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桉前。</p>
嬴政閑適的坐在席上。</p>
他麵前擺放的不再是青銅大盤，桉上沒有白麵鍋盔，也沒有拆骨羊肉，有的隻是清粥小菜。</p>
</p>
異常清澹。</p>
秦落衡給嬴政盛了一碗白粥。</p>
解釋道：</p>
“長吏，我並非沒有魚肉，隻是你現在不適合。”</p>
“長吏身居高位，往日進食必定大魚大肉, 那些肥甘厚膩入裏化熱，你這次的內熱，未嚐不是因過度食肉導致。”</p>
“正所謂虛不受補。”</p>
“長吏眼下身子很虛弱，若是繼續進補，不僅對身體沒有好處，反倒會加大身體的負擔，過猶不及。”</p>
“雖然多喝水有清熱的效果, 但更重要的還是控製飲食。”</p>
“近段時間當以清澹飲食為主。”</p>
嬴政沉聲道：</p>
“無妨。”</p>
“我還沒有那麽挑剔。”</p>
“清粥小菜確實比魚肉看起來順眼。”</p>
說完。</p>
嬴政端起碗，吃了起來。</p>
秦落衡弄的飯菜味道都很清澹，不過他倒是很適應，比往日吃大魚大肉吃的暢快不少。</p>
但也並未真的吃多少。</p>
吃完。</p>
秦落衡把熱好的湯藥端了過來。</p>
嬴政眼中滿是厭惡。</p>
但在秦落衡嚴密盯防之下，他還是捏著鼻子把這苦藥喝了下去，整個臉苦的麵目猙獰。</p>
太苦了！</p>
見嬴政把湯藥全部喝下，秦落衡這才滿意的點點頭，俯身收拾起了碗快，在把碗快拿進後廚後，他並沒有急著清洗，而是去給嬴政搬了一把躺椅放在院中。</p>
讓他在院中曬太陽。</p>
望著這躺椅，嬴政眉頭一皺。</p>
他沒有去坐。</p>
而是靜靜的站在院中。</p>
四下打量著這間清幽又靜謐的小院。</p>
這裏。</p>
秦落衡生活了十年！</p>
很快。</p>
秦落衡就從後廚出來，看見嬴政在外站著, 也是好奇道：“長吏在看什麽？這幾天難得有太陽，長吏還是坐著曬會太陽吧。”</p>
嬴政回過神。</p>
邁步去到了躺椅旁，看了一眼躺椅。</p>
蹙眉道：</p>
“這東西也是給你夫子製的？”</p>
秦落衡笑著道：</p>
“嗯。”</p>
“夫子年歲不是大了嗎。”</p>
“如果一直坐在席上, 起身、坐下難免有些吃勁, 所以我就弄了這一個躺椅，想著讓夫子能稍微舒服一點。”</p>
“長吏，你坐下試試。”</p>
嬴政看了秦落衡一眼，遲疑一下，還是坐了下去，確實比雙膝並攏坐在席上要輕鬆不少。</p>
嬴政滿意的點點頭，“確實舒服不少。”</p>
隨即。</p>
他想到這是給宮弄得，臉色當即陰沉下來，冷哼道：“但也就那樣，終究是些不入流的東西。”</p>
“你這夫子倒是運氣好，年老還有人這麽盡心盡力的服侍，什麽好的都享受了，他倒是死的不虧。”</p>
秦落衡尷尬的笑了笑。</p>
卻是沒有接話。</p>
因為出太陽，加上嬴政在外坐著，秦落衡也是把桉幾搬到了院子裏，在外麵看起了書。</p>
於是。</p>
院中一人看書，一人曬太陽。</p>
難得靜謐。</p>
小院外不遠，看著一臉輕鬆的嬴政，弋有點難以置信。</p>
這還是往昔霸氣側漏的始皇帝？</p>
而且......</p>
陛下對這亡人太親近了吧？</p>
不僅時不時詢問這人的近況，這次更是在這邊留宿，還準許這名亡人給自己看病熬藥，這親近程度，就算是長公子也不及吧？</p>
弋深深的看了一眼秦落衡。</p>
他實在想不明白。</p>
但身為臣子, 他也不敢多問。</p>
隻是對秦落衡更加敬重，甚至已帶了幾分敬畏。</p>
曬了一會。</p>
嬴政也是有些犯困。</p>
他四下張望，想找到一個目標，讓自己保持清醒。</p>
最後。</p>
他看向了秦落衡。</p>
秦落衡這時沒有看《法律問答》。</p>
他看的是《倉頡篇》。</p>
這是李斯書寫的小篆範文，是學室的識字教材之一。</p>
嬴政開口道：</p>
“《倉頡篇》這是李斯寫的。”</p>
“李斯的字不錯，當年我初見時，也是驚歎不已，不過你看的這篇文隻是彷文，並不能領略到其字的神韻。”</p>
說到這。</p>
嬴政回想起初見李斯的場景。</p>
那時李斯隻是一名河渠令，年秩不過數百，但已胸懷大誌，不過那時李斯是呂不韋的門客，推崇的非是荀學之中的法治，而是《呂氏春秋》中的王道。</p>
甚至用此來推銷自己。</p>
不過。</p>
那時他喜《韓非子》，惡《呂氏春秋》，所以李斯並沒有如願得到重用，直到後麵《諫逐客書》，李斯這才開始顯於人前。</p>
也是那時。</p>
李斯舍棄了《呂氏春秋》，拾起了商君法製。</p>
歧路在前，本誌各斷。</p>
嬴政還記得當時李斯說的話。</p>
李斯說：“秦王之誌，若在強兵息爭，一統天下，則商君法製勝於《呂氏春秋》。秦王之誌，若在做諸侯盟主，與六國共處天下，則《呂氏春秋》勝於商君法製。”</p>
李斯這話是當著呂氏門客說的。那時候呂不韋剛被免去職務，但在朝中影響力很大，後麵秦始皇把呂不韋的門客全部遷到了巴蜀，一輩子都沒有再用。</p>
這也意味著，李斯跟呂不韋的門客徹底決裂。</p>
也是從那時起，李斯開始得到重用，從一名小令，一步步晉升到了現今的廷尉。</p>
嬴政道：</p>
“李斯的字很是不凡。”</p>
“有一種令人無言言說，卻又能真切感知的神韻。”</p>
“蒼勁如鐵勒銀鉤，秀美如山川畫卷，工肅如法度森嚴，等你日後見到李斯的親筆字，你就能知道何為華夏文字之美。”</p>
秦落衡搖頭道：</p>
“文字瑰麗，但對我而言，沒有多大意義。”</p>
“秦篆要的不是華麗，而是實用，李斯的字再壯麗，但非是常人能寫出的，一味誇讚李斯的文字，反倒是舍本逐末，讓人誤以為李斯是因文字出彩而受重用。”</p>
“上行下效之下，人人皆以文字瑰麗為榮，反倒失了文字本來的意義，也讓習字變成了各方爭奇鬥豔的角鬥場。”</p>
“方塊字者。”</p>
“華夏文明之旗幟也。”</p>
“方塊字在，華夏文明恒在！”</p>
“過度在意文字書寫瑰麗與否，本就不合時宜，可以欣賞，但不用過度誇耀，端正、工整才是書寫的首要要求。”</p>
“也是唯一要求！”</p>
嬴政曬然一笑，點頭道：</p>
“說的不錯。”</p>
“秦人就當以務實為主。”</p>
“過分追求華麗精致，反倒是落了下乘。”</p>
嬴政並未在這上麵多說，話題一轉，問起了秦落衡的功賞，問道：“我記得你獲爵時應得的田宅還沒分發下來，你準備把這田宅放在何處？”</p>
秦落衡遲疑了一下。</p>
說道：</p>
“那裏都行。”</p>
“不過，我能不種糧食嗎？”</p>
嬴政蹙眉，問道：</p>
“為何？”</p>
“大秦的田地就是用來種糧食的。”</p>
秦落衡猶豫道：</p>
“我覺得有點浪費。”</p>
“我想用這一百畝田地，種點其他的。”</p>
“長吏應該也知道，大秦經常食用的蔬菜就那‘五菜’，葵菜、藿菜、薤、韭菜、小蔥。”</p>
“當然還有瓠瓜和香瓜。”</p>
“除此之外。”</p>
“就隻有野菜，不過野菜主要是苦菜，正如詩經裏麵所言‘采苦采苦，首陽之下’，這苦菜的苦味可想而知，若非實在沒有吃的，民間也不至於去吃這種苦菜。”</p>
“我能理解朝廷讓民眾種糧食的想法。”</p>
“戰時缺衣少糧，的確當以種糧食為主，田間種菜也隻能種那些量大管飽，一年多熟的葵菜，但現在天下安定了。”</p>
“是不是該做出一些變化？”</p>
“大爭之世，一切以戰爭為主，的確不能輕易做改變，因為沒人預知這些改變會造成多大的影響，但現在我覺得時機成熟了，也該去主動做出一些嚐試和改變。”</p>
嬴政漠然。</p>
秦落衡繼續道：</p>
“改變什麽時候都很難。”</p>
“但一直一成不變，就能永遠正確？”</p>
“我不這麽認為。”</p>
“長吏可還記得前麵吃的青蔬。”</p>
“那也是一種野菜！”</p>
“民間幾乎沒人種植，但我發現，那種小白菜的產量，未必就比五菜的產量低，而且口感明顯是優於五菜的。”</p>
“除了小白菜，還有蓴菜、冬瓜、茭白、蘿卜等等。”這些都是本土的，還有大白菜也是</p>
“民以食為天。”</p>
“戰時有戰時的做法，太平時有太平的做法。”</p>
“我並不奢望官府能大規模推廣嚐試，隻想朝廷能準許我在我個人的田地上做一些嚐試，若是成功，民間也就多了一些蔬菜，若是失敗，不過是從頭再來。”</p>
“稅賦我照交不誤！”</p>
“始皇立國以來，一直銳意革新。”</p>
“大政上動作不斷，但我覺得並不全麵，大秦海納天下，不當隻盯著朝野，也應當關心一下民間疾苦，改善一下民間的衣食住行。”</p>
“而食最簡單！”</p>
“可以。”嬴政突然開口道。</p>
秦落衡一怔，很是驚訝道：“真的可以？”</p>
嬴政點頭道：“你的建議不錯，但隻準在個人田地裏試行，每年稅賦必須足額上繳，不能拖欠，若是不能足額繳納稅賦，嚐試就隻能到此為止。”</p>
“另外。”</p>
“你種的每種蔬菜都必須上報，收成的時候，也必須由官吏來清點，若是連續數年收成不佳，達不到你說的優於五菜的產量，你的嚐試也必須及時中止。”</p>
“你可想清楚了？”</p>
秦落衡起身，恭敬的作揖道：</p>
“多謝長吏成全。”</p>
嬴政說道：</p>
“朝廷非是禁止做出嚐試。”</p>
“但要有度！”</p>
“不然大好的田地豈不是浪費在那了？”</p>
“說到田地。”</p>
“你對大秦現有的田製怎麽看？”</p>
嬴政閑適的坐在席上。</p>
他麵前擺放的不再是青銅大盤，桉上沒有白麵鍋盔，也沒有拆骨羊肉，有的隻是清粥小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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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常清澹。</p>
秦落衡給嬴政盛了一碗白粥。</p>
解釋道：</p>
“長吏，我並非沒有魚肉，隻是你現在不適合。”</p>
“長吏身居高位，往日進食必定大魚大肉, 那些肥甘厚膩入裏化熱，你這次的內熱，未嚐不是因過度食肉導致。”</p>
“正所謂虛不受補。”</p>
“長吏眼下身子很虛弱，若是繼續進補，不僅對身體沒有好處，反倒會加大身體的負擔，過猶不及。”</p>
“雖然多喝水有清熱的效果, 但更重要的還是控製飲食。”</p>
“近段時間當以清澹飲食為主。”</p>
嬴政沉聲道：</p>
“無妨。”</p>
“我還沒有那麽挑剔。”</p>
“清粥小菜確實比魚肉看起來順眼。”</p>
說完。</p>
嬴政端起碗，吃了起來。</p>
秦落衡弄的飯菜味道都很清澹，不過他倒是很適應，比往日吃大魚大肉吃的暢快不少。</p>
但也並未真的吃多少。</p>
吃完。</p>
秦落衡把熱好的湯藥端了過來。</p>
嬴政眼中滿是厭惡。</p>
但在秦落衡嚴密盯防之下，他還是捏著鼻子把這苦藥喝了下去，整個臉苦的麵目猙獰。</p>
太苦了！</p>
見嬴政把湯藥全部喝下，秦落衡這才滿意的點點頭，俯身收拾起了碗快，在把碗快拿進後廚後，他並沒有急著清洗，而是去給嬴政搬了一把躺椅放在院中。</p>
讓他在院中曬太陽。</p>
望著這躺椅，嬴政眉頭一皺。</p>
他沒有去坐。</p>
而是靜靜的站在院中。</p>
四下打量著這間清幽又靜謐的小院。</p>
這裏。</p>
秦落衡生活了十年！</p>
很快。</p>
秦落衡就從後廚出來，看見嬴政在外站著, 也是好奇道：“長吏在看什麽？這幾天難得有太陽，長吏還是坐著曬會太陽吧。”</p>
嬴政回過神。</p>
邁步去到了躺椅旁，看了一眼躺椅。</p>
蹙眉道：</p>
“這東西也是給你夫子製的？”</p>
秦落衡笑著道：</p>
“嗯。”</p>
“夫子年歲不是大了嗎。”</p>
“如果一直坐在席上, 起身、坐下難免有些吃勁, 所以我就弄了這一個躺椅，想著讓夫子能稍微舒服一點。”</p>
“長吏，你坐下試試。”</p>
嬴政看了秦落衡一眼，遲疑一下，還是坐了下去，確實比雙膝並攏坐在席上要輕鬆不少。</p>
嬴政滿意的點點頭，“確實舒服不少。”</p>
隨即。</p>
他想到這是給宮弄得，臉色當即陰沉下來，冷哼道：“但也就那樣，終究是些不入流的東西。”</p>
“你這夫子倒是運氣好，年老還有人這麽盡心盡力的服侍，什麽好的都享受了，他倒是死的不虧。”</p>
秦落衡尷尬的笑了笑。</p>
卻是沒有接話。</p>
因為出太陽，加上嬴政在外坐著，秦落衡也是把桉幾搬到了院子裏，在外麵看起了書。</p>
於是。</p>
院中一人看書，一人曬太陽。</p>
難得靜謐。</p>
小院外不遠，看著一臉輕鬆的嬴政，弋有點難以置信。</p>
這還是往昔霸氣側漏的始皇帝？</p>
而且......</p>
陛下對這亡人太親近了吧？</p>
不僅時不時詢問這人的近況，這次更是在這邊留宿，還準許這名亡人給自己看病熬藥，這親近程度，就算是長公子也不及吧？</p>
弋深深的看了一眼秦落衡。</p>
他實在想不明白。</p>
但身為臣子, 他也不敢多問。</p>
隻是對秦落衡更加敬重，甚至已帶了幾分敬畏。</p>
曬了一會。</p>
嬴政也是有些犯困。</p>
他四下張望，想找到一個目標，讓自己保持清醒。</p>
最後。</p>
他看向了秦落衡。</p>
秦落衡這時沒有看《法律問答》。</p>
他看的是《倉頡篇》。</p>
這是李斯書寫的小篆範文，是學室的識字教材之一。</p>
嬴政開口道：</p>
“《倉頡篇》這是李斯寫的。”</p>
“李斯的字不錯，當年我初見時，也是驚歎不已，不過你看的這篇文隻是彷文，並不能領略到其字的神韻。”</p>
說到這。</p>
嬴政回想起初見李斯的場景。</p>
那時李斯隻是一名河渠令，年秩不過數百，但已胸懷大誌，不過那時李斯是呂不韋的門客，推崇的非是荀學之中的法治，而是《呂氏春秋》中的王道。</p>
甚至用此來推銷自己。</p>
不過。</p>
那時他喜《韓非子》，惡《呂氏春秋》，所以李斯並沒有如願得到重用，直到後麵《諫逐客書》，李斯這才開始顯於人前。</p>
也是那時。</p>
李斯舍棄了《呂氏春秋》，拾起了商君法製。</p>
歧路在前，本誌各斷。</p>
嬴政還記得當時李斯說的話。</p>
李斯說：“秦王之誌，若在強兵息爭，一統天下，則商君法製勝於《呂氏春秋》。秦王之誌，若在做諸侯盟主，與六國共處天下，則《呂氏春秋》勝於商君法製。”</p>
李斯這話是當著呂氏門客說的。那時候呂不韋剛被免去職務，但在朝中影響力很大，後麵秦始皇把呂不韋的門客全部遷到了巴蜀，一輩子都沒有再用。</p>
這也意味著，李斯跟呂不韋的門客徹底決裂。</p>
也是從那時起，李斯開始得到重用，從一名小令，一步步晉升到了現今的廷尉。</p>
嬴政道：</p>
“李斯的字很是不凡。”</p>
“有一種令人無言言說，卻又能真切感知的神韻。”</p>
“蒼勁如鐵勒銀鉤，秀美如山川畫卷，工肅如法度森嚴，等你日後見到李斯的親筆字，你就能知道何為華夏文字之美。”</p>
秦落衡搖頭道：</p>
“文字瑰麗，但對我而言，沒有多大意義。”</p>
“秦篆要的不是華麗，而是實用，李斯的字再壯麗，但非是常人能寫出的，一味誇讚李斯的文字，反倒是舍本逐末，讓人誤以為李斯是因文字出彩而受重用。”</p>
“上行下效之下，人人皆以文字瑰麗為榮，反倒失了文字本來的意義，也讓習字變成了各方爭奇鬥豔的角鬥場。”</p>
“方塊字者。”</p>
“華夏文明之旗幟也。”</p>
“方塊字在，華夏文明恒在！”</p>
“過度在意文字書寫瑰麗與否，本就不合時宜，可以欣賞，但不用過度誇耀，端正、工整才是書寫的首要要求。”</p>
“也是唯一要求！”</p>
嬴政曬然一笑，點頭道：</p>
“說的不錯。”</p>
“秦人就當以務實為主。”</p>
“過分追求華麗精致，反倒是落了下乘。”</p>
嬴政並未在這上麵多說，話題一轉，問起了秦落衡的功賞，問道：“我記得你獲爵時應得的田宅還沒分發下來，你準備把這田宅放在何處？”</p>
秦落衡遲疑了一下。</p>
說道：</p>
“那裏都行。”</p>
“不過，我能不種糧食嗎？”</p>
嬴政蹙眉，問道：</p>
“為何？”</p>
“大秦的田地就是用來種糧食的。”</p>
秦落衡猶豫道：</p>
“我覺得有點浪費。”</p>
“我想用這一百畝田地，種點其他的。”</p>
“長吏應該也知道，大秦經常食用的蔬菜就那‘五菜’，葵菜、藿菜、薤、韭菜、小蔥。”</p>
“當然還有瓠瓜和香瓜。”</p>
“除此之外。”</p>
“就隻有野菜，不過野菜主要是苦菜，正如詩經裏麵所言‘采苦采苦，首陽之下’，這苦菜的苦味可想而知，若非實在沒有吃的，民間也不至於去吃這種苦菜。”</p>
“我能理解朝廷讓民眾種糧食的想法。”</p>
“戰時缺衣少糧，的確當以種糧食為主，田間種菜也隻能種那些量大管飽，一年多熟的葵菜，但現在天下安定了。”</p>
“是不是該做出一些變化？”</p>
“大爭之世，一切以戰爭為主，的確不能輕易做改變，因為沒人預知這些改變會造成多大的影響，但現在我覺得時機成熟了，也該去主動做出一些嚐試和改變。”</p>
嬴政漠然。</p>
秦落衡繼續道：</p>
“改變什麽時候都很難。”</p>
“但一直一成不變，就能永遠正確？”</p>
“我不這麽認為。”</p>
“長吏可還記得前麵吃的青蔬。”</p>
“那也是一種野菜！”</p>
“民間幾乎沒人種植，但我發現，那種小白菜的產量，未必就比五菜的產量低，而且口感明顯是優於五菜的。”</p>
“除了小白菜，還有蓴菜、冬瓜、茭白、蘿卜等等。”這些都是本土的，還有大白菜也是</p>
“民以食為天。”</p>
“戰時有戰時的做法，太平時有太平的做法。”</p>
“我並不奢望官府能大規模推廣嚐試，隻想朝廷能準許我在我個人的田地上做一些嚐試，若是成功，民間也就多了一些蔬菜，若是失敗，不過是從頭再來。”</p>
“稅賦我照交不誤！”</p>
“始皇立國以來，一直銳意革新。”</p>
“大政上動作不斷，但我覺得並不全麵，大秦海納天下，不當隻盯著朝野，也應當關心一下民間疾苦，改善一下民間的衣食住行。”</p>
“而食最簡單！”</p>
“可以。”嬴政突然開口道。</p>
秦落衡一怔，很是驚訝道：“真的可以？”</p>
嬴政點頭道：“你的建議不錯，但隻準在個人田地裏試行，每年稅賦必須足額上繳，不能拖欠，若是不能足額繳納稅賦，嚐試就隻能到此為止。”</p>
“另外。”</p>
“你種的每種蔬菜都必須上報，收成的時候，也必須由官吏來清點，若是連續數年收成不佳，達不到你說的優於五菜的產量，你的嚐試也必須及時中止。”</p>
“你可想清楚了？”</p>
秦落衡起身，恭敬的作揖道：</p>
“多謝長吏成全。”</p>
嬴政說道：</p>
“朝廷非是禁止做出嚐試。”</p>
“但要有度！”</p>
“不然大好的田地豈不是浪費在那了？”</p>
“說到田地。”</p>
“你對大秦現有的田製怎麽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