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23世紀後,最讓父母引以為傲的,便是兒子在“繁殖戰爭”裏勝出。


    人類社會沒有哪種競賽如繁殖戰爭這樣激烈和危險。


    勝出則意味著,他們的兒子贏得了“交配權”,他們幾乎可以確定地有了後代,能夠享受抱孫子的快樂。


    我回到家後,原本平靜的一家子炸了鍋。


    “取得第二名,是不是就算有交配權了?”媽問。


    “排名越靠前,概率就越大嘛。”我用寬慰的語氣說,為了證明自己真的沒事,我表現得格外輕鬆。


    就在此時,我的哥哥小米,帶著男朋友從房間走出。小米打量了我一會兒,問道:“又去哪野了?臉色這麽差!”


    “沒事兒,參加了模擬繁殖戰爭。”


    “你現在去參加交配戰爭,就是死路一條!”小米扔下這句話,轉身走回房間。小米的男朋友玉,尷尬地看了看我,跟了進去。


    我並沒有生氣。當我決定報名時,哥哥曾經拚命反對。自從兩年前,小米參加“交配戰爭”失敗後,就好像徹底變了一個人,不僅性格變得有些歇斯底裏,還徹底改變了性取向,發誓對女人再也沒有性趣。那一屆“交配戰爭”結束時,小米沒能出來,家人都非常擔心,以為小米死在了裏麵。搜救隊進入後,加快進度搜索,最後在一個山洞的角落裏找到了正在低聲啜泣的小米。


    不論一家人如何盤問,小米死活不肯說出這屆“交配戰爭”到底發生了什麽,他漸漸開始接觸各式各樣的同性戀圈子,並且認識了現在的男朋友王玉,一個性情溫和的語文老師。


    這個年代,男同群體的規模空前龐大,很多人既無法贏得交配戰爭,又不滿足於沉浸在虛擬的vr女友中,就隻好把注意力放在男人身上,這跟監獄裏的男性是一個道理。於是,所謂“傳宗接代”的任務就落在了我身上。


    對於我的說辭,媽媽好像是信了。爸爸則寡言如常,但他用意味深長的眼光打量著我。從小到大,我跟父親的交流一直都很少,他的職業是刑警,長年辦案,偶爾在家裏時也幾乎不說話,隻是躺在沙發上看vr電視。唯有與同事、朋友或自己在家喝醉,爸的話匣子才會開啟,吐出那些我聽來索然無味的陳年舊事。


    父子二人的正麵交流很少,卻似乎總有某種默契。我總有一種感覺——有些經曆過的苦難即使他不說,爸似乎也都知道。


    “先吃了飯吧,再讓範哥給你看看傷口。”媽媽說。範哥陪伴了我二十年的家用機器人,雖然變得鏽跡斑斑,但他除了能勝任大多數家務外,還會一些簡易的醫療技術,諸如跌打損傷之類的小問題。


    正規醫院才擁有能對患者進行開刀治療的外科機器人。


    好在我隻有皮肉傷。我默默坐在飯桌旁,按下飯桌上的“用餐”按鈕,範哥立即端來了飯菜。有鍋包肉、四喜丸子、醬牛肉、炒木耳,我夾起一塊鍋包肉,放在嘴裏慢慢咀嚼,是甜口的。一定是王玉點的吧。我暗想,因為鍋包肉分為甜口、酸口和鹹口,南方普遍口輕,偏於清淡。我是個例外,喜歡吃鹹一些的肉,或者辣一些也可以。蔬菜什麽的倒是無所謂,但總覺得肉如果不鹹、不辣,吃起來就沒有那麽香。本來每天清早向範哥點一天的夥食,家人都會單獨給我點一道或鹹或辣的菜,媽媽一般會要一道燉菜,爸爸喜歡熏雞、醬牛肉一類的熟食,哥哥喜歡素菜,剩下一道便我的。可自從小米的男朋友王玉搬進家裏,我那道或鹹或辣的“名額”通常變成了王玉的甜食。小君覺得爸媽總是這樣,他們會對外人更照顧些。


    不對胃口,但還是吃得狼吞虎咽,不久前的戰鬥,不論是對體力和還是對腦力都是極大的消耗。


    吃完了飯,我回到房間,範哥用那種典型的機械低音告誡我:“三天內請徹底放鬆身心。”我明知道不需任何回應,可還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在小學一二年級,我和小米曾把範哥當做好朋友,有一次趁父母外出旅遊,我倆偷偷把範哥帶到學校,介紹給同學們認識,同學們卻絲毫不尊重範哥,還對他吐口水、扔石頭,“你的朋友隻是一堆廢鐵!”其中一個同學說。於是,我瘋了一般上前把自己的同學撲倒在地,撕咬、撲打。最終被及時趕來的老師製止,當天便通知了還在度假的父母。


    範哥包紮完畢,又找到我的一處淤青,那是我在模擬繁殖戰爭結束後,摔倒在堅硬的地板上時撞來出的。他伸出觸手,分別噴上了祛瘀活血的噴霧劑。那次事件後,我終於明白範哥隻是個無法產生任何感受、思想的機器人。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已不再幻想,隻是仍舊會下意識地對範哥說的話作出回應。


    “不知道老兄是不是也如此?”我好像很久沒見過哥哥跟範哥互動了。


    又是一陣輕微的振動,戒指。隻不過這次來電人所發起的是普通通話,並不能看到相貌。我轉動戒指說:“你好。”


    “你好。”電話那邊傳來的聲音平鋪直敘,對於我的問候,他也隻回了個問候,多餘的話隻字不提。


    我隻好繼續說話:“請問找誰?”


    “你是羨鴦吧。”


    對方嚴肅的語氣讓我覺得有些不安:“是我,你是?”


    一陣尷尬的沉默。


    我等了一會,又問道:“額……還在嗎?”


    “叫我鷹,明天開始我對你進行針對交配戰爭的專項訓練。哦對了,提前吃飯,但是不要吃太飽。”


    “我在中圖報的培訓班已經結束了,暫時也不打算再次報名。”我的第一反應是前段時間剛剛結業的交配戰爭培訓班。我沒有足夠的錢參加號稱“不通過退錢”的高級培訓班,那些培訓班往往都是天價,而且就算沒有通過,也僅僅是退一部分錢罷了。


    鷹?這個名字仿佛在哪裏聽過,究竟是哪裏……


    鷹的語氣竟絲毫聽不出感情色彩:“不,我是受了一個人的委托,無償訓練你。剛才之所以沉默。是在想怎麽告訴你。想了半天,決定用這個最簡單的方式。”


    我:“什麽人在委托你?你……他有什麽好處?”我的第一反應是有人在耍我。因為我最要好的朋友中,包括文樹在內,都差不多跟我一樣窮;不,也絕不可能是父母或哥哥,除了錢是一個難題之外,如果他們做了這件事,一定不會瞞著我。難道哪個長輩在暗自關心自己?


    “無可奉告。但是請放心,這是為了你好。我看了你們今天的戰鬥,坦率地說,你現在的實力難以取勝。”


    聽到這句話,我心頭突然一緊,難道是這個人開的槍?“你是今天伸出援手的人嗎?”我巧妙地回避了有關槍的話題。


    “還是無可奉告。不要再問了,當你能擊敗我,我就告訴你一切答案。”


    一句有些輕蔑的話,難道他也是一個機器人?我回應:“要是我明天就打敗你呢?”


    鷹的聲音第一次有了些許笑意,好像我說的是一個笑話。“那樣的話,我當然會回答你嘍。稍後把地址發給你,你要在明天九點準時到場。”


    “可是……”


    “just……bethere.”言畢,鷹切斷了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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