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龍象決定跟趙希摶離開,徐鳳年終究沒有強行留他,親自將他們送到了山腳。


    兩兄弟在那話別,薑泥和鄭吒、蘿麗、趙希摶站在一旁。


    看看那群藍袍道人,薑泥隨口對趙希摶道:“出個門帶這麽多人?”


    趙希摶滿臉鬱悶的道:“我也不想啊,門派最新規矩,天師出門必須得是這規模。”


    徐鳳年皺了皺眉,扭頭看向他道:“你們龍虎山規矩這麽多?”


    趙希摶瞬間秒懂他的意思,連忙解釋道:“世子放心,貧道的庭院,是在龍虎山的腳下,離門派很遠,我那沒什麽規矩,絕不會委屈了我的徒兒。”


    徐鳳年麵無表情的看著他,一句一頓的道:“不能打他,不能罵他,不能欺負他。”


    趙希摶哭笑不得的道:“貧道好不容易找到的徒兒,我就算欺負自己也不會欺負他呀,世子你就放心吧,貧道那兒是山清水秀,冬暖夏涼,小王爺一定會喜歡的。”


    “山裏還有珍禽異獸,他想抓就去抓,山上還有桃樹和山楂樹,他想吃就去摘。”


    原本對他所說沒有半點反應的徐龍象,一聽到“山楂樹”三個字,立馬就是眼前一亮,歡喜的看著趙希摶道:“有山楂樹?”


    趙希摶見狀連忙笑道:“對呀,山楂樹。”


    “多麽?”


    “多呀,很多的山楂樹,怎麽?徒兒你喜歡吃山楂?”


    趙希摶興致勃勃的看著徐龍象,心裏暗自高興,總算知道一個自家徒兒的喜好了。


    結果徐龍象卻是看向徐鳳年,傻笑道:“我哥愛吃。”


    說完他湊近徐鳳年,用偷偷摸摸的語氣小聲道:“哥,等山楂熟了,我全部采了藏起來,留給伱吃。”


    徐鳳年眼眶再度泛紅,心裏既溫暖又難受,但他強忍著流淚的衝動,對徐龍象笑道:“好,等山楂熟了,哥就去看你。”


    徐龍象傻笑著點點頭,隨後轉頭對趙希摶道:“好了,我們走吧。”


    “等等。”徐鳳年抓住徐龍象雙肩,微笑道:“黃蠻兒,哥想跟你要樣東西,這樣以後哥想你的時候,就可以看著它。”


    徐龍象點點頭,徐鳳年探手將他頭頂的玉簪拔了下來。


    徐龍象見狀展顏一笑,道:“哥,以後你要是想我了,就大聲喊我,我一定能聽見。”


    這下不僅是徐鳳年,連一旁的薑泥和蘿麗都眼眶發熱,紛紛紅了眼。


    連趙希摶都有些受不了這離別的場麵,當下上前拉住徐龍象的手腕,道:“好了,徒兒咱們走。”


    說完又對徐鳳年道:“世子啊,有兩句話,能不能麻煩你幫忙轉告給王重樓?”


    “你說。”


    趙希摶一本正經的道:“王掌門修煉的大黃庭聲名遐邇,如此絕技豈能蒙塵?”


    “龍虎山願意上門切磋,求教大黃庭的風采,就這兩句,煩請世子轉告。”


    徐鳳年眉頭一挑,看著趙希摶道:“這是要憑武力鎮壓武當?”


    趙希摶理所當然的道:“門派之間嘛,都是這樣。”


    說完又對徐龍象笑道:“好了,徒兒咱們走。”


    對於龍虎山要鎮壓武當這件事,徐鳳年並未在意,畢竟說起來,武當雖然在北涼境內,但跟北涼也沒多大關係。


    如果武當想得到北涼的庇護,那就得擺明車馬的投效北涼,這對北涼來說反而是件好事。


    所以哪怕徐鳳年有能力出頭,也不會真去出頭,反而對於龍虎山的行為喜聞樂見。


    除非王重樓主動求到他頭上,並明確表示願意投效北涼,那他就有充足的理由插手此事。


    看著徐龍象離去的背影,徐鳳年終究還是沒忍住,大聲叫道:“黃蠻兒,你要是不想走了,就跟哥說一聲,哥把你留下。”


    徐龍象隻是回頭衝他露出一個傻笑,腳步卻堅定的跟著趙希摶,往前方等候的隊伍行去。


    鄭吒走到徐鳳年身旁,抬手搭在他肩膀上,溫言道:“不必傷懷,我相信離別隻是暫時的,你們很快就能團聚。”


    徐鳳年臉上也浮起幾分堅定之色,重重的點點頭,斬釘截鐵的道:“一定會的。”


    薑泥看著他,眼底微不可查的閃過一抹心疼,口中卻平靜的問道:“你知道怎麽才能把他接回來吧?”


    徐鳳年吸了吸鼻子,沉聲道:“知道,我接手北涼,就能接他回家。”


    薑泥垂首道:“你之前可一直說不想接手的。”


    徐鳳年平靜的道:“讓矛頭都指向我,黃蠻兒那邊就輕鬆了。”


    薑泥默然,這就是她心疼的點,她心裏很清楚,徐鳳年這個北涼世子看似風光,其實他真的很累。


    恰在此時,一陣馬蹄聲忽然遙遙傳來,徐鳳年定睛看去,便見一騎沿著山路疾奔而來,在趙希摶身前勒馬止步。


    馬上騎士將一迭信紙交到趙希摶手中,稟報了些什麽,趙希摶回頭往這邊看了一眼,讓徐鳳年眉頭不自禁的一皺。


    趙希摶的反應顯然表示,那騎士傳來的消息跟他有關,他忍不住低聲自語道:“這是出了什麽大事?”


    趙希摶打發掉騎士,翻看了一番信紙,隨後便往這邊走了回來。


    徐鳳年主動迎上兩步,詢問道:“出什麽事了?”


    趙希摶聲音低沉的道:“我也是剛剛得到消息。”


    徐鳳年小心翼翼的問道:“跟我有關?”


    趙希摶表情沉重的看著他,良久沒有開口。


    徐鳳年心底升起一股不妙之感,有些心驚膽戰的催促道:“說呀。”


    趙希摶長歎一聲,將信紙遞到徐鳳年麵前,沉聲道:“劍九黃……死了。”


    徐鳳年渾身劇震,傻在當場,他愣愣的扭頭看向鄭吒,張著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老黃不會輸,但未必不會死。”


    這是鄭吒之前說過的話,他一直不願意去相信這個判斷,可如今……


    徐鳳年接過信紙,趙希摶看向鄭吒幾人,緩緩開口道:“劍九黃他去了武帝城後,先找了一個酒館,要了二兩黃酒,半斤醬肉,一碟花生米……”


    他說到這,徐鳳年顫聲接道:“炸的,他不喜歡醋泡,不喜歡水煮,就喜歡吃沾鹽的油炸花生。”


    他手中信紙上,寫的是類似行程引見的東西,文字直白,都是記載老黃的東海之行,事無巨細,逐條記錄。


    徐鳳年一頁頁看下去,關於老黃武帝城一行的過程和結果,逐漸在他麵前展現。


    “自酒鋪出來後,劍九黃背匣掠上牆頭,王仙芝聞聲而至。”


    “劍九黃五劍盡出,八劍式輪番對敵,王仙芝始終單手應對,一步未退,六十八招後,劍九黃用出劍九。”


    “有一武林人親眼見到這一劍,稱此劍如銀河倒掛,傾瀉千裏,已非人間劍術。”


    “王仙芝終於動用雙手,劍九毀去王仙芝袖袍,二人勢均力敵,再戰四十九招後,劍九黃力竭身亡。”


    徐鳳年看向鄭吒,哽咽著道:“你當初說的沒錯,老黃沒輸,他就是老了。”


    鄭吒閉上眼睛,輕歎道:“但凡老黃年輕十歲,他就不會死。”


    趙希摶滿臉欽佩的附和道:“王仙芝親口承認,若不是劍九黃力竭,這一戰,自己略處下風。”


    “劍九黃氣絕之前,王仙芝問了這一招劍九的名字……”


    徐鳳年悲聲道:“六千裏,這一劍……是我取的名字。”


    趙希摶心馳神往的道:“劍九……六千裏,經此一役,天下再無人敢說,劍九黃遠遜劍神鄧太阿,觀海樓內曹官子讚譽,劍九一式出,劍意浩然,天下再無高明劍招。”


    徐鳳年看完信紙的內容,忽然神色一凝,抬起頭紅著眼看向趙希摶問道:“他的劍匣去哪了?”


    趙希摶道:“留在了武帝城頭,終了時,劍九黃經脈俱斷,望著北方死而不倒。”


    “還有人聽見他直到死前,一直在哼一首古怪的歌謠。”


    老黃隻會唱一首歌謠,就是那首他為自己而作的“老狗”。


    淚水自徐鳳年眼中滑落,他喃喃道:“北方,他這是……看著北涼呢。”


    趙希摶溫言道:“能把王仙芝逼成這樣,天底下沒有幾個了,劍九黃已經是一個傳奇,世子節哀,劍九黃……也算求仁得仁。”


    一旁的鄭吒忽然淡淡道:“我更希望世子,不僅是自己節哀,有一天也能去讓王仙芝的親友節哀。”


    說完這句話,他徑直轉身往山上行去,蘿麗看看徐鳳年,也轉身跟了上去。


    徐鳳年看著鄭吒的背影,雙手驟然握緊,將那疊信紙死死捏在了手中。


    ……


    徐鳳年在屋裏枯坐一天一夜,將那份信紙來來回回看了無數遍。


    次日一早他便找到鄭吒,斬釘截鐵的道:“鄭兄,教我武功,我要去把老黃的劍匣拿回來,讓王仙芝的親友也節哀。”


    鄭吒平靜的道:“想清楚了?練武可不是學琴棋書畫,不僅枯燥,還會累得你懷疑人生。”


    徐鳳年斷然道:“隻要你肯教,累死我也絕不喊一聲苦。”


    鄭吒臉上浮現出一抹微笑,頷首道:“好,有這種決心,讓王仙芝的親友節哀不是夢。”


    說完他自腰間摘下那把北涼刀,拔刀出鞘,將刀鞘放到一旁。


    “你從未練過武,需要從頭開始,我這一派用來打基礎的刀法,名字叫‘創刀’。”


    “創刀?”徐鳳年好奇的問道:“為何是這個名字?”


    鄭吒解釋道:“這門刀法說是築基刀法,但其實也是本派的核心武學,因為這門創刀,重點就在一個‘創’字。”


    “刀隨意創,意隨心創,心隨我創,創即是刀,刀即是創,這是創刀的核心理念,也是心法總綱。”


    “這門刀法的初始招數總共隻有三路,但每一路刀法皆可以有無數後招,隻不過這後招,需要你自己去創造。”


    “正因如此,每一個修煉創刀的人,到最後練出來的刀法都不相同,隻要你有無限創意,創刀便有無限可能。”


    “你學到的任何武學,都可以憑借自己對武功的理解,融入創刀中去,形成自己獨特的招式。”


    說到這,鄭吒饒有深意的道:“所以這門刀法,可以說是最適合你的武功。”


    徐鳳年略一思忖就明白過來,略有些興奮的道:“因為聽潮亭?”


    鄭吒微笑頷首道:“不錯,聽潮亭中幾乎收藏了大半個江湖的武籍,那些武籍,都將成為你的底蘊。”


    “現在我就把創刀的三路刀法傳授給你,你看好了。”


    鄭吒手持北涼刀,往一旁走出幾步,擺了個起手式。


    “第一路刀法,名喚縱觀天地,也就是縱斬出刀,乃是刀法最基本的招式之一。”


    鄭吒解說的同時,北涼刀高舉於頭頂,隨後踏前一步,重重斬落。


    隨著他這一刀斬下,徐鳳年便見從鄭吒麵前開始,一道裂隙瞬間向前蔓延而去,前方無論是大石還是樹木,盡皆一分為二。


    裂隙一直蔓延出去十數丈方才止住,徐鳳年看得眼冒精光,開口問道:“這是內力的作用嗎?”


    鄭吒收刀站直,搖頭道:“我並未動用絲毫內力,因為你並無內力,我若使用內力,便沒有任何意義。”


    “我隻是在出刀時,融入了這一刀的‘意’。”


    徐鳳年若所有思的道:“意?刀意?”


    鄭吒道:“不錯,刀意,隻要你能在練刀的過程中,領悟縱觀天地的刀意,哪怕沒有絲毫內力,也未必會弱於身懷內力的高手。”


    “當然了,如果有內力配合,威力會更大,如果我用上內力,百丈之內的物事,皆一分為二。”


    徐鳳年聽得暗暗咋舌,殺傷範圍竟可達百丈,如果以戰場上的軍陣來估算,這一刀豈不是可以破甲數百?


    隻聽鄭吒接著道:“而且這一招,看上去隻是簡簡單單的一記縱斬,但不同的刀意和運勁法門,威力也會有所不同。”


    “比如那招爛大街的‘力劈華山’,同樣是一記縱斬,但其運勁法門不同,乃是從上至下使力,其力道便不會向前蔓延。”


    鄭吒的話十分淺顯直白,徐鳳年一聽就明白。


    講解完縱斬,鄭吒重新擺開起手式,這次他右腳朝前斜跨一步,北涼刀橫過來,從左至右一記橫斬。


    這次剛剛被他豎著一分為二的樹木,又紛紛攔腰斷折。


    “這一記橫斬,名喚橫眼千夫,同樣是最基礎的一式刀招。”


    這次出完刀後他沒有停下,緊跟著又是一記斜砍,口中道:“斜砍,斜看蒼生。”


    使完這一招,鄭吒收刀回身,走到徐鳳年麵前,道:“縱橫斜,這便是創刀的三路基礎刀法。”


    “昨晚你沒睡覺,今日先好好休息一天,從明天開始,每一招習練三千次。”


    “有道是‘讀書百遍,其義自見’,練武也是一樣,講究熟能生巧。”


    “當一個招式被習練千次萬次,哪怕隻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動作,也能發揮出莫大的威力。”


    “至於領悟刀意這種事,就得看你的悟性了,有人能在揮刀一千次時便領悟刀意,也有人揮刀十萬次依舊隻是在揮刀。”


    說完這番話,鄭吒將北涼刀遞給徐鳳年,隨後拍拍他肩膀,道:“好好練,我相信你的資質悟性絕非等閑。”


    徐鳳年神色堅定的道:“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鄭吒正色道:“我倒是無所謂,最重要的是,不要讓王爺、小王爺、老黃他們失望。”


    徐鳳年握刀的手驟然收緊,用力之大,指節都有些發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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