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風冷然不語,那黑衣人揭下黑布,微弱的燈光下,不是孫康是誰,程三一愣,突然哈哈笑道:“原來是孫堂主,程三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五行教的各位英豪到縣衙賞臉,難得難得!”孫康也不答話,衝著靜風道:“道長,多日不見,失禮了!”靜風將頭扭到一邊。心中卻想:“如若我與孫康聯手鬧縣衙的事傳到江湖中,不要說武林中人從此對恒山派另眼相看,隻怕官府也難善罷。”


    當初靜風在去往石城路上以一敵三,絲毫不落下風,委實讓孫康等人敬佩,後來孫康去縣衙治病遇上李仕與楊芷清,兩人天性仁慈,並未向官府戳穿其身份,而靜風卻不在場。後來孫康意外得知有人欲對李文山不利,而自己身體又不適不能分身,便派軫水堂中武功最高的劉青峰前去保護李文山。劉青峰乃遼西人氏,天生神力,年輕時被仇家追殺,幸得孫康所救,還為其報了仇,傷愈後便入了五行教,從此死心塌地跟著孫康。然靜風以為來者不善,在縣衙門口大打出手,與劉青峰弄了個兩敗俱傷,李文山反被一不知名的老婦人帶走。當孫康探明李文山關在盧縣縣衙,便借李仕之口通告靜風一道去營救李文山。


    程三不知二人恩怨,滿以為是相約來劫李文山,恨恨道:“沒想到恒山派居然與五行邪教同流合汙,靜風道長,你就不怕傳出去為你恒山派帶來殺身之禍嗎?”靜風被對方說中心事,愕然一驚,正自困擾,孫康卻冷笑道:“隻怕是傳不出去了。”一邊說從地上撿起大刀,走到程三麵前,呼的一聲砍下。可歎程三未來及說話,便做了刀下之鬼。


    靜風暗暗心驚孫康手段之毒辣,但程三被殺卻也了了靜風後顧之憂。正要進去內監,突然覺得腹部不適,伸手一摸,麻癢難當,一枚細細的銀針露在衣外,針身發黑,顯是喂有劇毒。孫康走上前來,隻見靜風臉上透出一股紫氣,驚道:“道長?”靜風點點頭,將銀針拋在地上,孫康暗叫糟糕,道:“不可妄動,孫康先為道長封住毒氣!”立時點了靜風膝商曲、太乙、水分三處大穴,轉身又到程三屍體上摸索,但除了幾塊碎銀子與一包煙絲之外,再無一物。靜風道:“扶我進去找李大夫,也許他有辦法。”孫康暗想不錯:“李文山醫術高明,當有解毒之法,都怪自己太心急,早早將這程三給殺了。”一邊自怨自哀一邊扶靜風向裏走去。


    二人走進內監,四周陰氣森森,漆黑一片。孫康一手提鞭護住要害,以防裏麵另有埋伏,另一隻手拿出火折打著。靜風四處一看,道道鐵欄之內竟無一人,不僅沒有李文山,即使普通犯人也看不見一個。內監在大牢最裏,靜風將四周與頭頂的牆壁都看了一遍,也沒有一個人影,孫康更是訝異,詫然道:“李文山絕對在牢獄之中,有人親眼所見,莫不是這裏還有密道?”嘴上如此說,連自己都不大相信,監獄之中怎會修建密道,那豈不是方便犯人逃脫!孫康仔細搜了一遍,歎氣道:“道長,看來李大夫不在這裏,走吧。”


    靜風想不通其中道理,所中之毒卻愈發厲害,兩人走出縣衙,一路上未見一個人影。到了街上,靜風道:“孫堂主,你我‘道不同’,告辭。”


    “道長中毒甚深,隻怕一般人解不了,不如在此等那孫二回來,他與程三同門師兄弟,也許身有解藥。”


    “孫堂主多慮了,貧道無礙。”說罷轉身離去,不再理會孫康。


    靜風轉過街頭,隻覺得全身寒冷,突然前麵看見一個人影晃動,走了幾步,竟是李仕,急忙呼叫,李仕回頭一看,匆忙跑過去:“道長,爹被那縣令帶走了!”


    “往哪裏了?”


    “往城門去了,他們走的很快。”


    李仕邊說邊向前奔,靜風輕輕一縱,已騰出五六步之遠,李仕被帶著,隻覺輕飄飄的,一縱一躍之間,似乎體內真氣也跟著縱躍,靜風忽道:“氣沉丹田,順足少陽而下。”李仕一愣,不知靜風何意,正要發問,突然自手掌傳來一股真氣,兩人亦正好躍起,那股真氣入體後沿風市、膝陽關、外丘而下,落地之時正好至足竅陰處。


    靜風停下身子又道:“氣沉自升,順足少陽而上。”李仕方知靜風道長是傳授他這騰挪縱躍之法,扭頭一看,隻見其口中流出絲絲鮮血,紅中帶黑,臉上渾無半分光彩,大驚道:“道長……”靜風擺擺手緩緩道:“且聽我說,丹田真氣如此循環上下,越是悠長,邁出一步也就越遠。氣歸於丹,丹歸於心。人生於氣,氣鎖於身。人氣如一,便是最好的輕功。”說完,又向前躍去,李仕腳下真氣跟著升起,返至丹田,落下,再至丹田,身形隨著起起落落。兩人步子越邁越遠,李仕旦覺得如飛鳥一般,正自驚喜,靜風突然停下腳步,吐出一口黑血,嗒然道:“你快去追安慶緒吧,貧道走不動了。”李仕不知靜風受了什麽傷,伸手去擦拭嘴邊的鮮血,靜風突然渾身一抖,自口中又吐出一股血水,觸手溫熱,李仕一陣恐懼,淚珠禁不住流下,嗚咽道:“道長,我先背你去看大夫。”靜風一把抓住李仕衣領道:“貧道自會解毒,快去找你爹爹吧,快去,快去!”


    靜風連說兩個快去,聲音陡然變高,透著一股威嚴,李仕一狠心,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拜了三拜,悲咽而去。


    李仕依著靜風所授,飛騰縱躍,初始步步之間有遠有近,邊跑邊調理真氣,轉眼隱在黑夜之中。


    靜風目送李仕走遠,提劍欲走,誰知手臂酸軟,長劍脫手,苦笑一聲,蹣跚而去。


    回到客棧已近卯時,楊芷清正在屋內憨憨而睡,靜風躺到床上,隻覺得渾身痛麻無力,不過頃刻,便沉沉睡去。


    沒過多久,靜風被一陣哭泣聲擾醒,睜開眼來,隻見楊芷清正在床邊低頭哭泣,剛想坐起,隻覺一陣眩暈,無奈道:“芷清,你哭什麽?”楊芷清忙抬起頭,一臉淚花道:“師父,你看你的手,你的臉,徒兒害怕。”靜風側頭一看,雙手紫黑,隱隱透著一股青氣,委實讓人害怕,正說著,門突然被推開,隻見李仕一身血跡,衣服裂著無數個口子,靠在門前,搖搖晃晃幾欲暈倒。楊芷清跑到跟前,隻覺得腦袋嗡嗡作響,臉上淚痕未幹,哽咽道:“李大哥,怎麽會這樣?誰傷的你?”李仕神誌模糊,雙眼迷茫,嘴唇微動,突然身子向後倒去。


    這一下直把楊芷清嚇的魂飛魄散,竟不知拉住李仕。店老板匆忙從櫃台過來,跟楊芷清將李仕拖至屋內,店老板年過五旬,略通醫術,上前撕開李仕破裂的上衣,隻見上身一道道的劍痕,店老板看了看,對楊芷清道:“無礙,皮肉傷,主要是受了驚嚇,拿條熱毛巾來。”不一會,楊芷清浸了一條毛巾過來,店老板輕輕擦拭傷口,李仕一痛睜開了眼,楊芷清喜道:“李大哥你醒啦,感覺怎麽樣?”李仕雙目無神,稍頓片刻道:“我沒事,道長呢?”楊芷清向床上一指,李仕從椅上下來,“噗通”一聲,跪在靜風床邊,抽泣道:“爹死了,他們殺了我爹,道長,我要報仇!”


    靜風一驚,原本無神的雙目突然變得犀利,怒道:“誰?是誰殺了你爹?”邊說邊喘著粗氣,李仕道:“安慶緒,還有那個梁士東。”靜風喘息良久,似乎感到自己大限已到,看著李仕道:“那梁士東是上清派之人,你是殺不了他的,安慶緒身邊高手如雲,哎!可惜我命不久矣,無法為李大夫報仇。”說完歎了口氣,又道:“掌門師姐為人和善,即使我將此事告知本門,師姐也不會為你而與官府和上清結怨。”李仕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安梁二人殺我父親,總有一天會讓他們血債血償。”靜風又吐出一口鮮血,*道:“好,芷清,我要你、要你帶李仕上恒山,交付於掌門之下,授為、授為弟子。”言語之間,氣力渙散,楊芷清道:“師父為何自己不去說,恒山派可沒授過男弟子,萬一掌門師伯不要李大哥呢!”靜風悵然道:“為師隻怕回不了恒山了,掌門若不收李仕,為師、為師死不……”突然靜風雙目合上,雙臂垂在一旁,楊芷清不知所以,茫然發呆,李仕放聲大哭,不知是因喪父而悲,還是感傷靜風之死。


    一整日間,盧縣縣城冷冷清清,縣衙大門緊閉。石城衙役一夜死傷大半,可說亙古未有之事,餘下衙役雖受令抓捕五行教人與李文山同黨,但也隻是裝模作樣,東走西竄,如驚弓之鳥,遇見類似五行教人,唯恐避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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