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喜、怒、哀、懼、愛、惡、欲...等等被黑泥汙染,就好比術士在修行時吸收了太多【天靈之炁】。


    弑殺、好色、瘋狂...種種表現都有可能。


    要是能在他們造成巨大破壞力之前,給他們注入本來同樣有害的過量‘道德’。


    就好比術士吸收【地靈之炁】予以平衡天靈一樣,用良知和道德去調和暴走的七情六欲,重新變回一個正常人。


    隻是這‘道德’的劑量問題,還需要大表哥那邊做大量實驗小心摸索才行。”


    太白化身和凰嫵隻是暫時把【人道洪流】引向了本就是一盤散沙的摩羅四島,讓他們替自己吃下了第一波重擊。


    該來的早晚還是要來。


    現在赤縣神州算是又得到了一層保障,可以將後續【人道洪流】的破壞力降到最低。


    但並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天災之所以是天災,就是因為它本就是天道規則的一部分。


    甚至是在天地大循環中,打開的第一道口子,誰也無法將之重新關上。


    就像洪水、幹旱、大疫一樣,今年不來,明年、後年也一定會來。


    召集【九兵】全體仙官的力量,抗住一波或許咬咬牙可以辦到。


    但沒完沒了的一波一波又一波,放在誰身上也受不了,整個赤縣神州的百姓也不可能一直強撐著不睡覺。


    這人工注入“道德”,就跟做了一碗湯嚐一口太鹹了,再往裏麵兌水一樣,隻能治標不能治本。


    狼牙棒【道德】充其量隻能針對個人,一個個去救,【人道洪流】針對的卻是整個世界。


    效率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前者最大的作用,也隻是讓人間可以堅持更長時間,讓九兵有更多機會可以想方設法找到應對之策。


    前後隻是短短幾個呼吸,王遠還在想著怎麽解決【人道洪流】的時候。


    他和大司命的處境就變得越發惡劣。


    【百眼靈官】的眼睛已經睜開了一半。


    那些人頭蟲身的醜惡蟲豸也撲到了兩人近前,鼓噪的蟲鳴,酸腐的臭氣將兩人團團包圍。


    大司命也意識到,百眼靈官提前蘇醒,靠他們自己的力量怕是已經衝不出玄胎平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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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他們的背後還有仙人本體,還有【九兵】的同伴。


    大司命的本體已經發來了支援即將抵達的消息,兩人現在要做的就是固守待援。


    “北鬥靈靈,統攝萬靈。貪狼操惡,食鬼**。巨門烜赫,照耀洞明。祿存奔霧,統攝天丁...


    真光普降,助汝威靈。魁是所指,日行萬程。急急如律令!”


    周身星光繚繞,好似天妃神女的阮紅綃疾聲頌咒。


    身邊顯化出來的各種星象盡皆隱去,隻有好似勺子一樣的北鬥七星大放光明,忽然落到他們的腳下。


    化作一架套著七匹具裝天馬的巨型戰車。


    一隻好似黃金鑄就的馬蹄就足足有磨盤那麽大,說它是一輛戰車,不如說是一座小型的鋼鐵城塞。


    “北鬥七星”謂之七政,天之諸侯,近紫薇宮南,在太微北。


    是謂【帝車】,以主號令,運乎中央,而臨製四方,建四時,均五行,移節度,定諸紀,皆係於北鬥。


    “駕!”


    大司命手握韁繩,猛然打馬,沿著縱橫交錯的天網衝了出去,將擋在麵前的蟲子全都輕鬆碾作齏粉。


    這【北鬥帝車】的速度雖然不如星辰遁光,卻是攻堅和守禦的無上利器。


    在【司命黃道】這一尊堪比地下主的“半仙”手中,幾乎真的有了“仙人之下我無敵”的本事。


    蟲群一時根本難以近身。


    但在這個時候,由【萬裏金光黑霧陣】織成的天網,也覆蓋了整個“玄胎平育天”。


    一群體型堪比山嶽,氣息至少也在黃篆巔峰的蜘蛛、蜈蚣,在大陣的最中心狠狠拉起天網。


    似慢實快,飛速拖向大陣的最深處。


    隻要【北鬥帝車】逃不出這張大網,早晚都會落入【百眼靈官】的口中。


    王遠知道這個時候,自然是能多撐一刻就能多上一分逃生的希望。


    立刻提棒而起,口中頌咒:


    “頭戴天圓,足履地方。冠帶九炁,結為衣裳。日為圓象,月為圓光。


    身披北鬥,六甲九章。左掾河魁,右倚天罡。伏諸惡黠,消滅不祥。急急如律令!”


    呼——!


    隨即,一陣和煦的暖風刮過。


    王遠靈肉合一,聚則成形,散則成氣的“陽神”瞬間悄然融入風中。


    一道身披冕袍,頭頂青天,目似日月的巍峨光影,從北鬥帝車中一躍而出。


    【內景天地·彼岸三界】囊括了天、地、人三界,就算來到三十三天,也完全不存在短板。


    百裏範圍之內的天地靈機,全都被王遠拿來“天地借法”。


    整片天地都活了過來,變成被王遠這位【萬鬼之王】奪舍的軀殼。


    這也是王遠在成就青篆,修成【內景天地·彼岸三界】之後,獨一無二的神通道法【三界化身咒】。


    “呔,給我隨地大小變!”


    手中狼牙棒自行跳起,好像充氣一樣瞬間膨脹,化作一根接天連地的巨柱,幾乎撐開了天網。


    目似日月的巨人光影往前一撲,瞬間融入其中。


    別人是以神禦劍,王遠便是神禦狼牙棒。


    靠著三種特殊能力,這【道德】儼然成為了一種超越了物質和能量的概念武器。


    也許直接破壞力比不上大當量的【大道至簡】,卻自有奇能妙用。


    隨即,王遠按照規則二【我就是道德製高點】,高喝一聲:“君子不重則不威!”


    君子打人一定要下重手,不然就樹立不了威信。


    這句話似乎一下子說到了狼牙棒的心坎裏。


    霎時,通體綻放出危險至極的紅色神光,好像天傾一般,攪動混沌,狠狠向著大陣中心砸了過去。


    轟隆——!


    一顆好似太陽一般炫目的光球爆閃,一瞬間刺得人完全睜不開眼睛。


    那些山嶽般高大的人頭蟲豸,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一聲,就被王遠這一棒砸得灰飛煙滅。


    甚至【百眼靈官】有一隻剛剛睜開的眼睛,都被他的大棒搗得汁液迸濺。


    要問世間【債業】最深重者,誰又能比得上十六位天官?


    再加上【三界化身】和東方鬼帝的【帝格】加持,王遠在一位天官麵前竟然也有了刮痧的資格。


    雖然隻是一位還沒有徹底蘇醒的天官。


    同時,天網也隨之猛然一鬆,北鬥帝車轉圜的空間又變大了不少。


    “嗷!”


    半夢半醒的百眼靈官,剛剛發出一聲哀嚎。


    耳邊便再次傳來一聲巨響,整個玄胎平育天都隨之簌簌抖動。


    隻是這一次卻來自界膜之外。


    “大姐,太白,堅持住,俺老六來也!”


    緊隨鬥戰勝王呼喊聲而來的,是這座天境外越發劇烈的撞擊。


    即使玄胎平育天早就被百眼靈官徹底封閉。


    但隻要能打開一絲最細小的縫隙,在【千變萬化】之道上擁有絕對統治力的六耳獼猴,就可以輕鬆鑽進來。


    到時,局勢立變!


    不過這個時候,百眼靈官本體曆經數千載沉睡後的複蘇,也終於來到了尾聲。


    黑霧劇烈翻湧,木偶戲園、大槐安國、彩雲鋪...黃粱鄉的景象時而重組時而崩潰。


    就連其中各種人物臉上,麵對世界末日的驚恐都被王遠二人看得一清二楚。


    最終隨著一聲水泡破裂的聲音響起。


    波!


    夢境和現實的隔膜終於被徹底打破。


    一隻比湖泊還要大的昏黃色巨眼,也是百眼靈官最後的主眼陡然睜開,燦爛的金光迸射,扯碎了周圍繚繞的黑霧。


    蟲鳴之聲也轟然大作。


    無數虯結在一起的蜈蚣狀眼梗,腹生千足,色呈五彩,每一條千足蜈蚣的末端都生著一隻同款的眼睛。


    讓她像一隻巨大的八爪魚一樣張牙舞爪。


    隻是這位天官的身體始終保持半虛半實。


    似乎作為軟體動物,永遠都有一部分躲藏在自己的殼子——夢境中,可以隨時逃走。


    平日外出活動的都是不怕死的夢中鏡像,本體從不離開“玄胎平育天”。


    即使在老巢裏還這麽小心翼翼。


    說實話,王遠見過的苟道中人不少,但是能苟到像【百眼靈官】這樣的紫篆境苟中聖人,還真是世間獨一份。


    蘇醒的瞬間。


    大眼珠子那有如實質的目光,便落到了大司命的身上。


    “大司命,果然是你!


    【三命五星】之道的三條路徑最終合一,成就最完美的鑰匙,就算搭進去了本尊的七仙姑也完全值了。


    快把‘後門’的鑰匙給本尊交出來,本尊可以讓你們死得痛快一點!”


    尖細濕冷的聲音,好像一條條滑膩的蟲子鑽進耳道,讓王遠和大司命忍不住打個寒顫。


    肢體揮舞之間,也讓他們看清了在主眼身下,有一道洞開的金色巨門。


    嘩嘩的天河弱水,正裹挾著同樣有形無質的惡念黑泥,從這裏瘋狂湧入人間。


    隻是時不時就會撞上兩界之間的時空湍流,被瞬間崩散變成細霧,又在更下方重新聚合,完好無損。


    不過,這天河水可以從容通過,但天官卻不行。


    就好像前世人類想要到達另一顆行星,需要精密計算對應窗口期,才能開啟旅行一樣。


    天官也隻有算定相應的時序和命軌,選定獨特的“窗口”後,才能順利通行。


    要求的精密程度比星際旅行還要嚴苛無數倍。


    早一息晚一息,都有可能讓她們被時控湍流徹底撕成碎片。


    大概是【百眼靈官】也覺得自己說了一句廢話。


    意識到界膜之外【鬥戰勝王】的攻勢越來越猛之後,立刻對著兩人發動了自己的權能。


    嘩啦啦...


    一陣與天河截然不同的虛幻水聲,響徹在兩人的耳畔。


    隨即一條虛幻的長河浮現在兩人的背後,瞬間便將他們給裹挾了進去,然後浩浩湯湯衝向百眼靈官裂開的一張巨口。


    “這是...命運長河!”


    跟百眼靈官打了上千年交道的大司命,一眼就認出了對方的招數。


    作為在人皇顓頊絕地天通之前就存在的老不死。


    雖然歲月沒有賜予她比其他天官更多的智慧,卻讓她得以立在命河的源頭,俯視此界中的幾乎所有生靈。


    這個世界上,所有比她更晚誕生的【真靈】,都會在她的【命河】中留下痕跡,受到這一條命河的支配。


    包括但不限於:自投羅網、黴運連連、蝴蝶效應、各種巧合連鎖...導致自己的命運被她玩弄。


    想要掙脫命河,除了在同路徑的權能比她更強之外,隻有位格足夠高,體量足夠大,才能幸免。


    “等六耳打破天境怕是來不及了,我們隻能自己殊死一搏!”


    阮紅綃咬了咬牙,將手中所有的【千日醉】全都化作水霧融入到了命河之中。


    撲入百眼靈官主動張開的大嘴中。


    就算紫篆仙人淺淺飲上一碗【千日醉】,也會醉上整整三日。


    這時百眼靈官張開嘴一下子飲了大半壇,酒勁立刻上湧。


    眼皮打架,無可遏抑地即將再次入眠。


    然而,她的意識即使已經陷入半夢半醒,但【命河】依舊在自行運轉。


    這是因為隻要本體徹底入眠,百眼靈官的夢中鏡像便會隨之蘇醒,除了再拖延一點點時間之外,似乎依舊不能改變現狀。


    大司命也顧不了那麽多,發動自身【司命黃道】對整個黃道的統禦力,抗衡對方的權能,想要趁此機會衝出【命河】。


    可眼看夢中鏡像即將蘇醒,他們距離“河岸”還有足足十幾丈,距離天境被六耳獼猴打破似乎也還差著一些。


    兩人已經能看清百眼靈官好像鋸齒通道一樣的恐怖口腔。


    就在這個關鍵時刻。


    恢複人形的王遠,猛然取出了一直揣在懷中的...半枚棋子。


    毫不猶豫地發動了它自帶的能力【勝天半子】!


    ——在這一刻棋士不會被天道循環的“命運”所掌控,能夠人定勝天,創造出不可思議的奇跡!


    【戒律禁忌:


    “勝天半子”施展的前置是必須“自添滿”。


    付出慘痛代價,乃至賭上一切,以命為子才有一定可能創造奇跡!


    注:恐怕隻有那等真正跳出天道的局外之人,才有可能實現真正的與天對弈,勝天半子。】


    王遠要求生,自然不可能像齊布雨一樣隨便丟掉小命。


    之所以果斷使出這個能力,便是因為他知道自己還有一個最根本的依仗。


    修行【天部道法·地闕金書】的第一條戒律禁忌便是:天地異數!


    【凡人之軀,純淨白紙,不依道法,卻能在輪回轉生之時,完全破解胎中之迷,明悟自身本來。


    非此天地異數,不能承載這地闕道法。


    若強行修習,三魂七魄將被道法漸漸拖入幽冥地府,永世沉淪,不得超生!慎之,慎之!】


    哪怕是擁有可以修改命數,讓人符合世間各種道法修行條件的《小生死簿》,都無法人為達成這種特殊的前置。


    既然是天地異數,便代表著王遠已經完全超脫了《小生死簿》的能力範圍。


    也脫離了此界命河的限製,屬於毫無疑問的局外之人,根本無需付出代價!


    卡察!


    就在百眼靈官本能大口咬下的瞬間。


    王遠已經接過【北鬥帝車】的韁繩,竟載著大司命在浩浩湯湯的【命河】中猛然拐了一個彎。


    主動衝進了巨眼身下...那扇洞開的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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