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遲雕刻了神龍木雕後的第三天,冬至悄然來到,這日,青州城下了一場大雨。


    這場從北方吹來的大雨,翻過高山林海,跨過巴臨江,帶著呼嘯的冷風,來到了青州城,讓這座已經進入冷冬的城市更添了幾分濕冷,讓人很是不喜。


    朱雀大街青石鋪成的路麵潮濕易滑,街道上變得冷冷清清,已經沒有了昨日的喧鬧嘈雜,街道兩旁的店鋪、酒樓都已經關門歇業,小屁孩們藏在暖和的被窩裏,流民與乞丐找了一個可以躲避風雨的角落暈暈噩噩的睡去,期待明天有一個好天氣,碰到幾位好心人,熬過這個冰冷而又無情的寒冬。


    淒淒的冷風,茫茫的雨幕之中,一輛馬車碾過被大雨清洗幹淨的青石街道,響起咯吱咯吱的聲音,隨著聲音變得響亮清晰,慢慢出現在朱雀大街的盡頭。


    那是一輛豪華馬車,簾圍緊閉,呼呼的寒風席卷而過,帶走了老槐樹上掛著的最後幾片黃葉,掠起豪華馬車的窗簾,車內坐著兩名風流公子裝扮的少年,皮膚白嫩的讓女人妒忌,一頭黑發豎起,清秀中帶著幾分靚麗,真是兩名俊俏的少年。


    兩人將頭探出窗外,冰冷的寒風拂過白嫩如雪的臉頰,一陣刺骨的寒意襲來,身體猛地一顫,縮了縮脖子,將蓋在身上的毛毯裹得更緊了一些。


    看著寬闊的街道上人影寥寥無幾,十分的冷清,往日燈紅酒綠,能讓商賈貴人一擲千金的紅袖招也大門緊閉,二人的臉上露出失落的神色,興致懨懨,來的真不是時候。


    車夫趕著馬車在主朱雀大街上緩慢前行,馬車碾壓地麵響起的咯吱聲與雨點落在青石地麵滴答聲交織在一起,此起彼伏的響起,略有些孤寂清冷。


    “小..不,公子你看,那邊好像還有人在開店。”車廂內,那名身材修長圓潤,裹著青色的長衣,白皙的臉頰上有著兩三西細細的雀斑點的公子哥裝扮的少年,目光看著不遠處,臉上浮現出一絲高興之色,隨口就對著車廂內的另外一個說著,剛說出口,似乎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麽,立刻改了口,然後繼續說下去。


    一把又大又破的黑色雨傘下,簡遲穿著一身幹淨樸素的亞麻布衣,稚嫩的臉上有些濕潤,黑色的頭發下方凝聚出幾滴小小的水滴,似乎隨時都要落下,左手拿著一塊已經完全被飄過來的細雨浸濕的血檀木木雕成品,這是一個人形木雕,栩栩如生,仔細看上去有非常的怪異,這人形木雕沒有沒有臉,看起來像小偷、像乞丐、像老者、像船夫、像戰士、像道士、像尼姑、像人間帝王...這是眾生相,芸芸眾生,皆為凡人。


    馬車朝著簡遲這邊漸漸靠近,最後在大黑傘前麵停了下來,兩名公子裝的少年從車上依次走了下來,看著簡遲隨意擺在地麵上的木雕,臉頰上浮現出一絲喜意,似乎看見了什麽有趣的玩意。


    他們聲音很細,像是女孩子的聲音一樣,把簡遲這個木雕主人無視了,嘰嘰喳喳的爭吵和不停,就像是夏日裏樹枝上的知了,精力旺盛,一個木雕就能夠聊上半個小時,連冰寒刺骨的寒風苦雨飄落在她們身上也絲毫不在意。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那名臉蛋精致的不像話的風流公子裝的少年似乎意識到自己兩人不太禮貌,目光落在簡遲身上,柳葉眉下那弘明亮清靜的眼眸掠過一抹驚訝之色,此間雕刻小店的主人竟然是一名年紀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年郎,目光淡然的看著左手上的那人形木雕,怔怔的看著,一句話都不說,不知道腦海裏在想一些什麽東西,還是睜著眼睛睡著了。


    還真是一個奇怪的人,這麽冷的天還在擺攤,這樣的天氣,大家都不願意出門,誰還會願意上門買他的木雕,不是白受罪呢。


    幽若看著那還剩下臉龐沒有雕刻的人型木雕,開口提醒道:“快點雕刻玩吧,這枚人型木雕我買了,早點進門休息一下吧。”


    簡遲一聽聲音,抬起頭看著兩人,臉頰上漸漸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似乎發現了什麽有趣的事情,說道:“這木雕已經完成了。”


    幽若看了看簡遲手上的木雕,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看著旁邊侍女小桐臉上那同樣驚訝的表情,確認自己沒有聽錯,精致的臉頰上浮現出一絲疑惑之色,聲音纖細的哼了一聲,道:“明明還沒有雕刻麵容好不,連性別都看不出來呢,你別以為不懂就好忽悠。”


    簡遲目光直直的看著幽若,眼珠子一動不動,直到發現幽若的眼神有些膽怯,不與他對視,然後開口說道:“我從來不騙女生,說完成了就是完成了,這木雕本來就沒有麵容。”


    “哼,還說不騙女生,這不就是在騙我呢”幽若順口反駁道,話剛說完,意識到自己好像說漏了什麽,馬上又開口說道:“我不是說我是女孩子,是你這話明顯就是在騙人,想偷工減料就直接說,一個木雕的事情,我買了就是了。”


    說完,從衣袖裏麵掏出一枚金葉子給了簡遲。


    簡遲沒有拒絕,接過金葉子,然後朝著兩人笑著說道:“你們這化妝術實在是差了一點,也就能讓你們自己相信你們是男生,隨便在街上找一個三歲的小孩子,都會開口叫你們姐姐。”


    兩人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尷尬的神色,似乎這並不是第一次被人認出來,開口問道:“你怎麽也認出來了,這次我們可是連聲音都用內力改變了。”


    簡遲笑了笑:“聲音是變了,不過變的更加像女生,你見過哪個男人說話聲音這麽細。”


    幽若半信半疑的看著簡遲,疑惑的問道:“有嗎,我怎麽感覺挺好的啊,感覺跟你說話也差不多啊。”


    簡遲額頭浮現出一條黑線,自己錯了,這不是化妝技術問題,而是人的原因,這都分不出來,還能說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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