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別兩人，來到博望苑，太傅石德正在吉賢堂等他。</p>
田秋千猜的沒錯，石德第一句話問的就是謝尊儒。</p>
“殿下不應該難為他！”</p>
劉據心說我什麽時候難為他了？是他自己太過托大，上來就玩送命題，能怪我嗎？</p>
石德繼續說道，“皇上貶斥他也就是了，何必要阻斷他門生的上進之路？如此一來，太子便少了一條選才途徑。”</p>
劉據更加不以為然，如果所謂的大才都象謝尊儒那樣，不顧時局，不識大體，除了搗亂好象也沒什麽別的作用。</p>
石德當然不可能知道他在想什麽，繼續他的評論。</p>
“太子認為您呈給皇上的答桉是對的嗎？”</p>
劉據一愣，豎起大指讚道，“老師您足不出戶，便能知天下事，學生佩服！”</p>
石德微微一笑，“臣若想知道什麽事，不必從太子口中得來。”</p>
劉據當然知道，他老爹石慶是當朝丞相，想了解什麽事情根本不用自己說。</p>
“老師，學生的奏對有問題嗎？”</p>
石德道，“大有問題！”</p>
“太子把我大漢比做大船，把皇上比做舵手，文武百官比做船工，卻不知把黎民百姓比做何物？”</p>
老夫子又要說教！</p>
劉據隻能硬著頭皮聽。</p>
“臣以為，黎民百姓便是那汪洋大海，它既可載舟，亦可覆舟！”</p>
……嗯？</p>
這話聽著耳熟啊！</p>
不是唐朝魏征原創嗎？</p>
可那是幾百年之後的事了！</p>
他腦子裏想著這些有的沒的，完全沒在意石德接下來說的是什麽。</p>
“得民心者得天下，違逆民意必遭天遣，太子不得不慎之啊！”</p>
“先秦便因暴政惹得天怒人怨，導致社稷傾覆，落得個天下人共討之的悲慘結局，後世之君不得不引以為戒。”</p>
“太子……？太子在聽老臣說話嗎？”</p>
劉據啊了一聲忙道，“在聽！在聽！”</p>
石德眉頭微皺，“那麽太子是否讚同老臣的說法？”</p>
他想也不想就說道：“完全讚同！”</p>
石德點點頭，“也就是說……太子承認和皇上的奏對有問題了？”</p>
有問題……有你個大頭鬼的問題啊？</p>
劉據的倔脾氣上來了。</p>
“學生不覺得有什麽問題。”</p>
石德一愣，“何解？”</p>
劉據道，“老師把百姓比做大海，學生把大漢比做巨輪，如此一來，這艘巨輪與海水就不是一體了。”</p>
“按老師的說法，我大漢是大漢，大漢的百姓並不在大漢這艘船上，學生的理解對嗎？”</p>
</p>
石德大驚，“大漢的百姓當然要在大漢這艘船上……”</p>
他說不下去了！</p>
因為按照他的邏輯，水在船上……那船還不沉了？</p>
劉據可不管他臉上的表情有多豐富，繼續說道，“按學生的理解，大漢的百姓並不是托船的海水，而是這艘船上的每一個成員，隻有大家同心協力，才能順利到達彼岸。”</p>
“那些不願意出力，甚至想搗亂的人，被丟進大海也是理所當然的了。”</p>
石德臉色赤紅，皺眉道，“那麽先秦傾覆難道不是因為暴政惹來天怒人怨，百姓共遣之才丟掉江山的嗎？”</p>
劉據把心一橫，既然要較真，那就較到底。</p>
“學生也不那樣認為。”</p>
“曆朝曆代，想造反的人，打的名頭都是代天行誅，替百姓發聲，實際上都是為了自己的私利，所謂吊民罰罪，隻不過是他們耍的小伎倆，蒙騙百姓為他們提供兵源武器和糧草而已。”</p>
石德大驚，“你……你……民為社稷之本，子曰民為眾，社稷為輕，君王次之，這是聖人之言，難道也不對？”</p>
“不全對！”</p>
劉據決定來個語不驚人死不休，反正是學術辯論，關上門說話，打開門就不認。</p>
“至少現在來說，社稷的根本並不是普通百姓，而是官僚士大夫，甚至還有地主豪強，百姓充其量隻是個墊腳石。”</p>
“真正要人民當家作主，至少要再過兩千多年，君王世襲製度徹底消失之後！”</p>
石德：“你……這種大逆之言豈可亂說？”</p>
劉據嗬嗬笑道，“老師，您一直說先秦暴政，學生想請問您幾個問題。”</p>
石德：什麽問題？</p>
劉據：中央集權和郡縣製是不是先秦的產物？</p>
石德：當然是。</p>
劉據：是暴政嗎？</p>
石德：……</p>
劉據：車同軌，書同文，統一貨幣和度量衡，是暴政嗎？</p>
石德：……</p>
石德已經被他問得說不出話來了。</p>
這同樣也是一個巨大無比的坑。</p>
如果說這些都是暴政，那麽現在朝廷實行的治國體製幾乎完全照搬秦朝，難不成也是複刻暴政？</p>
挖坑誰不會啊？</p>
劉據見石德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樣子，心裏就一陣陣的酸爽不已。</p>
可太傅畢竟是太傅，怎麽會讓他幾個刁鑽問題難住？</p>
石德深吸一口氣說道，“太子剛剛所提那幾條暫且不論，先秦若不是因為暴政而亡，那麽症結何在？”</p>
劉據伸出一根手指，“一個字：窮！”</p>
“換句話說，秦國破產了！”</p>
石德一愣，“破產？”</p>
“對！”劉據道，“秦國一直都在打仗，老百姓根本沒有機會複耕生產，國家沒錢，才會橫征暴斂！”</p>
“高皇立鼎之後，實行與民休息的策略，用了不到十年時間，國力大幅增長，甚至超過了先秦最盛時期，這就是症結所在！”</p>
石德眼睛一亮，“如此說來，太子也讚同與民休息，止戰回田了？”</p>
劉據：不讚同！</p>
石德：為何？</p>
劉據：時機未到。</p>
石德：何時才到？</p>
劉據：什麽時候皇上不打仗了，什麽時候就到了。</p>
石德：……可是，太子以前是完全讚同的呀！</p>
劉據：現在不是以前！</p>
石德：……</p>
……</p>
石德病倒了。</p>
一半是氣的，另一半是嚇的。</p>
太子和他的那番辯論，任何一句話拿出來都夠殺好幾次頭的。</p>
不但他的理論全部被太子推翻，而且還送給他一句話：</p>
“您是本宮的老師，本宮是您的學生，本宮是您教導出來的！”</p>
這句話把他，甚至是石氏家族和太子緊緊捆綁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p>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他寧願從來沒有認識過這位“膽大妄為”的太子，寧死也不做什麽鬼太傅！</p>
這隻是他的一廂情願。</p>
連他老爹的相位都辭不掉，他就算不做太傅，出了事也跑不掉。</p>
田秋千猜的沒錯，石德第一句話問的就是謝尊儒。</p>
“殿下不應該難為他！”</p>
劉據心說我什麽時候難為他了？是他自己太過托大，上來就玩送命題，能怪我嗎？</p>
石德繼續說道，“皇上貶斥他也就是了，何必要阻斷他門生的上進之路？如此一來，太子便少了一條選才途徑。”</p>
劉據更加不以為然，如果所謂的大才都象謝尊儒那樣，不顧時局，不識大體，除了搗亂好象也沒什麽別的作用。</p>
石德當然不可能知道他在想什麽，繼續他的評論。</p>
“太子認為您呈給皇上的答桉是對的嗎？”</p>
劉據一愣，豎起大指讚道，“老師您足不出戶，便能知天下事，學生佩服！”</p>
石德微微一笑，“臣若想知道什麽事，不必從太子口中得來。”</p>
劉據當然知道，他老爹石慶是當朝丞相，想了解什麽事情根本不用自己說。</p>
“老師，學生的奏對有問題嗎？”</p>
石德道，“大有問題！”</p>
“太子把我大漢比做大船，把皇上比做舵手，文武百官比做船工，卻不知把黎民百姓比做何物？”</p>
老夫子又要說教！</p>
劉據隻能硬著頭皮聽。</p>
“臣以為，黎民百姓便是那汪洋大海，它既可載舟，亦可覆舟！”</p>
……嗯？</p>
這話聽著耳熟啊！</p>
不是唐朝魏征原創嗎？</p>
可那是幾百年之後的事了！</p>
他腦子裏想著這些有的沒的，完全沒在意石德接下來說的是什麽。</p>
“得民心者得天下，違逆民意必遭天遣，太子不得不慎之啊！”</p>
“先秦便因暴政惹得天怒人怨，導致社稷傾覆，落得個天下人共討之的悲慘結局，後世之君不得不引以為戒。”</p>
“太子……？太子在聽老臣說話嗎？”</p>
劉據啊了一聲忙道，“在聽！在聽！”</p>
石德眉頭微皺，“那麽太子是否讚同老臣的說法？”</p>
他想也不想就說道：“完全讚同！”</p>
石德點點頭，“也就是說……太子承認和皇上的奏對有問題了？”</p>
有問題……有你個大頭鬼的問題啊？</p>
劉據的倔脾氣上來了。</p>
“學生不覺得有什麽問題。”</p>
石德一愣，“何解？”</p>
劉據道，“老師把百姓比做大海，學生把大漢比做巨輪，如此一來，這艘巨輪與海水就不是一體了。”</p>
“按老師的說法，我大漢是大漢，大漢的百姓並不在大漢這艘船上，學生的理解對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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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德大驚，“大漢的百姓當然要在大漢這艘船上……”</p>
他說不下去了！</p>
因為按照他的邏輯，水在船上……那船還不沉了？</p>
劉據可不管他臉上的表情有多豐富，繼續說道，“按學生的理解，大漢的百姓並不是托船的海水，而是這艘船上的每一個成員，隻有大家同心協力，才能順利到達彼岸。”</p>
“那些不願意出力，甚至想搗亂的人，被丟進大海也是理所當然的了。”</p>
石德臉色赤紅，皺眉道，“那麽先秦傾覆難道不是因為暴政惹來天怒人怨，百姓共遣之才丟掉江山的嗎？”</p>
劉據把心一橫，既然要較真，那就較到底。</p>
“學生也不那樣認為。”</p>
“曆朝曆代，想造反的人，打的名頭都是代天行誅，替百姓發聲，實際上都是為了自己的私利，所謂吊民罰罪，隻不過是他們耍的小伎倆，蒙騙百姓為他們提供兵源武器和糧草而已。”</p>
石德大驚，“你……你……民為社稷之本，子曰民為眾，社稷為輕，君王次之，這是聖人之言，難道也不對？”</p>
“不全對！”</p>
劉據決定來個語不驚人死不休，反正是學術辯論，關上門說話，打開門就不認。</p>
“至少現在來說，社稷的根本並不是普通百姓，而是官僚士大夫，甚至還有地主豪強，百姓充其量隻是個墊腳石。”</p>
“真正要人民當家作主，至少要再過兩千多年，君王世襲製度徹底消失之後！”</p>
石德：“你……這種大逆之言豈可亂說？”</p>
劉據嗬嗬笑道，“老師，您一直說先秦暴政，學生想請問您幾個問題。”</p>
石德：什麽問題？</p>
劉據：中央集權和郡縣製是不是先秦的產物？</p>
石德：當然是。</p>
劉據：是暴政嗎？</p>
石德：……</p>
劉據：車同軌，書同文，統一貨幣和度量衡，是暴政嗎？</p>
石德：……</p>
石德已經被他問得說不出話來了。</p>
這同樣也是一個巨大無比的坑。</p>
如果說這些都是暴政，那麽現在朝廷實行的治國體製幾乎完全照搬秦朝，難不成也是複刻暴政？</p>
挖坑誰不會啊？</p>
劉據見石德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樣子，心裏就一陣陣的酸爽不已。</p>
可太傅畢竟是太傅，怎麽會讓他幾個刁鑽問題難住？</p>
石德深吸一口氣說道，“太子剛剛所提那幾條暫且不論，先秦若不是因為暴政而亡，那麽症結何在？”</p>
劉據伸出一根手指，“一個字：窮！”</p>
“換句話說，秦國破產了！”</p>
石德一愣，“破產？”</p>
“對！”劉據道，“秦國一直都在打仗，老百姓根本沒有機會複耕生產，國家沒錢，才會橫征暴斂！”</p>
“高皇立鼎之後，實行與民休息的策略，用了不到十年時間，國力大幅增長，甚至超過了先秦最盛時期，這就是症結所在！”</p>
石德眼睛一亮，“如此說來，太子也讚同與民休息，止戰回田了？”</p>
劉據：不讚同！</p>
石德：為何？</p>
劉據：時機未到。</p>
石德：何時才到？</p>
劉據：什麽時候皇上不打仗了，什麽時候就到了。</p>
石德：……可是，太子以前是完全讚同的呀！</p>
劉據：現在不是以前！</p>
石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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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德病倒了。</p>
一半是氣的，另一半是嚇的。</p>
太子和他的那番辯論，任何一句話拿出來都夠殺好幾次頭的。</p>
不但他的理論全部被太子推翻，而且還送給他一句話：</p>
“您是本宮的老師，本宮是您的學生，本宮是您教導出來的！”</p>
這句話把他，甚至是石氏家族和太子緊緊捆綁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p>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他寧願從來沒有認識過這位“膽大妄為”的太子，寧死也不做什麽鬼太傅！</p>
這隻是他的一廂情願。</p>
連他老爹的相位都辭不掉，他就算不做太傅，出了事也跑不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