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府的管家在前些日子便已審訊完畢,不出張獻之的預料果然在督察府手裏沒能熬過去,該交代的早已如竹筒倒豆子般交代過了,兩年前被不知何人暗殺的戶部主事郭隕,果然是張獻之夥同他人做的,不過對於那些人的去向管家並不知情,鐵手對此毫不感到意外,與他打過交道的綠林以及遊俠兒不計其數,一擊過後不管成與不成都會立即遠遁,這是他們的江湖規矩,也是最讓督察府之人頭疼的地方。


    但僅憑這些恐怕還不一定能扳倒張獻之,於是鐵手在思索再三後還是決定先不急於出手,而是先把這名管家秘密押往京都地牢再說,畢竟哪裏的地牢堪稱萬無一失,最大的問題便是如何把人安全押往京都,依鐵手來看這是他們唯一出手的機會,於是連夜上書太師,請求戊組支援。


    可以說這成了鐵手近日來的心病,鬱悶之下隻好把火發到秦瀚身上,此刻秦瀚赤裸著上身,雙手還各提溜著一個木桶,而鐵手的皮鞭則是毫無規律的向下揮落,沒一會秦瀚身上便裂開了數個大小不一的口子,幸好此時嘴裏叼了根木棍,否則早已是疼的吱哇亂叫起來。


    不過傷口全部分散在四肢,軀體上並無明顯傷痕,膽若細看,也是密密麻麻分布著大小不一的傷疤,有些早已痊愈,有些上麵則還塗著剛風幹的草藥。


    雙臂則還必須成四十五度角,隨著鐵手的一抽一落,秦瀚的一閃一躲,半炷香的工夫血跡便染紅了整個四肢,秦母不願看孩子受苦,早早便回房躲了起來,隻有秦風躲在廊柱後麵露出個小腦袋,不時倒吸冷氣。


    對於鐵手的恐懼也是尤懼三分,又半炷香後鐵手這才停下手來,猛喝一口放在身旁的壇酒,這才對著秦瀚道:“今天就到這吧,等過兩日我再過來,你小子這兩天就好好養傷吧!”說罷自顧自的端起酒壇便出了門。


    “哎呦!”


    久病成良醫這句話用在秦瀚身上再貼切不過了,隻見他輕輕抹了抹淚花,然後小心翼翼的接過秦風遞來的藥膏,然後才均勻的塗在每一處傷口上,見秦瀚如此,秦風在一旁也不敢打擾,隻得等秦瀚塗完後才道:“哥,你幹嘛要給自己找這份罪受啊?”


    秦瀚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你哪隻眼睛看見這是我自找的?那次不是被這變態逼的,若是逆了他的心意,你又不是沒見過後果。”


    “但為什麽他隻欺負你不欺負我呢?”


    “就你這小身板能抗住幾鞭子?不過,沒關係,等你再大些,我會成全你這個心願的。”


    “哥,我開玩笑的,你千萬別這樣啊!”


    ......


    帝京由於近些年再無大事發生,朝廷也是漸漸放開了對於商人的一係列管控,市井之態也是比之前繁榮了許多,不過由於西涼邊境焦灼,胡人商隊無法進入中原,否則繁盛程度定是如今的兩三倍之多,不知為何太後她老人家最近信起了佛,導致以往被打壓的喘不過氣來的和尚們紛紛鬆了口氣,帝京城中的萬佛寺也是悄然起建了開來。


    此刻西苑中,秦皇李俊端坐在錦凳上不時朝裏側看去,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味,望著麵前那根金絲楠木柱子,不知想到了什麽,竟開始出起神來,不知過了多久,從裏側傳來的腳步聲,打斷了李俊的思索。


    “俊兒,跑到哀家這裏是來做甚?”


    “孩兒拜見母後。”行了一禮後又道:“瞧您這話說的,我就不能來看看自己的母後啊?”


    “今兒這嘴上是抹了蜜還是怎的?”不等李俊回話太後又道:“最近朝廷裏事多,這我也是知道的,要是沒事你能往這跑?”


    李俊見此訕笑了兩下道:“母後真是心明眼亮,什麽都瞞不過您老人家,是這樣的,今日早朝便有言官彈劾承平,說他無故強占百姓良田,有近千餘戶都跑到豐城告狀,把府衙都圍了起來,這事您知道嗎?”


    楊太後聽此才抬了抬眼皮道:“承平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怎會幹如此愚蠢之事?我看多半是下麵那些狗奴才們,狗仗人勢。”


    “孩兒和承平乃是親兄弟,怎會不知?就是因事關自家,所以不好定奪,這才跑來母後這讓您拿個主意。”


    李俊和李承平是他的親生骨肉,打小看著他倆長大,對於自己兒子那些心思,是在清楚不過了,頓了頓便道:“這樣也好,省的你們兄弟二人生出啥間隙。”


    說著便對身邊的奴才道:“老馬!”


    “奴才在!”


    “幸苦你跑一趟,去給越王帶個信,就說讓他嚴查府上侵占民田的下人們,然後揪出來送到豐城知府那,再把占的民田給百姓還回去,我們老李家可不落人口實。“


    “奴才這就去辦。“


    “等等,就說她老娘想他了,讓他處理完手頭的事進宮一趟。“


    馬公公聽聞應了一聲便直接去了禦馬監,李俊見此奇怪道:“馬公公年紀也大了,母後把這事交給其他奴才辦不就是了?“


    “老馬也是我身邊的老人了,辦事有分寸,我放心!再說這老狗在宮裏呆得久了,也悶得慌,就算他不說我也清楚,正好也讓他出去轉轉。“


    “母後年紀越來越大,心思倒越發細膩了起來,看這樣子再活個二三十年不是問題啊!“


    “哎,能在我有生之年看到我大秦永固疆土便是我最大的心願了。“


    隨後母子二人隨意寒暄了幾句,見母後神情疲乏李俊便告退了,但出來後卻仿若換了張臉似的,隻見此刻臉拉得都快能掉到地下,一聲不吭就向禦書房走去,而身後的少監便事曾公公,更是大氣都不敢出一聲,走到門口李俊這才吩咐道:“去把薛文給我叫來!“


    坐在自己的錦榻上,李俊骨節捏的發白,今天說到底還是沒有把所有的事捅出來,一則生怕母後擔心,二來也是害怕母後為他求情,好一會後才低沉道:“承平你到底想幹什麽?不要逼我對你動手!“


    ......


    這一日是押運元府的管家前往京都的日子,由督察府戊組副都統甘希俊帶來的五十名戊組高手也已到位,加上自己手下五十名乙組及己組高手,再配合著鹽城中都督黃雷麾下的兩百精銳,想來應該是萬無一失,而散布在汝北郡各地的乙組密探也全部發動了起來,紛紛充當斥候。


    鹽城離帝京不過一千五百裏之遙,若是速度快些想來用不上十日便可抵京,但奈何有這名管家的存在,不得不把他裝進督察府特製的馬車中,若是如此日行一百二便已然是很不錯了,就這樣為了穩妥起見,不到十日的路程,硬生生被鐵手壓在了十五日之內,幾乎是每走四十裏便停下來等前方斥候的消息。


    此時已進入了五月,天氣也漸漸悶熱起來,不過此時的溫度像那月子裏的孩子似的,根本由不得人掌控,午後那段時間裏,漢子們各個恨不得脫個精光,到了夜間和早晨,不得不又穿上件薄棉衣,不過好在督察府眾人大多都是從北過來的漢子,對於此也早已是習以為常。


    安安穩穩的走過了三日,眾人都紛紛放鬆了不少,在督察府曆史上罕有人打過他們的注意,僅有的幾例也無一不是遭到了血腥無比的報複,對於此趟差本就有不少人覺得鐵手有些小題大做,安然無恙行過三日後,更覺鐵手有些無的放矢,不過礙於督察府嚴格的上下關係,並沒有人敢把這些說出來,連表現出來的也未曾有過。


    鐵手也是從督察府底層一步步混上來的,自然知道他們的想法,心中焦急之下便把甘希俊叫了過來,甘希俊乃是甘遠正之子,打小便在督察府的熏陶下長大,如今以不到而立之年就能坐上這個位子,靠的可不是他爹,而是和鐵手一樣靠著自己一步步打拚上來的。


    “希俊,你讓手底下的兄弟們都機靈這點,我總感覺這趟沒有那麽輕鬆,張獻之可不是屍位素餐之輩,定不會允著我們捏住他的脖子的。“


    甘希俊雖說是少年得誌,但自有一股老成在胸間,這也是他能做到副都統這個位子最大的一點原因,隨後便見他點頭道:“鐵大哥放心,我這就讓兄弟們提高警覺,順便再多派些斥候出去。“


    鐵手聞此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又走了一個多時辰,暮色降臨,看看地圖約莫還有一日光景才能趕到徐陽,鐵手便下令眾人就地安營紮寨,明日一早再趕路,此處位於一處丘陵之上,密密麻麻的分布著樹林以及數量不少的竹林,而為何不選擇在其他地方紮寨,原因則是此地近百裏都是這種綿延不絕的丘陵,索性便選個居高臨下的位置。


    每個人出來時本都準備了不少的幹糧,連那些鐵騎也是如此,不過卻不知鐵手出於何種原因考慮,竟阻止了這種做法,而是在出發前,便拉了三車糧食,一車羊,一車豬,再配以一些零散的蔬菜,這就是這三百人十幾天的口糧,而為此還專門分配出近十名好手來看管這些口食,心思不可謂不細膩,可謂是萬物一失。


    待眾人吃飽喝足後,便安排了一百人值守,其餘人則早早回了營帳休息,看似簡單實則不然,營帳外早被將士們挖了近多半丈深的壕溝,裏麵插滿了削尖的竹尖,而後則用馬車,糧車,以及大小不一的車輛圍成了一個圈,就這樣還不夠,陣地外的竹林和樹林中還分散這十數位督察府的好手,一旦有什麽風吹草動保證能第一時間得知。


    陣地外竹影婆娑,隨著夜晚的寒風仿佛一個個鬼魅一般,侯三乃是戊組麾下的一名指揮使,武功也有了四品之境,不過在戊組以及己組這樣的督察府最強戰力之處,也不過是個平平之輩,但能做到指揮使這個程度,靠的並不是他的武藝,而是他引以為傲的腳力以及身法,日行一千,夜行八百,這句話當然有些過了,但侯三光憑腳力便能做到日行二百,夜行一百五,隻要在吃喝管夠的情況下,足足行個三天三夜不成問題,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最好的戰馬也不過日行四,五百,更別提那些普通的了,可想而知他的腳力驚人。


    用侯三自己的話說一品以下沒有人能追得上自己,甚至連有些一品高手都追不上,鐵手當初聽了這件事,認為有辱自己一品高手的身份,為此還特意與侯三較量了一番,結果身法平平的鐵手連根侯毛都沒撈到,想起這事侯三臉上就掛起了止不住的得意。


    此刻侯三趴伏在一株最粗的竹子上端,一陣寒風襲來不由得緊了緊自己身上的衣物嘴中還罵罵咧咧道:“他奶奶的,怎麽被分到這個鬼地方,要是在西頭老子還能再樹上睡一會呢。“這樣想著耳邊卻突然傳來呼嘯之音,渾身汗毛倒立,下意識地便閃了一下身子,那顆利箭本是直取心頭,被這下意識地一閃卻恰好躲過,但還是射穿了他的左膀,一吃痛便從竹端掉了下來。


    下一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竹林中,猛然竄出來數十條黑影,為首的幾人手持勁弩,匆忙來到剛才侯三落地之處,但此刻地上除了一灘血跡卻空無一人,心中暗道一聲不妙,正欲發號施令之時,遠處卻傳來一聲利嘯。


    “兄弟們,隨我殺過去,成敗就在此一舉了!“說罷後方的黑衣人便隨著為首的幾人疾步穿梭於竹林中,一股肅殺之氣撲麵而來。


    此刻營地大亂,剛才那聲利嘯分明是敵襲的聲音,鐵手也是以極快的速度從帳中出來,隻見他提著那柄許久未見他動過的青花燕羽刀大喝道:“都他嗎的不要給我亂,按照之前分配好的各司其職便是了!“


    隨後便又分配了三人專門看守元府管家,這才橫刀立馬的趕往營地前沿,元府管家被安置在營盤中央,本就有兩名督察府高手以及十名身經百戰的兵卒看管著他,再加上剛才又被鐵手派來的三人,想來隻要不是一品境以上的高手,都可足以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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