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霏狠狠皺眉,不言語,心裏壓抑。


    夢魘見千霏臉色難看,又諷刺道:“我就不明白了,這摯友究竟算個什麽東西,承諾的是水暮顏,失信的還是水暮顏。千霏,你不是已經看到你爹這個前車之鑒了麽?難道你還想親身體會一遍?奇良玉跟著綺語魔帝,水暮顏跟著白蘭,嗬,還真是像極了,想不到你跟你爹連命運都這麽像。”


    “轟——”


    千霏一掌打過去,夢魘急速閃開,身後的山石頓時四分五裂。


    夢魘冷哼一身:“好好一個殺手,竟然被情字磨成這副德行。千霏呐千霏,倘若你爹泉下有知,看到你如今被情所困一副孬樣,會不會死不瞑目?”


    夢魘的話越來越過分,刺激著千霏的心,千霏紅了眼,飛身朝夢魘打去,兩個人在庭院裏大打出手,一時間飛沙走石,天昏地暗。


    雨雪殿的激戰驚動了外麵的守衛,水暮顏還在半路上便撞見了來稟告的人,嚇得她趕忙飛去雨雪殿。


    水暮顏趕到時夢魘和千霏已經打紅了眼,偌大的庭院內陰沉沉的,飛沙走石,狂風大作。


    水暮顏見夢魘和千霏都要動真格了,連忙製止:“別打了!要拆家啊你們!”


    夢魘見水暮顏來了,一溜煙收了法躲在水暮顏身後,抓住水暮顏肩頭惡人先告狀:“我不就是問她你怎麽想著帶白曦和白雲來雪寂殿麽,她至於動手打我麽?這明明就是公報私仇!”


    哪裏來的公?隻有私仇好吧!


    水暮顏見千霏紅了眼,拳頭咯咯作響,頓時一陣心痛,也不管夢魘說的是什麽,轉身就是一巴掌打過去。


    夢魘震驚的看著水暮顏,一臉恨意,卻還是停在水暮顏身後問:“你憑什麽打我?”


    水暮顏想也沒想便回答:“讓你搬弄是非!”


    “搬弄是非?你親眼看見了還是你親耳聽到了?你不分青紅皂白就打我,水暮顏你他娘的真是吃定我了是不是!我夢魘就這麽賤骨頭任由你打罵?”


    夢魘反手給了水暮顏一巴掌,水暮顏沒有還手,心虛,她的確是沒分青紅皂白。


    水暮顏冷著臉看著夢魘:“既然知道我護短到這個地步,就不要來招惹千霏。”


    夢魘聞言冷笑,她最是討厭水暮顏這副孬樣,好像她退讓就能換回一切一般,天真可笑,令人作嘔!


    夢魘覺得沒解氣,反手又是一巴掌,而後冷臉說道:“洛神帝貼身信物都帶來了,你還察覺不到她有危險麽?水暮顏,你這顆心究竟是什麽做的?竟然可以惡心到這種地步,我看你就是喜歡這種被完虐的心態!”


    千霏聽著夢魘的話也來氣,水暮顏好像就是那樣,非要找一堆事放在身上才舒服。搞得自己累死累活才有存在感一般。


    夢魘又看著千霏那落下淚來的模樣,冷笑道:“你造反有三個月了吧,你該做的第一件事不該是重振千秋穀麽?磨磨唧唧在幹嘛呢?真不知道你四處瞎忙什麽,到現在還不是一事無成。和兩個奶娃娃混在一起做什麽?難道你還想擁護白曦座上龍位,你挾天子以令諸侯啊?”


    夢魘的話語激烈,將水暮顏和千霏的心貫穿,現在隻需要一個雷點便可以觸發千霏和水暮顏之間的戰火。


    水暮顏知道自己沉默得太久,再沉默下去,千霏就要炸了。


    水暮顏轉身看著千霏,一臉抱歉說道:“我知道我拖的時間有點長,可是千霏,我不想讓你也成為魔界眾生討伐的對象。再等等好不好?給我一些時間,讓我一步步來,急功近利不行的。倘若我強行重建千秋穀,瞎子都能看出來我是為了千秋穀造反的,那樣不是把你推向風口浪尖麽?我不希望你身上背負一個莫須有的罪名。”


    “水暮顏,你從來都是隻顧著自己怎麽想怎麽做,從來不問我的意見,我對你太失望了。”千霏冷眼看向水暮顏,而後轉身離去。


    水暮顏朝她喊道:“千霏——”


    “滾——”


    千霏大力關門,砰的一聲嚇得夢魘後退半步。


    夢魘看到千霏氣成這樣,不由得揉了揉臉,這一局,是她贏了。


    水暮顏轉身看著夢魘,四目相對,凝視良久,水暮顏不知道該說什麽,夢魘隻是將事實說出來了,她又錯在哪裏呢?


    水暮顏不得不懷疑是自己疑心病太重了,或許夢魘根本就沒有來挑撥離間,隻是自己想多了。


    洛神帝下落不明,水暮顏也意識到再如何也該去西域看一看,免得真出了什麽差錯,她後悔都來不及。


    水暮顏歎息一聲,心情沉重如鐵。


    水暮顏看也沒看夢魘,徑直走了,夢魘一個人站在風裏,捂著臉,像個傻子。


    她眼神裏裝滿了迷茫和麻木,仿佛,她也忘了自己這樣做到底有什麽意義。


    雨雪殿內。


    千霏紅著眼坐在桌邊,拳頭咯咯作響,夢魘的話一遍遍縈繞在她腦海。


    “靠你?嗬。”千霏眸中滿是淚水,輕輕低頭便又滑落,那微微張合的嘴裏呼出沉重的氣息,不均勻的呼吸讓胸口處起伏不定。


    千霏悲哀的笑著,流著淚,現在想起水暮顏的所作所為,真是寒心。


    千霏趴在桌上哭泣,她不知道是自己太過於心急還是怎樣,其實這三個月來,她對水暮顏的信任正在慢慢消失,是因為愛而不得?是因為水暮顏對她所給的愛情加以排斥?還是因為水暮顏終究不是她的?


    千霏埋頭反思,自己怎麽愛上水暮顏這樣的人?當初明知道水暮顏是個優柔寡斷之人,怎麽還一腔熱情錯付?


    千霏越想越傷心,自己到底圖什麽?


    “眾叛親離……一無所有……”千霏重複著這幾個字,一遍遍淩遲著自己的心。


    水暮顏曾說過,她那極端的性子就是為了有一天麵臨選擇時,她能毫不猶豫。因為在猶豫的瞬間,足夠讓另一方受盡煎熬。


    那如今水暮顏讓千霏受盡煎熬又算什麽?千霏想起夢魘方才說的那句話,承諾的人是水暮顏,失信的人還是水暮顏。


    原來信任這麽廉價,這麽輕易被辜負,千霏怨恨從心起,她決定,要自己圖謀一切,等待,本就是個錯!


    上一次她沒能等來水暮顏營救她,這一次,她一樣等不來水暮顏為她拋下一切!


    水暮顏心裏已經裝了太多人,千霏心裏滿是她死後水暮顏的心理記憶。在千霏死後,水暮顏隻是因為愧疚和思念一直在複仇,可水暮顏心裏還是真正存了白子佳,存了洛神帝,隻是,仇恨太深,讓水暮顏溺水在仇恨的深海裏。白子佳和洛神帝的情分,猶如稻草,水暮顏想抓卻抓不住。


    千霏回憶著水暮顏那一次次冰冷時想要溫暖的心情,千霏知道,這是人之常情,知道得越多,她對水暮顏越失望。可不知道,她便隻會自欺欺人。千霏從來就不是個會自欺欺人的,她寧可痛,也不願意糊塗。


    倘若看清真相會麵臨失去,那麽這種失去必然是最幸運的,千霏也不想浪費時間精力在一個錯的人身上。即便這個人是水暮顏,是曾為她刀山火海的水暮顏。


    千霏一遍遍回憶著水暮顏的過去,心在滴血,在慢慢變涼,一點點變得冷靜,那份哭泣和絕望被悲傷籠罩,被諷刺覆蓋。


    夢魘認為,人性邪惡,而水暮顏所信奉的深情厚誼也不過是個笑話。這世間怎麽會有一個人絕對的愛上另一個人呢?人們都是最愛自己,而愛別人,早已成為一種錦上添花的東西——可有可無。


    換一個人愛,不也是愛?


    倘若這一生都需要愛,那麽遇到一百個人,每個人愛一段,是否也算是愛了一生?


    千霏悲涼一笑,諷刺掛在嘴角,水暮顏的愛就是這麽泛濫,誰說不是呢?而她曾那麽固執的以為,水暮顏隻不過是在三千弱水中尋找那一瓢。


    “水暮顏,你就是個大騙子……”千霏眼淚快速滑落,很快便紅腫了雙眸,哭聲漸漸從壓抑變成嚎啕大哭。


    千霏一邊哭一邊想著過去,還記得那一次千秋穀麵臨被白蘭討伐,千霏為了不讓水暮顏為難,將那塊玉佩還回去。而水暮顏那時便來告白,她的告白究竟是害怕失去千霏這段錦上添花的愛呢,還是逢場作戲?


    那時候,水暮顏有洛神帝,有白子佳。


    白子佳說過一句話,水暮顏最可怕之處就在於用真心騙人。


    千霏回憶來來往往,都沒看到水暮顏的半分假,可水暮顏的確辜負了千霏的真心。那個口口聲聲說不會讓千霏為難,決不讓天下人傷害千霏的人,眼下卻給了千霏大風大浪。


    千霏想起水暮顏曾說過的一句話:承諾就是聽的人當真,謊言就是說的人當真。


    而今,真是如此。


    千霏信以為真,將水暮顏的謊言當成誓言。時光最鋒利的不是割開一段情濃,而是將誓言變成謊言,還那麽冠冕堂皇。


    風城。


    城荒殿。


    夢魘一時間不知道去哪裏散心,於是便來了城荒殿找白子佳。白子佳見到她的刹那眼神慌張,將夢魘迎進來後便關上了門。


    白子佳看見夢魘一副傷心的模樣,問道:“怎麽了?”


    夢魘想起那一巴掌還是很傷心,甚至是怨恨,水暮顏為何那麽護著千霏?她夢魘是個魔物所以便活該無人疼愛?還是因為無人疼愛她夢魘,所以活該被欺負?


    “你不是說要打敗水暮顏就從她身邊的人下手麽?白子佳,為何我越是和千霏針鋒相對,水暮顏就越是對我打壓得深?今天她又打我,而且根本沒問是非對錯。她就是護著千霏,不分青紅皂白打我。還那麽理直氣壯,說,明知道她護短還去招惹千霏。”


    夢魘說完話落下淚來,她隻是將實話說出去了,怎麽就被這般完虐?


    白子佳大概猜到了,肯定是夢魘又說什麽刺激千霏的話了,水暮顏見不得千霏受委屈,自然是打夢魘。


    嗬,又是這樣,水暮顏這個沒腦子的。


    白子佳看著夢魘傷心的模樣,連忙伸手過去為她拭淚,安慰道:“你這樣小打小鬧,耍耍嘴皮子,根本傷不到千霏的根基,水暮顏和她頂多是置氣,又能壞到哪裏去?要真想讓水暮顏後悔,那就該學著我,徹底將她拋出世界,又緊緊牽製著她,讓她看不清局勢,便可以留住她,又讓她愛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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