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邊上一婦人說話了:“你誰呀,在這幹嘛?”童妍抬頭,看見一位四十多歲的女人,在和自己說話,看模樣,王莉有四、五分像這個女人,童妍開口了:“你好,我是王莉的朋友,我叫童妍。聽說她出事了,我來看看她。”


    “哦,哦。”那婦女一聽是王莉的朋友,口氣緩和了點。“我知道,你和王莉很要好的,我記得你的。我是王莉的媽。”“伯母好。”童妍趕緊打招呼。王莉媽一臉愁苦,端著個杯子,用調羹蘸了點水,替王莉濕潤嘴唇。


    紀寧匆匆忙忙的跑了進來,看見王莉媽,長長的出了口氣,過來打招呼:“嬸子,我正到處找你,你去哪了?”王莉媽解釋:“我去打點熱水。你怎麽也來了?”紀寧指著童妍說,“我和她一起來的,聽說王莉出事了,我們來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王莉媽謝了紀寧,又謝了童妍,開始說起家裏的糟心事。原來王莉家確實出事了,也就是這幾天的事情。之前王莉的父親在廠裏上班,結果被舉報偷拿廠裏的東西,挖社會主義牆角的事情就是大事了,王莉的父親被抓了起來,這對王莉家來說就是晴天霹靂。王老頭是家裏的頂梁柱,王莉媽就是在家操持家務的家庭婦女,還有個哥哥,也上班了,人是個老實的,可是除了上班也不會別的了。


    王莉爸爸一出事,流言四起,說什麽的都有。王莉媽天天以淚洗麵,王莉哥哥也沒什麽辦法,還得天天聽自己媳婦埋怨自己。這時候,王莉的對象,就是之前王莉嫂子給介紹的那個人,來退親。


    其實兩家也沒結親,就是口頭上說有結親的意思,但是那家人大張旗鼓的來了,言下之意是王莉的嫂子夥同王莉騙婚,王莉媽氣得半死,王莉也受不了。那家人家是看到王莉家出了事,想要撇清關係,所以來了這麽一出。可是這樣讓原本的流言成了實證,話說的更難聽了,傳的也更廣了。


    王莉媽自然埋怨了媳婦幾句,王莉嫂子可不幹了,說什麽王家成分不好,自己瞎了眼,進了這家的門,家裏雞飛狗跳,鬧了開來。王莉單位得知這件事,讓王莉暫時不要來上班了,等事情弄清楚了再說。這件事成了壓垮王莉的最後一根稻草,王莉在流言蜚語中選擇了自殺。唯一的幸運是,那天有人來探望王家人,聞到了血腥味,發現出事了,心急火燎的把人送進了醫院。


    童妍都不知道說什麽了,現在所有的語言都是無力的。童妍想問問王莉爸爸的事情到底怎麽回事?可是這樣的情況下也不好開口。紀寧問王莉媽:“王莉不是不願意和那個男人處對象的嗎?”王莉媽一臉尷尬,支支吾吾的說:“本來看著那孩子不錯,想著王莉歲數大了,也可以結婚了。”童妍聽了這話,抬起頭,冷冷的開了口:“恐怕不是歲數大了,是家裏容不下了吧!”王莉媽也不高興了,看著童妍冷冰冰的眼神,那話就沒說出口,隻是低著頭不說話。


    門口進來個醫生,走到病床前,看了看王莉的情況,轉頭和王莉媽說:“估計還有一會就能醒了,你們誰是病人家屬,先去把錢付了。”王莉媽一臉緊張問:“要多少錢?”“先去付十塊錢,出院的時候多退少補。”“那麽多,我沒帶這麽多,能少付點嗎?”王莉媽捏著衣角,有點難堪。


    “最少付五塊。後頭你再湊點,把錢付上。上醫院還不多帶點錢。”醫生有點不耐煩。


    王莉媽卻不說話了。紀寧看不過去了問:“嬸子,你帶了多少?”“兩塊。”


    童妍和紀寧無語,這麽大的事情帶兩塊錢,能幹嘛?童妍也不想和她掰扯了,直接讓王莉媽拿出兩塊錢,童妍拿了八塊錢出來,湊了十塊錢,給了紀寧,讓紀寧去付錢。王莉媽的臉色一下子緩了過來,一個勁的和童妍道謝,童妍隻是淡淡的說:“嬸子,這錢我是借給您救急的,等回頭王莉出院了,你再還我吧!”王莉媽微微尷尬,還是點了點頭,坐在一旁抹眼淚,嘟囔著,要是王莉的爸不出事就好了。


    一個小時後,王莉醒了。第一眼就看見了童妍和紀寧,眼淚忍不住的往下掉。童妍趕緊把她扶起來,給她喝了點水。王莉媽一看王莉醒了,就開始數落王莉:“你就是個不省心的玩意啊,你還想去死,你看看人沒死成,倒是惹了一堆事,害的我們欠了一屁股債啊!”紀寧先跳了出來:“嬸子,您這意思是,王莉還是死了幹淨是吧?這可是您自己的閨女,人剛剛醒過來,就聽你說這樣的話,你是不是想讓她再死一次?”


    童妍隻能勸王莉:“有什麽事你不能和我們說,家裏人說不明白,你就找我們說,我們還能眼睜睜的看著你,不管你嗎?”王莉隻是哭,哭得很傷心,很絕望。童妍拉著她的手,鼓勵她:“王莉,你平時話就少,這次出了這麽大的事,你也不和大家說。我們是沒什麽本事,可是三個臭皮匠,還頂個諸葛亮,多個人多個辦法。趁著這回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你可要想明白了。你要過什麽樣的日子要自己爭取的。”紀寧也不停的勸王莉想開點。


    王莉慢慢止住了哭聲。她抬眼看看童妍,又看看紀寧。紀寧雖然在笑,可眼睛裏還有些迷茫:“王莉,你還不知道吧,我要下鄉去當知青了,去一個我都沒聽說過的地方。我要走了,我自己選了條路,就會好好走下去。”王莉怔怔的看了紀寧一會,擦幹淨眼淚和自己的媽說:“我本來就不想和那個男人處對象,這回您看清了他是什麽人了吧!”王莉媽也不敢再刺激王莉,趕緊應下:“這回是媽沒長眼,我已經說你嫂子了。”童妍聽了這話就皺眉,這話說的好像自己沒做錯似的。


    王莉似乎習慣了她媽的這個樣子,接著說:“以後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


    王莉媽顯然不太接受這一點,呆呆看著王莉,王莉的聲音雖然虛弱,卻無比堅定:“其實,之前我就想這麽說了,如今我想明白了,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以後過得好壞,我都不怨您。”


    王莉媽沉默了半晌,說了句:“你如今主意大了,我也管不住你了。”


    王莉聽了卻有了如釋重負般的輕鬆。


    第二天,紀寧離開了,王莉要去送紀寧,童妍勸不住,最後,陸謹之找了輛車,把兩人送到了火車站,四個小姑娘在火車站相聚,卻麵臨著分別。紀寧表現的特別堅強:“放心吧,我會好好生活的,說不定明年我就回來了。”童妍含著眼淚和紀寧點頭。盡管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紀寧拉著王莉的手囑咐了好幾句,王莉邊哭邊答應著。李芳芳灑脫極了,一個勁的勸:“哭什麽。隔得也不算遠,回頭我們去看你。給你帶好吃的。”又勸童妍和王莉:“她走了正好,咱們以後吃羊肉可以多分點。”氣得紀寧大罵李芳芳是個沒良心的。王莉蒼白的小臉上也顯出了幾分笑意。幾人鬧了一陣子,離情別緒被吹散了,在互相的珍重聲中,紀寧離開了。


    王莉在手腕上割的那道口子不是特別深,又在醫院住了兩天,也出院了。童妍不放心,時不時去看看她。李芳芳離王莉家比較近,隔三差五的去王莉家串個門,陪她說說話。幾天後,王莉爸出來了,調查結果是王莉爸在工作中出了點紕漏,可並不是偷竊這麽惡劣的行為,原先的工作撤了,給換了份工作,就算懲罰了。以後收入少點,好在人沒事,之後王莉也恢複了工作,事情漸漸平息下來。


    童妍的心情也平複了,這時結婚申請批了下來,童妍的臉上顯出了幾分喜悅,陸謹之知道最近童妍心情很差,哄著她,讓她準備結婚需要的東西,考慮一下喜歡怎麽樣的婚禮。童妍心說:我喜歡傳統的中式婚禮,現在這個時候,你敢弄件旗袍給我穿穿嗎?


    不過童妍也明白陸謹之的意思,為了讓自己高興點,童妍也就順勢答應下來。童妍有好事,羅芹也有好事。早晨一上班,羅芹就告訴大家她懷孕了。大家紛紛恭喜她,辦公室裏走了個袁會計,再加上羅芹懷孕,難免要照顧一點,事情就落在了其他幾人的身上。最近童妍很忙,陸瑾之也很忙,陸謹之忙著廠裏要新進的幾台機器,所以現在能做的就是盯著童妍吃藥,其他就隨便她了。


    童妍忙裏偷閑的去看望了田嫂子和曹叔。還沒到院子門口,就聽見吵吵嚷嚷的聲音,一群帶著紅袖標的人堵在院子門口,一個男人拽著個人,使勁的拉著那人的胳膊往外拖。被拉住的那人聲嘶力竭的大喊著什麽。童妍覺得後背發涼,手心直冒汗,可是她想去看看到底是誰被抓了。


    走近了幾步,童妍聽清了那痛呼聲的主人,那人是秋妮。童妍隻聽見秋妮哭喊著:“不要抓我,不要抓我。”聲音淒厲而悲慘。院子裏,冬寶死死的抱住一個人,大吼著:“放開我姐,放開我姐。”那群人想要按住冬寶,冬寶拚命掙紮。把那些人也惹火了,拽著冬寶的手,要把冬寶也帶走。就在這時趙建設和張蘭蘭回來了,見到家裏出了事,兩口子都衝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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