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回到衙門,百姓也跟著散去,李仕略懂醫理,觀靜風臉色神態無甚大礙。近晚,郝培方派人送來一碗燕窩,靜風拒而不喝,李仕與楊芷清暗笑,索性便讓來人拿了回去,得閑楊芷清道:“師父,今日為何不讓弟子拿下那些家夥?”靜風頓了半響,悠悠問道:“你說為師與那使刀漢子相鬥,誰勝誰負?”楊芷清稍一猶豫,慢慢道:“本來師父是占上風的,不知為何反被他打了一拳,但師父反敗為勝,賞了那家夥幾朵銀花。”靜風嗬嗬一笑:“不錯,原本是師父占的上風,但為師所受這一拳,那漢子未出全力,分明是不想傷我,否則我這條臂膀隻怕已廢了。”楊芷清嚇了一跳,靜風又道:“待為師養好傷,定要再去會會這幫人。”


    靜風嫉惡如仇,亦傲氣十足,欲養好傷後再戰群魔。此戰跟對方打了個平手,但這高個漢子有意相讓,便阻止了楊芷清相助官兵,另外也怕徒弟臨敵不足,有個三長兩短。


    夜近子時,李文山還未回來,李仕想起白天那騎馬漢子的話,隱隱感到不安。靜風正在椅上閉目養神,楊芷清看李仕似有心事,就悄悄走到跟前,拍拍肩膀,向外一指,走了出去。


    屋外月高風清,略帶寒意,衙門難得一片安靜。楊芷清問道:“李大哥,怎麽好像不開心?”


    “可能是今天太累了吧。”


    “那就早點休息,明日李大夫回來,我們就該向郝大人辭行了。”


    “辭行!去哪?”


    “這裏的事情已了,瘟疫也退下去了,本來師父跟我說今天就走,誰知她老人家受了傷,所以要待明天了吧。”


    “爹沒有說要走,也許我還要再待上幾日。”


    “這本就是李大夫的主意啊。”


    “什麽?爹為何沒跟我說呢?”


    “可能是你晚上休息的早,李大夫沒時間跟你說吧。”


    原來李仕這幾晚習練真氣,早早就回屋了,想罷歎了口氣,暗想:“如果明日父親能回來就好,離家也有些日子了。”李仕心情不佳,想要回屋,卻看見楊芷清一臉愁苦,略帶憔悴,仍難掩冰潔玉貌,轉念又想:“芷清跟靜風師太也要走了,是回恒山嗎?不知道何時能再相見!甚至,今生不知能不能再相見……”頓時心煩意亂。楊芷清亦感到相聚無多,轉眼便要分離,愁腸百結,心神一動,臉龐輕輕靠在李仕肩膀,一顆心怦怦亂跳。柳嚲花嬌,香雲拂麵,李仕不自禁握住楊芷清盈盈素手。二人不懂情是何物,不懂相思何物,不懂花前月下何物,但覺這樣挨著,勝過萬千纏綿。


    不知過了多久,似短暫,似漫長,楊芷清鬆手向屋裏走去,留李仕一人在外。


    第二日一早,李仕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披上衣服,卻是昨晚當值的差役。拿著一封信道:“李公子,打擾了,方才有人讓在下將這個交給你。”李仕接過來問道:“那個人呢?”差役道:“已經走了。”李仕“哦”了一聲,將信封撕開,取出一封信與一枚寸許長短的銅片,信上草草寫著兩行字,似乎寫信之人很是匆忙,曰:“令尊有難,速與靜風道長去往盧縣衙門。另饋五行教軫水堂教令一枚,勿棄之。”


    李仕看完嚇了一跳,趕忙去找靜風與楊芷清,靜風看過也吃了一驚,問道:“李大夫不是給人看病去了,怎麽去了盧縣?況且那縣令夫人得他救治?怎會有危險!”這些話亦正是李仕心中所疑慮,靜風又道:“五行教與李文山素不相識,卻如此好心,莫不是有什麽陰謀?”李仕道:“非也,前兩日那孫康得了瘟疫,曾到縣衙求醫,正是家父醫好了他。”靜風頓時愕然,自語道:“原來李文山對孫康有救命之恩,難道……”一邊說一邊回想昨日之事,半響,突然一呆,急道:“怎麽不早點說,立刻去盧縣縣衙。”


    三人心中驚疑不定,即刻牽馬上路。李仕沒有騎過馬,跟楊芷清同乘一騎,不過一個時辰已到石城。到了縣衙,隻見衙門緊閉,外麵連守衛都沒有。李仕上前敲門,久久無人應聲,靈機一動,竟拿起鼓槌,連敲了三下衙門口的鳴冤鼓。這鳴冤鼓隻可有冤情之人敲得,且隻能敲三下,敲多了即使有冤情也要先挨板子再審案。不一會兒,衙門打開,出來一名衙役,大聲道:“何人擊鼓?”


    “碣石鎮李仕擊鼓,求見安大人。”


    “可有狀紙?”


    “沒有,小人隻因敲門無人應聲,迫不得已才擊鼓。”


    “無冤無案膽敢擊鼓,討打嗎?今日安大人有要事在身,否則定賞你三十大板。”


    二人絮絮叨叨,靜風越聽越是不耐,從馬上飛躍而下,一晃到了門前,拂塵一揮,打在那衙役脖項,登時暈了過去。


    李仕還沒反應過來,楊芷清已將那衙役拖至一邊,靜風對李仕道:“你可認識這姓安的縣令?”李仕點了點頭:“見過一次。”靜風道:“好,你在前,遇人別急,隻管報你的名字。”


    李仕“哦”了一聲,向衙門裏走去,走到正堂門口,輕輕推開門,隻見空無一人,再到二堂,依舊不見人影,不禁暗想:“莫非今日安慶緒不在縣衙?還是出了什麽事?”如此安靜實在有點蹊蹺,眼看便要到縣衙的內宅,靜風突然拍拍李仕,向東邊一指,李仕不知何故,便往東邊走去,剛行幾步,靜風將李仕拉住,放慢腳步傾聽,果然前麵屋內傳來說話聲。李仕學著慢慢靠近,隻聽房裏有人說道:“小三子去了這麽久怎麽還不回來!也不知外麵是何人擊鼓!”說話者聲音洪亮,像個青年男子。接著又一人道:“慶緒,不管外麵何人擊鼓,萬不可上了賊人的當。”聲音沙啞,似是個老者。


    “不錯,現在如果升堂審案,那些賊人趁機進去可就不妙了。哎!一個衙門的監牢如此謹小慎微,也真夠丟人了。”


    “不必擔心,有師父跟你師伯在,五行教那些賊子就劫不走李文山。”


    屋外三人俱是大吃一驚,聽這二人所言似乎李文山就關在大牢之內。李仕欲上前進去,已被靜風伸手攔住。


    “弟子在盧縣已做了兩任縣令,父親大人不聞不問,可是將我忘了!”


    另一人半響沒說話,突然道:“門外的貴客既然來了,何不進來一敘。”靜風本想再聽聽裏麵說些什麽,但行藏既露,索性帶著李仕與楊芷清大步走進屋內,李仕搶先問道:“你們把我爹關起來做甚?”隻見裏麵坐著二人,一個身著綠色官服,手執鐵扇,李仕憶起往事,正是當年在家裏見過的縣令安慶緒。另一人高高瘦瘦,是個禿頂老者,正握著一根長長的煙杆噴雲吐霧。安慶緒打量了一下李仕三人,問道:“你父親何人?”當年安慶緒去李文山家時,李仕才十三歲,五年不見,容貌已大變,安慶緒自是認不出了,李仕道:“碣石鎮李文山。”那老者接道:“原來是李文山家的小秀才,來此何事?”李仕道:“吾父救人無數,本分守法,為何要將他關在大牢?”安慶緒冷笑道:“好一個‘救人無數,本分守法’,李文山害我夫人,勾結強匪,罪不可赦,如今本縣令抓他正法,擇日問斬。”靜風三人大吃一驚,李仕自語道:“不可能!這怎麽可能!”安慶緒鐵扇一揮,厲聲道:“李文山已承認罪行,你是他兒子,有株連之罪,今日送上門來,倒省去我一頓麻煩。”


    靜風在旁已明白了大概,暗想定是李文山沒有醫好這縣令的老婆,以致被抓。所幸還在牢中,尚能救出,至於李仕更不能落在這縣令手中。想罷身形微動,安慶緒眼前一閃,已無了靜風蹤影,暗叫不妙,接著脖子一涼,一把長劍已抵在眼前。靜風這下發難,又快又準,無聲無息,冷冷道:“縣令大人,貧道恒山派靜風,速速放了李文山,我便饒你一命。”


    安慶緒武功雖然不及靜風,但也絕非一招一式就會被靜風擒住,實乃一時大意,不忿道:“靜風道長,你挾持朝廷命官,就不怕連累恒山派嗎?”靜風頓時啞口無言,若因自己一人而累及整個門派,那就成恒山的罪人了,但李文山不救不可,李仕也不能任其宰割,正思量著,那抽煙老者道:“原來是恒山靜風道長,在下程三,這廂有禮了。”靜風打量一下道:“閣下莫不是‘黑河三老’的程三爺?”老者嗬嗬一笑道:“沒想到鄙人薄名靜風道長居然知曉,實是榮幸之至。”


    “哼,江湖久無程三爺影蹤,原來在官家納福,委實出乎貧道意料。”


    “見笑了,道長挾持之人乃是鄙徒,盧縣縣令安慶緒,程三在此不過是協助徒兒辦案。”


    “原來如此!”


    正說著,靜風突然感到長劍一輕,安慶緒已整個身子滾到地上,程三手持煙杆,正點向自己印堂。說時遲那時快,靜風長劍撥開敵人煙杆,左手抽出拂塵,揮向安慶緒後背,程三煙杆一勾,欲掛住長劍,劍身翻飛,哪能糾纏的住。另一邊安慶緒張開鐵扇,一把拂塵結結實實打在上麵,扇骨扇葉有隙,反而與拂塵卷在一起。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仗劍風雲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姑且聽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姑且聽之並收藏仗劍風雲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