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同步時間, 聖地?翡冷翠。


    棕發青年坐在廣場的遮陽傘下,一手端著咖啡卻沒有喝, 大頭嬰兒形態的人工精靈在他麵前的桌子上呼呼大睡。


    青年隻穿了最簡單的白襯衫和棕黃色馬甲,外套隨手搭在椅背上, 神態放鬆,似乎是在享受著愜意的下午茶時間。


    但是觀察了他許久的雪君卻知道,事實,完全不是這樣的。


    輕微的腳步聲讓維托微微一笑:“我還在想,你會什麽時候出來……”他笑著半轉過頭來,“要嚐嚐嗎,這家咖啡店的招牌咖啡味道不錯呦!”


    他的身後, 雪君安靜地站著, 粉紅色的人工精靈依然處於最初始的光團形狀。


    維托好奇地打量這名玩家。


    和之前出現時不同,這一次,一直掩藏著他身形的黑袍消失了,與他之前猜測的一樣, 是個很年輕的人。


    或者該說, 是孩子。


    這個有著黑發藍眼外表的少年打扮非常簡單,嫩綠色短袖外套內搭白色t恤衫,加上橘紅色運動短褲和棕黃色長靴。乍一看下和他家小朋友在聖地的默認裝扮很是相似,但是雪君的頭上卻還戴著一個橘紅色的毛線帽子,這讓維托有些疑惑。


    玩家在聖地裏的默認裝扮和進入遊戲前在現實世界裏的裝扮有很大關係,比如說他,進入這個遊戲之前穿著的是正裝, 導致他到現在進入聖地就會被自動刷上一套棕色手工三件套,有時候還會有一件同款風衣――就算他作為黑手黨教父對外形象就是如此,但是也不是天天這麽正經地打扮啊……


    而這個玩家的裝扮,卻是冬天和夏天混搭,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就算是女生,也不會把夏天的衣服和冬天的配飾搭配在一起,而作為一個男生,穿著變成這樣……


    ……在雪君進入這個遊戲之前,他的世界,是經常冬夏混亂的嗎?


    維托輕輕啜飲咖啡,微微垂下的眼簾下,深棕色的眸子裏閃過一絲奇異的情緒。


    雪君在他的對麵坐下,卻並沒有開口說什麽,而是沉默地看著自己的手,不知道在想什麽。


    維托也不著急,靜靜地品位著自己的咖啡。


    耐心,是一種很重要也很必要的品質,至少他是這麽認為的。


    聖地裏有白晝與黑夜的輪換,自然也會有風雪和晴雨的交替,作為所有聖地裏環境適宜度頂尖的翡冷翠幾乎常年處於晴朗之中,但是,偶爾也是會有陰雲覆蓋的日子的。


    “……看來我們需要先換個地方。”維托看了看天邊微小而不引人注意的陰雲,歎了口氣,放下手裏的咖啡。


    雖然說陰天裏也不是不能喝下午茶,但是和陽光明媚的日子比起來,總覺得欠缺了什麽。


    尤其是……


    維托想起以前的日子,忍不住又歎了口氣。


    ……當外麵狂風暴雨雷電交加雲霧彌漫的時候。


    他總是會忍不住擔心老宅就此犧牲。


    棕發青年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嘴角忍不住勾起,露出一絲極細微又溫柔的笑。


    對麵的雪君看到了。


    他熟悉這樣的笑容。


    想起過去的曾經幸福的記憶時,鏡子裏的自己,也會露出這樣的笑容。


    下意識地,他把目光落在自己的人工精靈上。


    依然還處於初始重建階段的人工精靈外表仍然是光團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相當於重新從空白開始建立性格模板的緣故,現在他的人工精靈尤諾幾乎不怎麽說話,偶爾說話也是啊啊啊的讓人聽不懂是什麽。


    粉紅色的微光讓他想起那個女孩子的頭發。


    和他所在的國家的國花一樣的顏色,明亮,溫馨,親切,充滿青春。


    和那個女孩給他的感覺……一樣。


    哈。


    想到這裏他自嘲地笑了一下。


    為什麽呢,即使自己被她欺騙得命都丟了一回了,為什麽……


    為什麽想起來,還覺得心痛呢?


    風暴快來了,快點做決定吧。


    雪君深吸一口氣,叫住了正要往咖啡廳裏走的青年:“能聽我……說一件事嗎?三分鍾就好,不會太久。”


    維托有些訝異地揚了揚眉,幹脆地坐回位子上,放下了手裏的咖啡,勾起嘴角,露出最為標準的微笑:“不知道,雪君想說什麽?”


    他沒有想到的是,他家小朋友的名字會從那個少年口中吐出。


    黑發藍眼的少年道:“有關於薑臨溪的事。”


    維托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曾經有過一麵之緣的玩家要說的竟然是那個孩子的事,他迅速以眼角餘光掃了一遍周圍,確定沒有人關注到這邊,立刻拉起少年,道:“換個地方,詳細說。”


    ******


    “你說……有人正在對臨溪下手?”


    數分鍾後,在情報屋的某個僻靜房間裏,維托雙手撐著下巴,重複了一遍剛剛少年所說的話:“理由?雖然這個遊戲確實殘酷,但是同樣的,因為其殘酷性,恐怕沒有人會分出心思來算計一個和自己毫無關係的玩家,除非……”


    棕發青年止住了話,他想起了那孩子一晃眼就白如初雪的短發。


    雪君把話接了下去:“除非那個人有他們需要的東西。”


    “……是什麽?”維托相信,能讓人跨世界詛咒的東西,必定是極其珍貴的,而在獵人世界裏,他們似乎完全沒有得到如此珍貴的道具或者其他。


    也就是說,是在離開了獵人世界以後,他在融合記憶時,臨溪單獨遇到、並且得到的。


    想到這裏,他忽然覺得掛在脖子上的項鏈微微有些溫熱。


    斯萊特林的掛墜盒,係統判定的雙b級道具,自從獵人世界裏被臨溪以“你要做的工作很危險,這個可以保護你”為理由硬是掛在他的脖子上以後,就再也沒拿回去過。


    那個孩子……連雙b級道具都能隨手給他護身……


    雪君猶豫了一下,道:“是複活機會。”


    深棕色的瞳孔驟然緊縮:


    “你說什麽!?”


    複活機會?


    “幽白黑暗武術大會上的優勝者玩家能夠選擇的幾個獎勵之一,據我所知,薑臨溪所選擇的正是複活機會。複活卡,可複活指定人員及人數2人及以下的道具,非綁定道具,死亡掉落。”雪君道,“他們瞄準的,就是她身上的複活卡。”


    “……不,不對。”維托狠狠閉了閉眼,“臨溪應該沒有這個複活卡。”


    這回輪到雪君驚訝了:“為什麽?幽白黑暗武術大會的優勝者獎勵雖然有好幾種,但是隻要是清楚那些獎勵價值的人都知道其中最為珍貴也是可遇不可求的獎勵就是複活卡,沒有人會放棄複活卡去選擇定製血脈卡或者其他道具!”


    維托搖搖頭:“假使臨溪所選擇的獎勵就是複活卡,那麽,你覺得那張卡還會在她身上嗎?”


    複活卡,可遇而不可求的複活機會。


    “我對那孩子在進入這個遊戲之前的經曆了解的不多,但是多少知道,在她進來之前,她最親的哥哥死於非命,家人盡皆死亡,一同長大的青梅竹馬也是生死不明。連一向認為他可以在絕境中活下去的臨溪自己都覺得她的竹馬已經死了的概率比較大……你覺得,如果她得到了複活機會,會白白放著複活卡不用,而選擇日日忍受親朋好友陰陽相隔的痛苦嗎?”


    “讓自己代替兄長去死都願意的人,會不願意使用一張複活卡來複活自己的哥哥嗎?”


    雪君啞口無言。


    如果有那麽親密的人,有想要無論如何也要再見一麵的人……那麽,複活卡確實應該用掉了。


    但是……


    “但是,根據……那些人的預知情報,她的複活卡並沒有被用掉。”


    維托的目光微微一凝:在說到情報的時候,這個人有不為人知的一點停頓。


    ……他隱瞞了什麽。


    “就算在他們的情報傳達的時候,她還沒有用掉複活道具,但也有可能是在之後她用掉了那張複活卡。”雪君急忙道,“但是他們不知道啊!”


    “你說得對,如果他們不了解這一點的話,還是會盯上臨溪。”維托溫和道,看起來似乎並不著急,“但問題是,現在臨溪並不在聖地裏,她已經去了任務世界了。”


    雪君正要說什麽,忽然他的手機發出滴滴的響聲,伴著一點噪音。


    “請隨意。”維托配合地做出手勢。


    黑發藍眼的少年摸出手機,維托注意到那是一款翻蓋手機,當少年打開手機看到了什麽(維托猜測是短信什麽的,但是這聖地會有短信運營商嗎?)的時候,臉色頓時糟糕一片。


    “他們已經追去任務世界了!而且還被非玩家目擊到了穿界門!”


    來不及去想那是否是他的情報源給他的消息,維托的注意力被另一件事吸引:“被非玩家目擊到了穿界門?”


    “那是會暴露這個遊戲存在、獨獨屬於係統的東西,所以係統一定會發布追殺令!如果不能在係統規定的時間內抹殺掉目擊的非玩家的話,以目擊到那一幕的非玩家為中心一千米內所有聖戰玩家都會被係統施以懲罰!”少年的臉色蒼白無比,“而且這次目擊到的人……是薑臨溪在那個世界的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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