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薑臨溪把該買的東西買好、該做的事做完、終於從聖地回到現世的時候, 窗外傾盆而下的大雨已經停了,時間也到了第二天。


    雨散雲收, 太陽從天邊一躍而出,帶著屬於赤道的熱度掛在頭頂。


    ……真是個好天氣, 如果不用出門的話。


    薑臨溪站在窗邊想到,她剛剛在房間裏轉了一圈,都沒看到人,總不至於集體被大會運營部給下手黑掉了吧?


    正思索著人(妖)都跑哪裏去了的時候,花紅從房間溜達出來了。


    “喵嗚。”


    小灰貓踩著貓步走到她身邊,眯著眼睛用毛腦袋蹭蹭她的腳脖子,背後的尾巴一甩一甩的。


    “哦, 對, 今天有比賽,他們大概是去會場了。”被自家靈貓提醒了一句,薑臨溪想起來了,順手把捧在手上的書換到另一隻手上, 彎腰把花紅抱起來放在肩頭, “花紅想去看比賽嗎?”


    小貓崽愉快地叫了一聲,豔紅色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這般通人性的表現讓它的主人微微翹起了嘴角。


    等到薑臨溪到達會場的時候,正看到戶愚呂隊的成員出現在對麵,那樣狂亂而可怕的妖氣幾乎壓得會場裏大部分妖怪都開不了口。


    飛影和藏馬的表情沒有什麽變化,但是一旁桑原的臉上卻是明白無誤地寫著震驚,連身體都在不明顯地發抖:“這……這是真的嗎?那……那就是我們要打倒的對手?我……我以前從來沒發現……”


    從來沒發現……他們是那麽地可怕……


    “能夠明白戶愚呂的可怕,正是你變強了的原因啊, 桑原。”幽助抱著手臂,看著那四人離去的方向說道,“明白敵人的可怕也是一種本領……嘛,我也是從那家夥身上現學現賣。”


    幽助絲毫不掩飾此明言的原產地。


    “比起那個來,幽助,你腦袋上那是什麽東西?”薑臨溪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看著怎麽這麽怪?”


    “……奇、奇怪?很奇怪!?”


    這東西反映的是他的心靈狀態……臨溪是在說他內心很奇怪嗎?


    似乎是受刺激太大,幽助看起來就像是被什麽人拿大錘子狠狠砸了一下,整個人差點沒站穩。由於他的身體沒有保持平衡的緣故,原本呆在他腦袋上那個好像藍色企鵝一樣的東西撲騰著長而下垂在身側的耳朵,晃悠悠地飛了起來。


    等到幽助重新站穩後,它又晃啊晃地晃回了幽助的腦袋上。


    “……”白發女孩默默扭頭,她肩頭的小灰貓跟著轉頭。


    “魂淡我知道你在笑別以為你轉頭我就看不到了!啊啊啊!可惡!花紅你也一樣!學壞了!”


    小灰貓轉回來,拿爪子按了按自家主人,薑臨溪順從地上前一步,和幽助的距離近到隻有半步。


    “幽助,低一下頭,花紅有事要跟你說。”


    幽助不明白所以,稍稍彎腰,把腦袋湊近小灰貓,一邊疑惑地問道:“但是花紅說什麽我也聽不懂啊……額……”


    小灰貓慢悠悠地抬起一隻爪子,然後,快而猛地一劃,趁著所有人呆住的時候慢悠悠地收回爪子,哧溜一聲直接鑽進自家主人的衣領裏,連晃來晃去的小尾巴一並收了進去。


    半秒後,幽助鼻尖上浮現三道貓爪印。


    呆在他腦袋上的藍色奇異生物麵無表情地發出噗噗的聲音。


    “……死貓你夠膽就給我出來別躲臨溪衣服裏麵!”


    浦飯隊主將暴走的怒吼響徹整個天空。


    最後阻止幽助試圖從自家唯一的女隊員衣領裏揪出貓崽子這一疑似性騷擾行為的人是幻海大師,年過七旬的靈能力者沉著臉看了一眼幽助,就將疑似過分活潑的弟子給嚇得安靜下來了:“幽助,你跟我來,我有話要對你說。”


    接著她又看了一眼已經站到離幽助最遠的藏馬身後的某個小姑娘,補充了一句:“臨溪,你也過來。”


    說完,她就轉身朝會場外走去。


    幽助和薑臨溪疑惑地對視了一眼,跟了上去。


    幻海大師走了很久,久到跟在身後的兩人都開始暗中嘀咕這是要去哪裏的時候,幻海在一條小溪邊停了下來。


    幽助看了看周圍的地貌,這附近是難得的空曠地,沒什麽樹木……額,他家鬼畜師父不會是想要在這種地方讓臨溪來一發流星雨看看自己的反應能力提升了多少吧?


    ……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他堅決要求把自家其他三個隊員也一並拖過來啊這種難得的訓(受)練(虐)機會必須大家一起來(要死一起死)!


    【遠在會場裏的三人一陣惡寒。】


    幽助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女孩,暗中思考在對方掛命之前把那隻貓崽子偷過來的成功率有多少……話說那隻貓還躲在她的衣服裏頭……


    扒掉她外套抓走貓咪然後逃命的話……能成功嗎?


    薑臨溪歪歪頭,懷疑地看向身側的幽助:“總覺得你在想什麽很失禮的事情……是我的錯覺嗎?”


    幽助僵硬地移開了臉,心虛地朝自家師父大喊大叫起來:“老太婆!把我們叫到這裏來到底是要幹嘛!”


    “臨溪,你在這裏等我,”幻海看了看河對岸,轉頭道,“幽助,跟我到前麵去。”


    幽助不明所以地跟了上去。


    薑臨溪隨便找了一塊大石頭坐下,花紅從她的衣領裏探出頭來,好像被憋壞了一樣,極為人性化地長吐一口氣。


    它這般模樣逗得白發女孩輕輕地笑了,忍不住就拿手指逗逗它:“既然知道會呼吸不暢,就別躲我衣服裏麵啊!”


    “喵喵!”


    “調戲幽助就那麽好玩嗎?”


    “喵!”


    “……不用那麽記仇吧,他隻是不小心吃掉了你的小魚幹而已。”


    “喵!”吃貨的世界你不懂敢動我的魚幹就算是主人也不能原諒!


    小灰貓用力揮了一下爪子,以加強自己話語中的情緒力度。


    “哦!原來連我也不能動嗎?”白發女孩微笑著把它摁了下去,“那下次花紅自己去找吃的吧,身為主人的我還是不要費那份心了。”


    花紅:“……”


    在掐到時候響起來的疑似晴天霹靂般的巨大響聲中,小灰貓僵化成了一座雕塑。


    喵喵主人我知道錯了不要不管我(的小魚幹)!!!!!!


    正當薑臨溪逗貓逗得不亦樂乎的時候,幻海回來了。


    奇怪的是,幽助並不在她身後。


    “有些事,很早就想跟你說了,但是一直找不到機會,”即使年老,依然是眾多妖怪眼中釘肉中刺的世界前五強靈能力者蒼老的聲音響起,“現在,正好借著這個機會和你說個清楚。”


    白發女孩怔了怔,站了起來,微微鞠躬示意:“我的榮幸。”


    幻海微微勾唇,露出一個略帶嘲諷的笑:“真的嗎?你知道我想對你說什麽?”


    “大概猜得到,”薑臨溪站直身體,直視幻海的眼睛,“某種角度來說,這算是我這個人活下來的……唯一的理由吧。”


    她的目光平和,澄澈如深山寒溪,這讓幻海知道,她說的不是虛詞。


    良久,幻海閉上眼睛,露出一絲微笑,帶著欣慰:“看來……反而是我著相了。”


    薑臨溪並沒有接話,而是靜靜地等著對方說下去。


    兩天後,裏禦伽隊對浦飯隊的比賽開始。


    “你在做什麽,蠢綱?”雙方隊員上場後沒多久,裏包恩就發現自己的弟子似乎在左看右看找什麽的樣子,聯係到前一場比賽中的異樣,大頭嬰兒黑漆漆的眼睛一眯,“在找那個叫薑臨溪的浦飯隊成員?”


    棕發少年忙不迭地應了一聲:“嗯,但是今天……”他看看雙方成員,裏禦伽隊倒是全員五人都在,浦飯隊卻和上上場比賽一樣,人數不足,隻有三人,他記得那三人好像是……“藏馬選手,飛影選手,桑原選手……那位主將和臨溪不在啊……”


    臨溪?阿綱和那個小女孩很熟?


    裏包恩拉了拉帽簷,擋住了自己若有所思的表情:“因為她上場比賽中,未出賽卻殺死了對方的參賽隊員,所以大會給她的懲罰是禁賽一場,這場比賽她不會出場。”


    “啊,是這樣嗎?”澤田綱吉摸摸腦袋,這麽看來,是沒法看到臨溪了。


    雖然他有想過之前浦飯隊休息的時候去找臨溪,但是後來卻發現臨溪並不在賓館裏,本以為比賽的時候總能看到,沒想到……


    去哪裏了呢?


    猶豫了一下,棕發少年怯怯地和自己的家庭教師商量:“我……我想去找找看,我有點擔心……”臨溪她……沒事吧?


    雖然這場大會看似很公平,即使想要特邀嘉賓隊的命也隻會在場上動手,但是經過兩天前浦飯隊對魔性高手隊的一戰,澤田綱吉已經知道了:即使妖怪們隻在擂台賽尋求赤果果的鮮血和刺激,但是各個隊伍幕後的人類老板……卻不會這麽做。


    浦飯隊連戰一恒博士隊、魔性高手隊就是最好的例子。


    也難怪裏包恩在給他解釋說明了前兩天那場比賽幕後發生的一切時會說:這個世界,群魔亂舞的地方,依然還是人類的主場。


    哪怕大會規定了比賽選手不得私下動手的規則,但是隻要不被發現就不會受到懲罰……在禁賽期間的臨溪,會不會被人狙擊?


    一想到這點,棕發少年就心急起來,下意識求助地看向他的家庭教師。


    穿著黑西裝的大頭嬰兒拉了拉頭頂的禮帽,讓帽簷遮住了他的眼睛:“好吧,去吧。”


    頓時,笑容點亮了少年的臉,本來平凡無奇的少年竟因那一個發自內心的笑而顯得溫暖包容,光彩奪目:“謝謝,裏包恩!”


    嬰兒樣的家庭教師一個跳躍,在自己弟子的頭頂安家,而被當做代步工具的少年則是迫不及待地分開身側的妖怪們,擠了出去。


    ――不管那些妖怪長得再怎麽恐怖離奇,獠牙和尖角再怎麽可怕,直到昨天還對著他們瑟瑟發抖、幾乎走不動路的少年此刻,卻能夠毫不退縮地分開他們,跑出了會場。


    將一切盡收眼底的家庭教師沉默地拉低禮帽,漆黑的眼睛裏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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