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未亮,南櫟城就暗潮湧動了。


    才過卯時,皇後的寢宮外,嚴蔚緊急求見。嚴蔚是皇後的親侄兒,禦史大夫嚴鎮橋的長孫,任兵部侍郎。


    “這大清早的可有什麽急事?”皇後嚴藝薇還未梳妝,一臉慵懶。年近四十的她,雖然保養甚好,卻還是不敵時間的流逝,臉上雖然沒什麽明顯的皺紋,可終究皮膚是鬆弛了。


    “請皇後娘娘恕罪,確實有重要事情要跟娘娘稟報!”看得出來嚴蔚很著急。


    皇後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昨天夜裏,微臣收到重要情報,那個東陵公主那日逃跑後墜落山崖,正好被一戶獵人救活,昨日剛剛與東陵大皇子聯絡上,今日將會進城。”嚴蔚已經連續搜查幾天了,一點消息都沒有,現在人終於要出現了,必須要抓住機會。


    “消息可靠嗎?”皇後仿佛一瞬間清醒了,語氣也嚴肅起來。


    “完全可靠。東陵派來的人昨天夜裏已經到城郊了,就等著帶上東陵公主一起進城。東陵大皇子那裏昨夜也一直在部署。”嚴蔚沒有半句虛言,他收到的情報就是這樣。


    “皇上可知道?”皇後的腦子在快速運轉。


    “消息已經被我封鎖了,傳不到皇上那裏去。”嚴蔚辦事是相當老到的。


    “玄慕太子那裏呢?”她的眼裏閃過幾道精光。


    “已經召集了所有力量了。”嚴蔚有一絲得意。


    “這次必須保證萬無一失,再有意外,不僅他沒法活著回去,我們可能也會受牽連。”皇後對他們上次的失敗耿耿於懷,她不傻,皇上也不瞎。“在城外就解決掉,進城了就不要輕舉妄動,現在城裏有多少禁軍和大內侍衛你自己心裏要有數,可不要留下什麽把柄。”


    “微臣明白!”嚴蔚一副事在必成的樣子。


    在進城的必經之路上,玄慕太子慕斯諾已經設好雙重埋伏,嚴陣以待。布局之縝密,他自覺今日一隻蒼蠅也休想飛過。


    禎烈的人分為兩隊,一隊在城內接應,均是與他同來的護衛和潛伏在大神越的間諜組織,對南櫟城的情況已經非常熟悉。另一隊是邊境趕來支援的東陵將士,人數有兩百人之多。昨夜趕到,尚未進城,與禎烈派去的人碰麵後,就在樹林裏休整,準備養好精神迎接第二天的惡戰。


    林綰煙起了個大早,讓踏雪給她梳妝打扮。看著房間裏已經漸漸熟悉的一切,她的心情是複雜的。


    踏雪梳妝完後將一個精致的木盒子遞給了林綰煙,裏麵裝著出事那天她佩戴的一些首飾。林綰煙挑了個玲瓏碧玉簪送給踏雪,踏雪怎麽都不願意收,最後還是林綰煙親自幫她插在頭上,才算作罷。


    吃過早飯,林綰煙便在三樓書房看書,等著李木川來人喚她。她沒什麽東西好收拾的,來時的衣服都已經破得不成樣子,現在身上穿的還是蕭禹文讓人準備的。


    眼看已經過了午時,林綰煙還是沒有等到人來喚她。她再也坐不住了,莫非,出了什麽意外?林綰煙站在三樓的窗前四處張望,隱隱有些不安。怎麽感覺今天這裏很不一樣?可又好像沒什麽不一樣,就是四處的人少了,清淨了許多。對,人少了,還少了很多。這些人都幹什麽去了?為什麽偏偏是今天?


    踏雪已經被她差去找李木川了,林綰煙自己也不想再等下去了,抬腿往靈沫閣走去。果不其然,靈沫閣的守衛也少了很多。她一路暢通無阻地進了靈沫閣,一樓沒人,二樓沒人,三樓上鎖。蕭禹文也不在?


    正當林綰煙一臉狐疑地返回寒煙閣,李木川神色匆忙地從寒煙閣出來。


    “姑娘,可找到你了!”李木川臉上浮起了笑容。


    “我可不是也一直在找你!”林綰煙仔細盯著李木川,他現在的樣子和之前她所看到的吊兒郎當樣兒,完全不一樣,沉穩踏實,像剛剛幹了一件大事,卻仍舊意猶未盡地沉浸在其中。


    “那便請姑娘快隨我出去,馬車在外麵候著的。”李木川不再多說,快步往門口走去。


    林綰煙來不及問什麽,隻能跟上。


    門口除了一輛並不豪華的馬車,還有二三十個打扮得很樸素的男子,此刻都各自坐在馬上。


    林綰煙掃了他們一眼,哪怕一個個刻意衣著低調,卻難掩渾身散發出的逼人寒氣。特別是無意中瞟過來的眼神,讓林綰煙心裏一緊。這些都是一頂一的高手,林綰煙定論完畢。


    “姑娘快上馬車!”李木川為林綰煙掀起門簾。


    林綰煙配合地鑽了進去,李木川也很快跳了上來。


    林綰煙有點奇怪,李木川不是應該騎馬嗎?跟她共乘馬車是幾個意思?但是她沒有問,撩起窗簾,探出頭去,想最後看一眼這個她住了這麽多天的地方。她還從來沒有出過這個大門,都是規規矩矩地在裏麵走動。


    現在從外麵看起來,這也隻不過是很普通的一處宅子,甚至連塊門匾都沒有。倒是看得出來,這一定是在極高的山上了,一眼望去全是頭頂浮雲薄霧的山林,甚是肅穆靜謐。


    “姑娘!”李木川從懷裏掏出一塊黑布。


    林綰煙回過頭看了看李木川的手裏的黑布,臉色不是很好看。


    “多有得罪!”李木川陪著笑將黑布遞過去。


    “是蕭公子的意思?”林綰煙不知怎麽會這樣說出口,心裏有點酸酸的。她有一份小私心,想蕭禹文來送送她,又怕會很尷尬。很好,蕭禹文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姑娘別誤會,這是這裏一貫的做法,哪怕是夫人來也是這樣的。”這當然是李木川胡扯的,夫人根本就沒來過,這麽多年來過的女人除了她就是踏雪。


    其他人自然不必這樣蒙塊黑布下山,因為不是蕭禹文的親信根本就無法上山,能上來,下去的時候也是個死人了。


    主要是李木川覺得林綰煙不簡單,還是小心為妙,他不想節外生枝。


    林綰煙倒也沒說什麽,自覺地把黑布對折再對折,蒙在雙眼上,靠邊在靠墊上睡覺。本來想問點什麽,卻因為這塊黑布而變得一點心情都沒有,這個人跟她坐同一輛馬車就是為了監視她,還指望他會說什麽實話?


    李木川一看她那樣子就知道這個姑奶奶是生氣了,他偷偷地笑著,也不說話,正襟危坐著閉目養神。這個不識好歹的女人,背後為她做了這麽多事居然還這樣一副臉色,罷了,看在她不知情的份上,就不跟她計較了。


    馬車的速度很快,林綰煙根本就睡不著,她能感覺到這一段山路肯定不好走,彎多,路又不平,很是顛簸。她不知道當時蕭禹文是如何將她帶回山上的,還是在他自己也受傷的情況下。


    她又忍不住去想,蕭禹文到底是什麽人?救她到底為了什麽?如此將她送到哥哥那裏到底會不會讓他受到牽連?還是此番就是一場交易?從頭到尾就是一場陰謀,她不過是一顆棋子?


    不,她不能懷疑蕭禹文,也不想懷疑,畢竟她的這條命都是他拚了自己的命救回來的。人心險惡,她還是希望自己不多的善意能用在他身上,她還是選擇去相信他是一個好人。


    不多的接觸裏,她印象最深的就是蕭禹文的眼睛,冰冷又深不見底,但她卻看到了一片純淨。這種純淨,和他的擁抱、他的親吻一樣讓她心安,這也是林綰煙不會反感蕭禹文“輕薄”自己的原因,那種孩子般想做什麽就去做的純淨,一點都讓人感覺不到攻擊性,讓人無法拒絕。


    約摸一刻鍾,馬車停了下來。林綰煙警覺地坐直了身子,右手放在了自己的劍上,卻沒有扯下臉上的黑布,她知道李木川還在馬車裏的。


    李木川早就睜開了眼,把她一係列動作盡收眼底,嘴角浮起一絲笑意,很快跳下馬車,緊接著上來了一個挎了一大包東西的姑娘。


    “小姐,奴婢綠鶯,伺候小姐換裝。”綠鶯放下肩上的布包,幫林綰煙取下了黑布後,又將布包解開,裏麵是一套宮廷侍衛的衣服、一頂帽子和一雙鞋子。


    林綰煙用手擋著雙眼,慢慢睜開眼睛。看了看長相甜美的綠鶯,綠鶯自稱奴婢,衣著卻是極其講究,頭飾首飾也點綴得恰到好處。再看看給自己準備的衣服,林綰煙瞬間心中明了了。


    林綰煙換好裝,拿上自己的劍就下了馬車,而綠鶯取代了她坐在馬車裏。


    她發現,多了十多個和自己穿著一樣的人。林綰煙看了看自己的這身衣服,很合身,應該就是按著她的身材準備的,看著這衣服應該就是大內侍衛或者禦前侍衛吧。


    不是去與哥哥匯合,穿成這樣是做什麽?李木川怎麽會跟宮中的人認識,還請得動他們?林綰煙心中的疑問越來越多。


    見到林綰煙下了馬車,很快一個素裝的人牽來一匹馬。林綰煙點頭致意後,躍上馬背,緩緩駕馬往前麵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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