鈞州,平康府。


    轟隆隆隆...


    陰沉的天空中,八九道各色遁光化作經天而過的長虹,正在雲上、雲下捉對廝殺。


    他們撞碎雲層,撕裂罡風,將本就陰沉的天空都給攪得一片混沌。


    下方山中的林木都被天上戰鬥的餘波震得簌簌作響,許多小動物更是七竅流血,當場暴斃。


    激戰的雙方中,一方遁光或黑或紅,散發著濃濃的死氣和血腥味;


    另一方則是濁黃、墨綠,所過之處不光鳥獸絕跡,就連樹葉都化作一片焦黃。


    “玉京子,你們‘五仙教’這等披毛戴角,濕化卵生的畜生,也學人湊熱鬧,想要在邙山福地中分上一杯羹嗎?


    不如現在就讓貧道將你做成一鍋蛇羹,入吾腹中納福去也!”


    一個手持黑紅雙劍,身披血袍,滿臉邪氣的年輕道士身劍合一。


    化作血虹與對麵一道丈許長的碧色刀光狠狠硬拚了一記。


    嘴上不忘使出【舌劍術】,想要用言語動搖對方的心緒,為自己製造決勝之機。


    對麵長著一張狹長蛇臉的綠袍道士,則禦使身周五口碧色飛刀織成鋒銳刀網,將自己護的嚴嚴實實。


    激戰之中,嘴裏也毫不示弱,吐著分叉的紫色舌頭冷笑道:


    “嘶嘶,泣血子,你們不也是一樣?


    無論你們‘血河觀’再怎麽賣力,大頭還不是要留給‘九相屍神道’中勢力最大的‘骷髏廟’?


    廢話還是少說為好。


    大炎王朝即將壽終正寢,值此三百年未有之大變,十幾家教門中到底誰主沉浮,隻需做過一場便知!”


    隨即,手中印訣接連變幻,口中急急頌咒:


    “羅天毒獸,備衛四門。吞魔割膽,凶醜萬群!


    大斧钁天,猛馬高奔。碧磷五毒,刀斬日月,疾!”


    五道碧色的刀光鋒芒暴漲,各自躍出一隻蜈蚣、毒蛇、蠍子、壁虎和蟾蜍的虛影,又向著中間猛然一合。


    化作有鱗有眼,不見首尾,卻好似能切斷流雲一般的熾烈刀光。


    向著以泣血子為首的數位“血河觀”法師狠狠斬落下去。


    那紅袍道士泣血子怡然不懼,雙目之中精光爆閃,低喝一聲:


    “來得好!”


    隨手也將那一黑一紅兩柄飛劍擲向頭頂,高高祭起雙劍,同樣催使【法光】掐訣念咒:


    “天影神祇,血殺星君,血刃星君,血毒星君,血檢星君,四星皓大,日月長明。


    持戈仗劍,生殺無精。忿怒凶惡,猖獗狂獰。


    阿鼻元屠,斬頭滴血,食鬼**!斬——!”


    “嘩啦啦”的河流奔湧聲中,刺鼻的血腥氣充斥了所有人的鼻腔。


    【阿鼻】、【元屠】兩柄飛劍劍光暴漲,同樣向著中間一合,化作一道消肉蝕骨的腥臭血虹。


    毫不相讓地迎上了對麵的刀光。


    刹那間,天上風止雲停,隻有刀劍交擊之處,一顆刺目的十字光斑越來越亮。


    將方圓十丈之內的一切都給碾成齏粉。


    鐺——!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刺痛鼓膜般的巨大轟鳴聲才響徹雲天。


    “五仙教”傳承的【碧磷五毒刀】和“血河觀”傳承的【阿鼻元屠法】。


    本質上都是類似【太乙分光劍】和【金錢通神劍】的強橫飛劍之術。


    他們這等劍修,即便不入【地粹】境沒有練成【本命法寶】,但有一口性命交修的【本命飛劍】相助。


    鬥法之能在【法身】境中也是最出類拔萃的那一列。


    而正是強悍的實力,再加上所謂“一劍破萬法”的劍修信條,讓兩人的對拚也格外慘烈。


    巨響之後,雙雙倒飛而回,血灑長空。


    身後失控的劍氣、刀光依舊陰毒至極,讓周圍的那些師弟、師妹即使紛紛狼狽躲閃,依舊狠狠吃了幾記。


    中了劍氣氣血枯敗,中了刀光毒煞入體,一個個疼的鬼哭狼嚎。


    “啊啊啊...”


    “快救我!誰帶了【蛇虺百蟲丹】!”


    “給我補血的【徽瓊散】!”


    兩敗俱傷的他們雙雙罷戰,匆匆撤退之後。


    撲棱棱...


    這才有一隻隻銀灰色的【禍蝶】從山林的夢境中脫離出來,匯作一道朦朦朧朧的女性人影。


    轉瞬之後又奔向數百裏之外的另一處戰場。


    與此同時。


    以北邙山為中心的鈞州地界上,河東府、陽平府、平康府、六安府、定陶府...已經全都打成了一鍋粥。


    “病維摩”、“鬼門羅漢”的求援信號發出之後。


    “瘟癀道”、“九相屍神道”雙方本就已經做好了準備的後援力量,反應速度極為迅速。


    過去的三百年間。


    哪怕在【社稷之術·五穀豐登】失敗,龍氣大幅收縮之後,依舊有以人間各大城池為根基的“龍氣法禁”連成一片阻塞雲路。


    致使分散各地的妖邪往來極為不便。


    如今除了在零零散散的少數大城中,“龍氣法禁”還在發揮作用之外。


    各路妖魔詭怪終於得以在整個大炎腹地橫行無忌。


    特別是那些一直被死死壓製在荒郊野嶺的【黃篆法師】,算是徹底放開了本性,有大好處的事情跑得比誰都要快。


    而且這“北邙山福地”在七十二福地中排名第七十。


    價值雖是極高但也高的有限。


    在對一群【黃篆法師】來說剛剛好的同時,不必太過擔心會有【青篆真人】層級的修行者窺伺此處。


    隻要能拿下寶地,保證人人都能分上一杯羹,不至於被更上層摘走了果子。


    於是,這兩家敵對了上千年,早就互相知根知底的妖邪。


    不光派人直接增援北邙山,還充分發揮了自己的主觀能動性。


    有的圍點打援,半路截殺;


    有的幹淨利落,找上對方的道場,直搗黃龍;


    有的則啟動內應,渾水摸魚...


    反間計、美人計、趁火打劫、聲東擊西...就連三十六計都不如他們的花樣多。


    然而。


    極為古怪的是,無論在局部戰場上某一方的計策多麽完美,取得的戰果有多麽輝煌。


    在另一處局部,一定會有己方的另一家勢力同樣狠狠吃上一個大虧。


    以至於從整體上看,雙方戰力跟一開始開戰時相比,始終相差不大。


    隱隱保持均勢。


    上一刻東風壓倒西風,下一刻就會又變成西風壓倒東風。


    似乎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正在進行極限微操。


    避開那些實力強勁正在對峙的高層,隻從細微之處影響著整個戰局!


    毫無疑問。


    這正是來源於王遠【太白星君】的權能【征戰革鼎】、【舌綻蓮花】再加【禍蝶】的【能力·無形的災禍】!


    一開始就使用【食鬼】,吞吃了不少妖人的記憶,整合事關兩家教門的海量信息。


    而【禍蝶】能夠借助超前的數理知識和夢境本身進行推演,可以用於發明創造、預測事件的發展向。


    配合太白化身的【紫微鬥數】,時時刻刻讓王遠掌握著雙方戰局的平衡。


    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


    同時。


    “太白經天,乃天下革,民更王!”


    【權能·征戰革鼎】則可以悄無聲息地影響作戰雙方的情緒,引導肺金殺伐之氣,進而誘發大戰。


    讓普通的口角變成鬥毆,讓小衝突變成大械鬥。


    讓本來還留著幾分力氣,防備其他勢力撿便宜的邪魔外道,直接全力下死手,恨不得和對方同歸於盡。


    哪怕王遠能影響的極限,隻有與自己同境界的【法身】境,也已經足以在一定程度上從容落子。


    調控整個鈞州戰局。


    三管齊下,讓“瘟癀道”和“九相屍神道”本來還有些克製的爭鬥漸漸擊穿底線,變得無所不用其極。


    也讓這一場教門戰役的烈度越來越高,越來越慘烈。


    北邙山上那些跟著“病維摩”孫風寒、“鬼門羅漢”虛雲來此的隨行者,更是已經徹徹底底地換了一輪。


    當傷亡人數直線上升之時。


    嗚嗚嗚...


    鈞州各府陰風習習,一大群王老爺麾下的嫡係【黑律判官】開始跨境執法。


    他們早就知道哪裏會有大戰,隻管守株待兔,每每都比本地的陰差領先一步。


    最終,那些渾渾噩噩的殘魂,大多都被聶人熊帶人收走。


    助益自家的【黑律判官法】,道行節節拔高。


    在【黑律判官法】從赤篆到黃篆的晉升科儀中,能審判一位【黃篆法師】的鬼魂都已是十分難得。


    而對正在籌謀晉升的聶人熊來說,這還僅僅隻是一個開始。


    北邙山福地中。


    啪!


    正在一棵蒼鬆之下和凰嫵對弈的王遠本體,隨手落下一子。


    本來被姐姐圍追堵截及及可危的棋局,卻隨著這一子落而滿盤活,甚至隱隱要反殺對方大龍。


    “大勢已成!注定勢均力敵,也慘烈至極的邙山格勒戰役再也不可避免。


    當所有雪花都開始抖動時,沒有什麽東西能阻止一場雪崩的發生。


    當戰爭的狂熱席卷了每一個個體時,就算高層的意誌也會被徹底裹挾。


    當沉沒成本變成不可承受之痛後,就再也沒有人能讓那些輸紅了眼睛,隻想幹掉對方給自己回血的賭徒停下來了!


    而我王老板...”


    王遠看著終於立起來的那一副北邙福地規劃效果圖,十分滿意地點點頭:


    “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包租公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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