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在洛河下遊一個水勢稍微和緩的河灣中,渾身上下濕漉漉的王遠,光著身子從水裏爬了上來。


    隻不過這個時候,他已經不再是三王子周景曜,也不是“盜梁貓”崔通。


    而是【人麵畫皮】三位畫靈中的另外一人——名醫“秦一手”,秦永安。


    為了防止任何可能的追索,曾經屬於周景曜的東西無論價值幾何,他都一件都沒拿。


    就連剝下來的臉皮和身上原本的所有衣物,都已經在上一個河段選定的隱秘地點提前燒掉了。


    嗡——!


    王遠體內即將踏足【非人】的強大氣血奔湧,產生的熱力讓身體迅速恢複幹爽。


    然後從一個枯樹洞裏找到提前藏起的包裹,取出一套符合醫者身份的青色衣衫給自己穿上。


    將“妙手回春”的布招持在手中,頓時成了一位如假包換的遊方郎中。


    至此,王遠已經徹底擺脫了和小王爺周景曜綁架桉的關聯。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先不說小王爺現在隻是溺水失蹤,就算將來確定是被人綁架,還抓住了桃仙娘、王雲虎、郎七那些共犯。


    也是‘盜梁貓’崔通做下的事情,跟我‘妙手回春’秦永安又有什麽關係?


    距離大祭之日隻剩下二十天,正好讓‘崔通’避避風頭,我先回‘亡人鄉’抓緊時間突破【道兵】才是正經。”


    腳尖點地,王遠化作一道殘影鑽入密密麻麻的蘆葦蕩。


    替換新的身份之後,各方麵實力遵循的是“長板原則”。


    本體和畫靈哪一方更強,則從哪一方。


    雖然秦永安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夫,王遠也絲毫不擔心自身的安全問題。


    走出蘆葦蕩,他毫不心虛地走上一條人來人往車馬粼粼的大路,大搖大擺地一路向北,而他身後便是十三朝古都洛陽城。


    古書中有載,“引洛水貫都,以象天漢(銀河),橫橋南渡,以法牽牛”。


    這條大路通向連接洛水南北的洛水橋、黃道橋、星津橋,南來北往十分繁華。


    也讓王遠像一滴水一樣融入其中,毫不起眼。


    “從這裏回到‘亡人鄉’最快的辦法,應該是找一條渡船繼續順流而下。


    但是,過去了這麽長時間,上上下下水匪、衙役、船工、幫派、漁民早就得到了消息,鬧得雞飛狗跳了吧?


    還是不要自找麻煩的好。”


    就算走陸路,按照他的腳程也能在入夜前後就回到“亡人鄉”。


    不過。


    王遠沿河而行,才剛剛走了沒有多遠,就看到前麵不遠出現了一個簡陋至極的碼頭魚市。


    幾條經過不知道多次縫縫補補的破舊小漁船,雜亂無章地停靠在這裏。


    在這個年頭漁民都是賤籍,地位極低。


    他們又被叫做遊艇子、白水郎,官府不許他們上岸安家,隻能以打魚為業,一輩子婚喪嫁娶都必須在船上解決。


    雖然今年洛水大澇,誰都知道水中危險,但這些漁民全部的家當都在這條船上,即使再危險也不可能拋家舍業。


    隻能在這裏抱團取暖,勉強用漁獲跟附近的鄉民換些花用。


    此時,船上炊煙鳥鳥,顯然各家都在船上做飯吃飯。


    聞著魚湯的香氣,在水裏泡了半天的王遠,頓時聽到腹中傳來陣陣雷鳴之聲,著實是有些餓了。


    正當他猶豫著要不要駐足的時候。


    “竿子,你怎麽了?不要嚇娘啊!”


    一聲驚慌失措的嘶喊,吸引了王遠的注意力。


    卻是有一戶漁民在吃魚的時候,一個肚中不知缺了多少油水的小孩子吃得太急,不小心被魚刺卡住了喉嚨。


    正痛苦地掐住脖子不住咳嗽。


    即使那滿臉風霜的婦人用力拍打著他的後背,也沒能讓他把魚刺給咳出來。


    而且隨著孩子越咳越厲害,咳出來的東西裏麵漸漸出現了血沫,似乎那刺太長太硬,已經刺破了食道。


    需知食道旁邊就緊挨著心、肺、頸部大動脈,一個處理不好,小小魚刺也有可能要人小命。


    旁邊一個臉上皺紋極深好像老頭般的漁民,同樣急得團團轉。


    另外那幾條小船上的遊艇子,還有路上的行人紛紛聞聲看去,卻全都無能為力。


    “孩子這麽小,真是可憐啊。”


    “離開這鬼世道也好,希望下輩子能投個好胎吧。”


    “唉,我要不是還有妻兒要養,我也...”


    這時。


    小舟微微一晃,一隻手臂扶住了那個孩子。


    心急如焚的夫妻兩個就聽一個聲音吩咐道:


    “快,想救孩子就趕緊給我裝一碗幹淨的水來。”


    為了一餐飯有些不值得駐足,但為了一條人命就完全不同了。


    六神無主的他們看著這個忽然出現的遊方郎中,心裏頓時安定了不少。


    連忙依言送上一碗清水。


    畫靈“秦一手”,會畫符作咒,撰寫青詞娛神,最擅長醫術十三科中的祝由科。


    王遠接過那碗水,伸手在水麵上虛畫了一道“井符”。


    口中頌道:


    “狗骨丹,鬼骨丹,九龍化你下深潭,此碗水化如東洋大海,喉嚨化如萬丈深潭,九龍入洞。急急如律令敕!”


    念完便將這一碗清水給那孩子灌了下去。


    很快,那滿臉漲紅的孩子,就漸漸緩過勁兒來,大口喘起了粗氣。


    而卡在他喉嚨裏的魚骨像是從沒有存在過一樣,被這碗【九龍化骨水】化得幹幹淨淨。


    看到這神奇一幕,這漁民一家噗通一聲齊齊跪在王遠腳下,拚命磕頭。


    “神醫啊!請神醫留下字號,我張家必設長生牌位日日供奉。”


    醫術的第十三科叫做祝由科,又稱咒禁科,在這個神詭世界中是使用符咒法術治病的正經醫術,本質上是借法。


    擅長咒禁科的醫者被喚作“咒禁博士”,依舊隻是大夫而不是術士。


    鄉民也算司空見慣,並不以為怪。


    “不必如此,償我一餐飯食即可。”


    片刻之後,王遠重新走上大路,拍拍肚子打了一個飽嗝。


    名醫“秦一手”最鮮明的性格標簽就是:雁過拔毛的“貪婪”和一毛不拔的“吝嗇”。


    義診是不可能義診的,最後盡挑好肉,吃掉了半鍋魚湯,那一家人又是千恩萬謝送別恩人。


    在河上現撈現吃,雖然沒什麽油鹽,魚湯的滋味依舊鮮美無比。


    然而。


    王遠又走了沒有二裏地,就聽到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有一個軍漢搖著令旗大喊:


    “尹王府有令,三王子遇襲。


    未免那些膽大包天的賊人逃離,隻要是今日在洛水附近遊蕩的可疑之人,通通鎖拿回去!”


    然後是便是有官兵、衙差開始沿途設置路障,行人中爭吵聲、哭喊聲亂糟糟的響成一團。


    回頭一看,竟是三王子周景曜的衛士首領【玄甲衛士】鄭勇,領著一大隊人馬追了上來。


    一路上不斷拿人,特別是那些衣著整潔光鮮者更是個個不落。


    王遠身體一震:


    “遇襲?怎麽可能?!”


    計劃到現在為止都非常順利,到底是在哪裏露出了馬腳?


    他們怎麽可能這麽快就知道是有人劫走了周景曜?


    難道是昨晚提前把人帶走的家夥被發現了?


    王遠驚詫之餘卻腳步未停。


    看了一眼自己那“-5”的倒黴【氣運】,便準備渾水摸魚偷偷溜走,不防其中一隊人馬卻已經殺到了他的身邊。


    一個滿臉橫肉帶著刀疤的軍漢叱喝一聲:


    “那個穿青衫的郎中,聽到沒有,給我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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