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這渾小子,宮裏好吃好喝還有美女看你不去,跑本王府裏喝什麽悶酒?”蕭慎才從宮裏回到玥王府,就聽說三皇子一個人在花園喝了好一會兒酒了,於是便急急忙忙地趕去花園。


    蕭禹文看著蕭慎罵罵咧咧地在自己對麵坐下,白了他一眼,倒了杯酒放在他麵前。“知道八皇叔沒喝痛快,特意來作陪。”


    “忽悠人的本事見長了?”蕭慎慣來對誰都沒有好脾氣,獨獨蕭禹文讓他火不起來,性子太冷了,又琢磨不透,有時候又偏偏能一句話把你堵死。“可別說,這綰煙公主我瞧著不錯,比你那些個妹妹都好了不知多少倍。還有,你知道嗎,那日在素心樓你那混賬妹妹搶的可是她的位置!”


    蕭禹文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端起酒杯自顧自喝酒不搭話,他早就知道了不是,他那幾個妹妹他又幾時正眼瞧過。


    “你沒去,虧了,真的,我覺得那綰煙公主你會喜歡,性子會跟你和得來。”蕭慎的表情好似認真又好似玩笑。“你是沒瞧見,那舞跳得都讓人移不開眼睛,那曲也彈得好,而且都是自己即興創作的,說是才女都太謙虛了!關鍵,嘴巴不饒人,哈哈哈,是個有意思的姑娘,我喜歡!”


    蕭禹文聽了心裏有那麽點不痛快,為什麽不痛快他又說不上來。“父王什麽意思?”


    “很明顯,認準了,就看哪個皇子有這個福氣嘍!”蕭慎也喝下一杯酒。“不如,你也趕緊的準備準備!”


    蕭禹文冷哼了一聲,沒搭腔,又灌下了一杯酒。


    “你小子今晚到底怎麽了?”蕭慎越看越覺得蕭禹文有點反常,這好像就跟酒過不去似的。


    “心煩。”蕭禹文冷冷地丟出兩個字,又將兩人的酒杯倒滿。


    “為情所困?”蕭慎不懷好意地笑了,“讓我猜猜,你不會喜歡的是這個綰煙公主?那今晚又為何不去?”


    蕭禹文默默地喝下一杯酒,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他不知道喜歡是什麽感覺,就是自從林綰煙離開後心裏總是空落落的,躺在她躺過的床上,一個晚上夢裏都是她的樣子。而且隻要一想到,皇上越明顯地表示對林綰煙的滿意,她就會越危險,他心裏莫名地就擔心。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擔心,或者說是害怕,從來沒有過的害怕。


    他不出現在宮宴自然是不想過早地暴露自己,他不是沒有能力保護林綰煙,隻是不能大張旗鼓地保護她。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一個自小就被拋棄在宮外的皇子,那他拿什麽能力來保護她?難道讓他眼睜睜看著她受傷害?他做不到。


    蕭慎看著蕭禹文的表情心裏有數了,曾經他自己也有過這樣的表情,有過這樣的揪心,最後呢,就是現在這個孑然一身的樣子。


    “八皇叔有曾想過成親嗎?”蕭禹文已經喝得差不多了,他知道自己的酒量,總會在醉之前停下來。


    蕭慎被問得苦澀一笑,一杯酒下肚才慢慢開口。“如果世上還有一個人跟她一樣,就想。”


    蕭慎當年情投意合的是原兵部尚書李瑋最小的女兒李淺淺,也就是李卿卿的妹妹。那時李淺淺不過十五,蕭慎也正是貪玩的年齡,仗著太後的寵愛,經常在外遊玩數月不回。


    當時,李家從被告私通玄慕國到滿門抄斬,前後不過一個月。等他趕回南櫟城想要救人的時候,為時已晚,心上人已成劊子手的刀下亡魂。為此,他大病數月,性情也變得暴躁多變。


    而後,聽聞李卿卿雖因生下三皇子而免了一死,但皇後還是萬般刁難,一心想將李卿卿送去雲靜庵,還多次意圖謀害還不到八歲的三皇子。蕭慎便瘋了一樣誓死護著他們母子倆,不惜與蕭煜大吵,還說服太後幫忙說話。最終將兩人安全送出宮外,差人悉心照料,算是自我救贖。


    這些年蕭慎依舊四處遊玩,一副紈絝子弟的樣子,可也就蕭禹文知道夜深人靜的時候,這個八皇叔有多麽寂寥。


    蕭禹文也牽強地笑了,這酒,喝到最後,果然是苦的。“可曾後悔?”


    “後悔當我父王的兒子,哈哈哈!”蕭慎又將自己的酒杯倒滿。


    自古皇權爭霸,手足殘殺,再正常不過,他能到現在還逍遙自在,不過因為有一個疼愛自己的母親,在加上自己既不理朝政,又無子嗣,構不成任何威脅。如果可以,他也想過過尋常人家的樸素生活,夫妻恩愛,兒女繞膝。


    “說得好像有得選擇一樣。”蕭禹文冷冷地笑了。


    年少離宮,早早就嚐盡了世態炎涼人間冷暖,他太清楚無從選擇是什麽滋味。剛開始他老是哭,老是鬧著要回宮,因為那裏有疼愛自己的父王,有可口的飯菜,有華麗的衣裳,還有天天陪在一起的玩伴。他一哭,母親便抱著他一起哭。很短的時間裏,他好像就長大了,這種長大無法是因為沒有選擇。


    “所以,不是不曾後悔,而是後悔也沒用。”蕭慎的酒杯又空了,回首往事,總是無盡悔恨無盡傷感。


    蕭禹文站起身,準備離開。“我走了,少喝幾杯。”


    “這世上永遠不會有人和她一樣。別步你八皇叔的後塵。”蕭慎喝完杯裏的酒,也起身。


    蕭禹文好像沒聽到,頭也不回消失在夜色裏。


    林綰煙回到府裏,第一件事就是吩咐廚房準備吃食,還邀請禎烈一同宵夜。禎烈自然是無語地搖搖頭,回自己的院子。


    綠鶯倒一點都不奇怪她會這樣做,用林綰煙的話說,餓著肚子會睡不著。綠鶯就是不知道這個公主何時餓過肚子。林綰煙當然也不能告訴她,上一世自己是個資深宅女,一個人的時候確實可能被餓死,不,是被懶死的。


    慢悠悠地吃過夜宵,已經是二更天。林綰煙便將綠鶯和其他丫鬟都遣去休息,自己則一個人在花園裏悠閑地散步消食。


    一切都像一場夢,她不禁感慨,卻不知道後麵等待著她的是什麽,真的要和親嗎,以後一輩子就呆在深宮大院裏,做隻身份尊貴的金絲雀?還要每日明爭暗鬥,陰謀陽謀,各種撕逼?


    今天宮宴上她是體驗到了,很多時候你不去招惹人家,不代表別人不來招惹你,要不懟回去,就隻有默默地吃癟。


    可那也得有資本跟人叫板,她一個異國公主,遠嫁這裏,人生地不熟,一個朋友、親人都沒有,以後還不得靠夫君撐腰?男人又幾時一直靠得住?一朝得寵,難逃紅顏易老,這種日子她還真不難想象有多淒慘。


    當下她還也沒想好怎麽反轉局麵,將主動權握在手裏。自古弱國多俘虜,和親說得好聽點能維係兩國友好的關係,說得實在點就像富貴人家的窮親戚,終究救急不救窮,萬事靠自己。


    而且還不得和親的皇子有點本事,最好以後是太子人選,還能順立登基,自己又能始終駕馭得了他,否則,一點作用都沒有。


    想想就太累了,她並不是一個有多大野心的人,也不想委屈自己去謀一輩子安穩,人活一輩子不是就要開心嗎,誰能活著離開這個世界?要那些個勞什子的身外之物做什麽?


    南櫟城一年四季很分明,入秋的夜頗有幾分涼意。走著走著,林綰煙不自覺地雙手互搓了自己的肩膀幾下往回走。她是很怕冷的,一年到頭手腳都是冰冷,秋冬更是冷得像冰塊。


    驀地,又想起那個老是喜歡給自己披披肩的人兒,老是冷著張臉,照顧人卻很細致,想來也是外冷內熱的人吧,深不見底的眸子裏不知道藏了多少故事。


    回到房間,林綰煙簡單收拾就躺下了,確實是累了,不一會睡著了。隻是一直處於淺睡眠,腦子裏老是浮現在寒月山時,幾次醒來身邊都有的一個白色身影。


    她感覺那個白色身影就一直在自己的床邊,那雙眸子一直溫柔如水地盯著她恬靜的睡臉,靜靜流逝的時間就是他在無聲地述說著什麽。


    她好想睜開自己的眼睛,看看那個人是不是真的就坐在自己的床邊。可是她太累了,累得睜不開眼睛,又怕睜開眼睛了發現隻是做了個夢,什麽都沒有。


    蕭禹文悄悄地在林綰煙的床沿坐下,看到她露在外麵的一隻手,嘴角微微一揚,很自然地想放回到被子裏。


    觸手的涼意,又讓他停了下來,將她的手重新放平,熟練地給她切脈,放回被子裏,又伸長身子去找另一隻手,繼續切脈。


    他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將手放回被子裏,輕輕拉了拉被子,確保林綰煙整個身體都在被子裏,才坐直身子。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她那張臉看了半晌,俯身在她的額頭上印了一個吻,起身離開。


    他想,這酒真不是什麽好東西,竟然讓人如此膽大妄為。酒後吐真言,他不適用,他從來不多話,喝酒了也不例外。


    可終究酒後的內心很真實,他想她,便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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