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用直白而又尖銳的問題,將祥符帝問得啞口無言,麵色慘白無比。


    他渾身無力地癱倒在地上,隻覺得自己的思緒一片混亂,不知該說什麽。


    李青的話讓他無從辯駁。


    他甚至找不出一個可以反駁李青的點,因為他的所作所為讓他沒有底氣。


    李青說的那些事情,他一個都想不到該怎麽做;他忽然發現假若自己真的接手了帝王權柄,反而會不知所措。


    如果李青不說他完全意識不到原來當皇帝這麽不容易,有這麽多麻煩事。


    說完那一段質問之言後,李青沒有停下,繼續道:“陛下下次若想奪權,不妨好好考慮周到,然後再想想有沒有成為一位合格皇帝的能力。”


    “若陛下真有能力成為合格的皇帝,能夠承擔起這大周的江山,臣自然會將權柄交還給陛下。”


    李青這次算是跟祥符帝開誠布公了。


    既然祥符帝想要權力,那麽他便以這一點作為動力來驅使祥符帝開始努力。


    否則以祥符帝現在的情況,無論他怎麽教導,都是聽不進去的。


    祥符帝低著頭並不說話,也不抬頭看李青,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李青見此心中微歎,隨後也不再多言,隻留下淡淡的一句話:“陛下自己好好想想吧,臣告退。”


    說罷便轉身離開了乾元殿。


    祥符帝在地上坐了許久,最後才咬牙重新站起來,走到了龍案旁邊。


    他看著龍案上的那封血詔,眼中充滿怒火,直接伸手將其抓過來就想撕掉。


    然而布帛堅韌,祥符帝用出了吃奶的力氣都沒能撕碎,頓時將他給氣哭了。


    “都欺負朕!連你也欺負朕!”


    “該死!你們全都該死!”


    祥符帝哭著將手中的詔書狠狠丟在地上,一邊用腳踩,一邊哭喊道。


    他此時此刻並沒有多少懊悔之意,隻有羞憤,還有被李青那番話帶來的屈辱。


    因為李青表達的意思,就是說他現在還沒有做皇帝的資格!


    這對他而言遠比打罵要更刺痛他。


    一番哭鬧打砸以後,乾元殿裏隻剩下一片狼藉,而祥符帝的怒火也消了幾分。


    隨後他抬手擦了擦淚水,恨聲說道:“你要管著朕,朕偏不聽你的話!”


    “朕倒要看看你能拿朕怎麽樣!”


    說罷,他直接袖子一揮,轉身氣衝衝地離開了乾元殿。


    ……


    ……


    恩科考試需要持續整整三日。


    這三日時間,放在以往的話對於參加考試的考生們來說無疑是煎熬。


    因為讀書人都是身體比較孱弱,考試則要連考三天,三天時間內都不能離開自己考試的號房,吃喝拉撒都在裏麵。


    所以在以前的考試中經常有直接猝死、或者昏倒的考生。


    不過現在的情況倒是好了許多。


    自從儒家大道顯化後,有功名在身的讀書人都獲得了相應的文位。


    而能來參加科考的無一不是秀才,到了這個階段已經能夠一定程度地抵禦寒冷和饑餓了,考試也就沒那麽難熬。


    不過相比於考試,接下來等待出成績的日子,才是最讓人難耐的。


    十年寒窗,盡在今朝。


    成則金榜題名、光宗耀祖;敗則名落孫山,隻能黯然退場再等三年。


    許多考生連年落榜,甚至都已經生出了華發,畢竟人生又能有幾個三年?


    好在這次閱卷的時間要比以往快上許多,畢竟直接看才氣高低就行了。


    因此僅僅過了五日左右的時間。


    這次科考的成績便出來了。


    和往年一樣,今年等待放榜的不隻是考生,還有眾多等著榜下捉婿的富家翁。


    而隨著唱名聲一道道響起,被點到名字的考生欣喜若狂,而沒被點到名字的,則是越發緊張。


    等到所有的名字都被念完後,一切塵埃落定;中榜考生們被簇擁著前去喝酒慶祝,等待不久後的殿試。


    沒中榜的則是滿麵黯然,默默離去。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今年的中榜考生中,寒門子弟的比例要比以前多太多了。


    在以前,數百名上榜考生裏,或許隻有十多名甚至幾名是出身貧寒的。


    但是今年上榜的考生裏,出身寒門的考生竟然占據了過半的龐大數量!


    比往年何止多了十倍?


    沒有世家壟斷,寒門考生有了出頭之機,他們的努力終於有了回報。


    拉低書籍價格的優勢如今終於顯現了出來;而且隨著時間推移,免費教育帶來的好處也會慢慢展現。


    ……


    十日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殿試的日子終於到來。


    天蒙蒙亮,遠處的天空泛著一抹魚肚白,啟明星還高高地掛在天邊。


    而此時所有中榜考生們已經懷著緊張和期盼的心情,聚集在了太安殿外。


    今天這場殿試就是他們科舉的終點了,但卻是他們未來官途的起點,也將決定他們起點的高低。


    “馬上就要殿試了,好緊張啊。”


    “天子年幼,估計主持殿試的會是鎮妖王,不知會出什麽樣的題目。”


    “往年鎮妖王以一篇推恩令奪得狀元頭籌,解決了藩王之患;今年的題目不會也是與國事有關吧?”


    “有可能,希望不要太難。”


    “不過我們怎麽寫得出推恩令那種策論啊,唉……”


    ……


    眾多考子們低聲議論著。


    很多人都在擔心今年殿試的試題會是什麽,會不會跟上次一樣難。


    如果還是藩王問題這樣的難題,那麽真的是難死人了,又不是人人都如同李青那般妖孽,世間也沒有第二篇推恩令。


    而此時砸大殿裏麵,群臣匯集。


    今日李青、楊郢兩人都來了,文武百官們也全都到場,但唯獨少了一人。


    最上方的龍椅依舊是空空如也。


    “殿試即將開始了,陛下怎麽還沒來?不會又是睡過頭了吧?”


    楊郢擔憂地說道,忍不住搖頭歎息。


    這些天的朝會祥符帝頻頻缺席,要麽遲到要麽早退,沒有一次是正常的。


    平日裏遲到早退也就罷了,今天可是殿試,怎麽還能遲到?


    百官也都在議論紛紛。


    宋玨看向李青,眼皮微抬,說道:“鎮妖王身為帝師,卻沒有教會陛下勤政,未免有負先帝所望吧?”


    學生教不教得好,是老師的問題。


    李青既然擔任了祥符帝的老師,那麽教導好祥符帝便是他的責任。


    所以宋玨從這一點上來指責李青是沒問題的,李青也無法反駁什麽。


    “鎮妖王還是多花些心思在陛下身上吧,國家政務並非隻仰賴鎮妖王一人。”


    孟庭山也淡淡開口道。


    他的言下之意,是暗諷李青插手朝堂事務太多,將整個朝堂都一手抓著。


    近段時間來李青獨攬朝綱,大小事務全憑他一人決斷,如孟庭山、宋玨這樣世家派係的官員們早就心生不滿了。


    聽到兩人的諷刺,李青並未反駁。


    他隻是對一旁的楊郢說道:“時辰到了,不等了,直接開始殿試吧。”


    “今日的殿試,由本王來主持。”


    楊郢聞言稍稍愣了愣,本想說些什麽,但見到李青平靜的臉色後,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隻是心中歎氣。


    而李青的話雖然不大,但也被不少大臣們聽得一清二楚,一個個心中震驚。


    太傅趙夔更是直接站出來對李青厲聲質問道:“鎮妖王這是何意?代替陛下主持殿試,未免也太過分了!”


    身為臣子代天子主持殿試。


    這無疑是極嚴重的逾矩!


    哪怕李青是顧命大臣,又是帝師,這麽做也非常不妥,因為於禮不符!


    “自古以來殿試都是天子主考,考子都是天子門生;鎮妖王代天子行主考之權,是想要將考生都納入自己門下?”


    “那此後這朝堂到底是誰的朝堂!”


    孟庭山盯著李青說道,字字都是誅心之言,直刺李青。


    他這話等同於說李青想要造反!


    天子主持殿試,參加殿試的考生都可以稱自己為天子門生;但現在是李青主持殿試,那些考生豈不都是李青的門生?


    這樣等到眾多考生步入朝堂,和李青都有了一層門生關係,這還得了?


    一時間,殿內的群臣紛紛出言反對!


    沒等李青說話,身為侍禦史的王琰便首先出聲冷笑道:“孟大人不要這麽快扣大帽子,那些考子本就是鎮妖王門生。”


    “不僅是他們,便是殿內許多大臣,包括楊大學士、孔祭酒,都算是鎮妖王門生!”


    這話讓眾臣愣住了,殿內大臣、包括楊郢、孔嵬都是李青的門生?


    開什麽玩笑!


    然而聽到王琰的話,楊郢沒有反駁,孔嵬更是出聲說道:“老夫的確算是鎮妖王的門生。”


    “孟大人難道忘了,鎮妖王可是儒教教主,凡讀書人必要參拜其聖像。”


    “別說是殿外那些考子了,我大周的所有讀書人,都能算是鎮妖王的門生!”


    “陛下有事未到,難道一直拖著殿試不辦,讓考子們看朝廷的笑話?”


    “更何況鎮妖王本就是天下讀書人之師,更是天子之師,代替天子主持殿試有何不妥?”


    孔嵬的話音落下以後,孟庭山等人方才想起來一件事。


    那就是李青不僅是鎮妖王這麽簡單!


    比起鎮妖王的身份,儒教教主才是其最大的身份,隻要是修煉儒道、參拜過聖像的讀書人,見到李青都要稱一聲夫子!


    隻不過因為是在大周,李青鎮妖王的身份過於耀眼,所以平日都以王爺相稱。


    “孟大人和趙太傅也都是讀書人,不知道有沒有參拜過聖像?”


    孔祥德這時給出了致命一擊。


    霎時間孟庭山和趙夔的臉色頓時漲得通紅,因為……他們的確也拜了聖像。


    那這麽說他們豈不是也算李青門生?


    一時間所有駁斥李青的人全都啞口無言了,因為他們沒資格。


    “我等皆是教主門生!”


    “請教主主持殿試!”


    同時,許多支持李青的大臣們也紛紛開口,請求李青出麵主持殿試。


    殿試太過重要,關係到朝廷威嚴。


    即便祥符帝不來也得繼續進行!


    此外李青的以國為公、以民為重的心胸性格誰都知曉,孟庭山等人拿逾矩的事情攻訐李青,他們自然感到憤懣。


    宋玨、孟庭山還有趙夔看見這一幕,臉色變得十分難看,隻能退回原位。


    同時他們也驚人地發現,李青如今已經不是當初那孤身諫上的小小禦史了。


    不知不覺中他身邊已經聚集了許多人,大半個朝堂都在支持他!


    李青從頭至尾他都沒說話,因為他不屑於和孟庭山之流爭論這些無異於的事。


    王琰、孔祥德的開口,無疑為他省去了許多功夫,他本想直接動用打王鞭的。


    現在時代已經變了。


    這玩意可比嘴皮子好使多了。


    “宣金科貢士入殿!”


    解決了所有反對聲音後,李青下達了命令,讓所有考生進入太安殿參與殿試。


    “宣金科貢士入殿——!”


    “宣金科貢士入殿——!”


    “宣金科貢士入殿——!”


    ……


    一道道唱禮聲在金吾衛士們的傳唱下接連響起,從太安殿一直到廣場上。


    所有金科貢士們紛紛打起精神。


    然後排成兩列,踏上禦道的台階。


    此時清晨的朝陽已經升起,灑下萬丈金芒,照在這些金科貢士的身上。


    如此朝氣蓬勃。


    ……


    ……


    在李青主持殿試之際,祥符帝還在寢宮裏呼呼大睡,而寢宮的地上擺滿了酒壇子,此外一片狼藉、酒氣衝天。


    此時劉通站在寢宮門口看著宮裏的景象,痛心疾首的同時,也滿心失望。


    今日是殿試的大日子,祥符帝身為天子,是必須要到場主持殿試的。


    可現在都日上三竿了,殿試的時辰早已開始,祥符帝卻還在床上酣睡。


    “唉,這可如何是好啊!”


    劉通愁容滿麵,他已經去叫了祥符帝數次,但卻根本叫不醒。


    這令他也是感到束手無策。


    祥符帝如此不知進取,別說和元符帝那等雄才大略相比較了,就算和天符帝比起來,也是不及萬一!


    這段時間來祥符帝的作為他都看在眼裏,他明白不能怪李青教導不到位。


    而是祥符帝真的是朽木不可雕。


    哪怕再好的老師也教導不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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