一個可愛的你,你說,這是一種什麽樣的傳奇人生?”


    ……


    車外風聲呼嘯、噪聲不斷,車內煙霧彌漫,氛圍沉悶。


    三個人,各做各的事。


    司機帶著藍牙耳機跟同行聊天,蕭然跟狗對話,梁羽微跟客戶發郵件,跟老同學敘舊。


    “jacky,i''llgettotheairportattwopm。”


    梁羽微給非洲客戶發完郵件,微信叮咚一聲,傳來一張圖片。


    這是一張同學會散會前拍的合影照,風格頗具黑色幽默。


    一群男生抽著煙半蹲在前排,而女生們則抱著各自的小孩站在後排。梁羽微作為當年的班長和班花,


    因為顏值最高、個子最高、地位最高,自然是站在中間。隻不過,別的女孩子抱的是孩子,她梁羽微抱的是淺藍色的“千島湖”礦泉水桶。


    這張照片一發出,群裏傳來一片喧嘩聲。


    “哈哈哈…梁班長真是酷炫!碉堡了!”


    “班花,你要麽再抱一隻“雲之泉”水桶,算是抱了雙胞胎,哈哈哈哈…”


    “班長大人,當年你若不拒絕我,今天你抱的不會是水桶,是咱們的baby!”


    “同桌…遙想當年,威武的你對我這個頑劣同桌可是整天板著臉喲,沒想到你骨子裏是這麽幽默!你同桌我服了!”


    ……


    梁羽微發去一大串奸笑的表情,附帶一句,“你們開心就好!”


    有時候,笑容與笑容,也有天壤之別。


    她在虛擬世界是歡快的奸笑,在現實世界裏是悲涼的苦笑。


    沈笑,如果你還在,我又何苦這般自嘲,在狂歡中強扮瀟灑,在孤獨中尋找慰藉,在愛情中麻醉自己。


    車行駛到前方的廢棄郵局門口,梁羽微的iphone4的新鈴聲《流浪歌》響起。


    這首鈴聲是梁羽微為自家老房子裏那個給可憐的趙天亦而設。趙天亦給她下跪,用歌聲付房租,梁羽微決定將這首讓她淚流滿麵的歌曲設為鈴聲,以示對他的尊重。


    羅偉又打來電話,梁羽微猶豫再三,還是接起了電話,“死胖子,我說過了,你這三個月內不用再聯係我了。別再為你剛才的蠢事解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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