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從空中落下,伸手輕撫青衣女子半白的青絲,又拭去對方臉上淚痕,心痛如絞,愧疚道:


    “我啊...辜負了你十年最美好的年華!”


    青衣女子悠悠醒轉,怔怔望著陸沉,呢喃道:


    “莫不是又做夢了?”


    “不是夢!”


    陸沉的眼角有兩滴淚珠滾落,心中越發愧疚,他輕撫對方臉頰,柔聲道:


    “我的俏青荷,公子我...回來了!”


    “哇~~~”


    俏青荷哭的撕心裂肺,好似將所有委屈,孤獨,思念,全都爆發了出來,哭著哭著,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嘴角溢出一縷血絲,倒在了陸沉懷裏,雙臂緊緊抱著陸沉,似乎生怕他再次離開。


    雙目緊閉,俏臉上似憂似喜。


    【名稱】:青荷


    【信息】:練氣一層,本源大損


    ......


    “修為不進反退,怎會這般不愛惜身體。”


    陸沉悠悠一歎,伸手撫平俏青荷蹙起的眉頭,抱著青荷走進島上的洞府,隻見整個洞府的布置,依舊是十年前的模樣。


    竟是半分未變。


    他在石床上鋪好錦被,小心將青荷放在上麵,攥著對方那一雙略顯粗糙的小手。


    半步不離。


    默默守護。


    直到兩個時辰後,青荷才終於醒來。


    “公子~~”


    “在呢!”


    陸沉笑著,扶著青荷在石床上坐起,輕輕印在對方的額頭,俏青荷又羞又喜,緊緊握著陸沉的大手,陸沉神情恍惚,記憶中十年前那個俏皮又敢愛敢恨的小姑娘,終於與眼前女子重疊在一起。


    “咳咳~”


    俏青荷又咳嗽起來,臉上浮現出一抹不正常的紅色,陸沉連忙從封印球中取出一杯靈泉水,伺候著對方慢慢飲下。


    俏青荷感覺好受了一些,緊緊攥著陸沉的大手,不舍得鬆開,又突然問道:


    “公子,奴婢還有幾年可活?”


    “莫要亂想。”


    陸沉輕輕刮了下對方挺翹的瓊鼻,又幫著理了理半白的發絲,安慰道:“既然公子來了,一切便都不是問題,而且,以後也莫要以奴婢自稱了,自今日起,俏青荷便是我陸沉的道侶。”


    “公子~~”


    俏青荷淚眼朦朧,撲倒在陸沉懷裏,哭了好一陣,才仰頭望著陸沉,羞赧道:“若是公子不嫌棄青荷這帶病之身,青荷今日便想侍奉公子。”


    “喜愛還來不及,又豈會嫌棄!”


    陸沉的大手拂過,俏青荷頓時身不由己。


    “公...公子,人家還沒洗澡呢。”


    “公子幫你!”


    陸沉抱著青荷離去,又很快歸來,兩人赤誠相見,郎情妾意。


    “公子~~”


    “青荷~~”


    “唔~~”


    “嗚嗚嗚~~”


    “公...公子,以前青荷沒了公子,隻盼早死,也未曾愛惜過身體,如今卻是害怕的緊,隻想與公子白頭到老。”


    “既有今日,哪怕立時死去,青荷也是值了!”


    “莫要胡說!”


    “嗚嗚嗚~~”


    相隔十年,這一晚,俏青荷又哭又笑,終究得償所願。


    ......


    玉女參同契運行,恢宏的氣息在兩人體內流轉,一夜間,俏青荷半白的長發,盡數轉為青絲,略顯枯槁的容貌亦是榮光煥發,陸沉端詳著沉沉睡去的俏青荷,略有欣慰,感慨道:


    “不愧是我的俏青荷。”


    青荷的容貌極佳,不然也不會被他稱為【俏青荷】,如今容貌完全張開,除了氣度略有不如,單論姿容,竟是絲毫不遜於薑紅娥。


    “公子~~”


    睡夢中的青荷小聲呢喃著,臉上的幸福如同蜜水般化開。


    第二日清早。


    醒來的青荷望見身側的陸沉,又羞又喜,怔怔道:


    “公子,青荷莫不會又在做夢?”


    “是不是做夢,試試便知。”


    “嗚嗚嗚~~”


    兩人一番折騰,直到日上三竿才攜手走出洞府,青荷一路蹦蹦跳跳,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陸沉選了一處空地,開始用心教授【青木長生功】,青荷修煉也很認真,額頭出了一層細汗。


    奈何效果極差。


    莫說呼吸與意念和動作三者配合,僅是單純的動作便已極為吃力,十年苦相思,終究讓她的身體透支太多,若非還有點修為護持,怕是早就油盡燈枯。


    而且,青荷本來修煉天賦就不足。


    這鍛體天賦怕是還要更差,如此一來,青木長生功怕是難以修出成果。


    青荷若有所覺,轉頭問道:


    “自己的身體我自是知曉,公子也莫要瞞我,青荷想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


    “有公子我在,自不會有任何問題。”


    青荷心甜如蜜,卻是倔強地望著陸沉,偏偏想要知道一個結果,陸沉無法,隻得如實相告,回道:


    “本源透支,折損了太多壽命,如今壽命...短則一年,長則三年。”


    “青荷知足了!”


    青荷嫣然一笑,眼角卻有兩滴淚珠滾落,哪裏能知足,分明是想長長久久的,陸沉幫著擦去淚痕,安慰道:


    “既然壽命不足,那就補上壽命,公子我神通廣大,豈能舍得俏青荷離我而去。”


    “嗯嗯~”


    ......


    兩人在蛤蟆島上散步,又一次出現在那座墓碑前,陸沉問道:


    “這是誰立的墓碑?”


    “是媽媽立的。”


    “衣冠塚?”


    “嗯!”


    俏青荷點頭,目露追思,回憶道:


    “當初公子一去不返,大家知道【長春道觀】秘境有主,所以篤定公子無礙,幾番尋找卻也毫無線索,好在有潼莘姐姐這位縱法仙師在,奉仙鎮尚算安穩,一年後,媽媽借助蛤蟆島的靈脈,順利晉階縱法境,成了奉仙鎮第二位縱法仙師。”


    “後來呢?”


    “如此又過了一年,兩年後,爛柯寺【屍巢】破封的消息傳開,天目真人統領各宗修士,又征招一眾散修,打算在玉灤州疆界立陣阻攔,媽媽與潼莘姐姐亦是一同前往,不久後,就傳來了潰敗的消息,一時間人心惶惶。”


    “好在當時玉琪姐姐重修到了練氣圓滿,借助秘境中靈脈,一舉成了第三位縱法仙師,奉仙鎮再次安穩下來。”


    “然後呢?”


    “再後來,媽媽與潼莘姐姐負傷歸來,大家這才知曉,【望丘城】早已破滅,有無數屍體化成了屍傀,形成了一支恐怖的屍傀大軍,已經進入玉灤州,正在逼近奉仙鎮,眾人一番商議後,自知難以阻擋,未免生靈塗炭,於是由玉琪姐姐煉化了【長春道觀】,由三位縱法仙師一同施法,將整座城池切割,分批移入了秘境。”


    “原來如此。”


    陸沉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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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春道觀中留有眾女的印記,想要煉化自是容易,三位縱法仙師合力,挪移城池也是不難,又追問道:


    “後來呢?”


    “後來大家有驚無險避入蛤蟆島,卻再也無法通過秘境判斷公子的情況,原本以為屍傀之禍很快就能過去,卻不想愈演愈烈,整個玉灤州逐漸淪為荒漠,第三年的時候,秘境中儲備的米糧近乎告罄,小小蛤蟆島自是難以供養,十餘萬人的生死擔在肩頭,媽媽與玉琪姐姐有了分歧。”


    “媽媽想要留守蛤蟆島,等著公子歸來,玉琪姐姐為了十餘萬百姓著想,卻要遠走,欲尋一處安穩的落城之地,繁衍生息。”


    【長春道觀】縱然有四十多裏空間,可一半是花海,一半是水草,而地下又是融合【淼淼陰間】形成的鬼窟,又因為秘境的特殊性,想要開墾田地,改種糧食,極為不易。


    正因此。


    想要依靠長春道觀的出產,養活十幾萬百姓,真的很難,可若是大力牧養馬匹牛羊的話,那就不一樣了,反而會容易許多。


    當初他沒有精力去搗鼓這些,也不知玉琪有沒有想明白。


    “結果如何?”


    “媽媽與玉琪姐姐自不會反目成仇,眾人商討後,決定讓媽媽留下,其他人幫著玉琪姐姐遠走,等尋到落腳之地,再以傳訊符相告。”


    “本來打算遷入北方北莽州,不想那裏也不安穩,不僅有靈獸襲擾,還有【無麵僧】作亂,最後玉琪姐姐踏上公子留下的那兩艘改造的潮汐樓船,帶著長春道觀和十餘萬百姓順江而下,不想,這一去卻是沒了音信。”


    “竟是如此!”


    陸沉明白過來,方玉琪這一去多半出了變故,這才連乾坤映像法都無法查看,他沉默良久,又問道:


    “紅娥可是修了那【太上忘情經】?”


    “是的!”


    青荷抹了抹眼角,傷心道:


    “媽媽帶著我和青草在島上又等了兩年,公子卻生死不知,媽媽每日思念,傷心欲絕,其中煎熬,別人難有體會,五年前,媽媽為公子立了一座衣冠塚,在墓碑前哭著轉修了那【太上忘情經】,自那日起,便再不知公子名姓,於是帶著青草飛向【牽情宗】,青荷自願留了下來,幫著公子守墓,轉眼...便是今日。”


    “苦了她,也苦了你了!”


    陸沉攙著青荷坐下,青荷緊緊依偎在他的懷裏,已是泣不成聲。


    昨晚陸沉就不止一次施展過【乾坤映像法】,對於薑紅娥的處境早有猜測,那【太上忘情經】本是玉玲瓏所傳。


    沒想到。


    終究還是修煉了。


    “太上忘情......”


    陸沉呢喃著,思緒飄遠,這部功法他雖不知具體內容,卻不止一次聽薑紅娥解讀過,等階高達三階,共分兩個階段,一個是【有情轉無情】,再一個是【無情轉至情】,目前的薑紅娥正在第一階段。


    正是最無情的時候。


    想要【無情轉至情】,需要成為三境通玄真人方可。


    等青荷平靜下來,陸沉又問道:


    “絨女是何時離開的?”


    “絨女......”


    直到陸沉提起,青荷才恍然記起,長春道觀中還有這麽一位白發姐姐,這也不能怪青荷,絨女本來就喜歡一個人獨處,自從陸沉一去不返,除了偶爾去打聽陸沉的情況,基本沒有離開過那片花海。


    青荷沉吟道:“好像是公子離開的第二個年頭,那時還沒有屍傀禍亂,當時白衣姐姐見了一麵玉琪姐姐,之後就一個人離開了道觀,再沒返回過。”


    “知道離開的原因?”


    “好像......”


    青荷仔細回想,不確定道:


    “好像玉琪姐姐說是什麽突破來著。”


    青荷說的不明不白,陸沉卻已有推斷,在眾人中,除了他自己,也就隻有絨女巫山朵朵修煉了【青木長生功】,他當初叮囑過絨女,說奉仙鎮有一位道君潛藏,疑似對【長壽丹】有意,凝聚第三枚長壽丹時,一定要遠離奉仙鎮。


    看來絨女的離開是為了凝聚長壽丹,至於為何一去不返,這不好判斷。


    不過。


    以他對絨女的了解,對方絕不會默默離開,很可能是絨女回來時,也如他昨日見到的一般,整個奉仙鎮早就不在了。


    這才不得不遠走。


    好在陸沉用乾坤映像法查看過絨女的情況,如今對方雖有變化,卻也安然無恙,隻是兩人相距太遠,暫時沒法將人接回。


    ......


    連續幫著青荷調養了三日身體,青荷終於氣色大好,這一日,陸沉放出青雲劍,帶著青荷禦空飛起。


    滿頭青絲飄舞,青荷回望蛤蟆島,略有不舍,問道:


    “公子,咱們這是去往何處?”


    “去見紅娥。”


    陸沉笑了笑,除此之外,他還要兌換靈石,用來升級各種法門,更重要的是,他要替青荷尋找延壽的方法,不可能任由對方一年後早早凋零。


    “哦!”


    青荷輕輕額首,遲疑道:


    “媽媽是在牽情宗?”


    “是的。”


    陸沉點頭,解釋道:


    “如今紅娥已貴為牽情宗的長老。”


    “可...可媽媽如今不認公子,那該如何是好?”


    “是啊!”


    陸沉歎息一聲,悠悠道:


    “十年未見,不管如何,總要親眼見一麵才好。”


    “青荷也有五年未見了。”


    青荷緊緊握著陸沉的大手,依舊記得當初與薑紅娥分別時的情形,那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時常浮現心頭。


    陸沉一路禦劍東行,小半日就飛出了兩千餘裏。


    進入了擎蒼山脈的範圍。


    到了此處,漫漫黃沙終於不見,陸沉禦劍不停,很快來到了昔日【千目城】的位置,卻見曾經赫赫有名的大城。


    已成一座荒城。


    再無半分人氣。


    陸沉在半空停下,翻手取出了昔日的那枚【通行令】,奈何此物亦是沒了動靜,再也感應不到【天目坊市】的位置。


    “物是人非啊!”


    陸沉感歎一聲,隨手扔掉通行令,帶著青荷直接飛向牽情宗所在的紫玉峰,行至半途,突然聽到一陣打鬥聲,繞過前方山峰,就見一座小型飛舟上,一行十數人分工明確,正在且戰且退。


    有人操縱飛舟。


    有人負責防守。


    有人準備進攻。


    有人催動陣法。


    那陣法在飛舟上空形成一個八麵玲瓏塔,塔身不停旋轉,不斷卸力,阻擋著一道銀白色的身影進攻,對方高有一丈,一身銀白色猙獰甲殼。


    雙手如爪。


    十指如劍。


    而且,後背還長著一雙銀白色翅膀,飛行速度極快,不僅輕鬆將所有法術法器避開,還不停在飛舟四麵連續攻擊,隻見那八麵玲瓏塔不停閃爍,好似隨時都要崩潰,而整個飛舟就如同浮萍一般。


    搖搖欲墜。


    【名稱】:屍傀


    【信息】:三階飛天銀甲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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