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常客滿為患的‘落風酒館’多了一個端茶上酒的小二哥,沒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進店的客人,大多數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酒上和月娘身上,最多也是偶爾對這個長相清秀的少年瞟上幾眼。


    嵇飛雲那晚被小山子和老關叔救了後,見他身世可憐,在這塞外絕地也沒地方可去,自己又不能過活,便懇求月娘留下嵇飛雲在店裏做個夥計,幫忙打打雜,正好現在客人越來越多了,小山子和老關叔也忙不過來。


    月娘也沒多說什麽,隻是叫老關叔安排就行。嵇飛雲見狀,忙起身對著月娘作揖,口稱感謝月娘的收留,日後一定感謝幾位恩人。月娘本要轉身離開的,見嵇飛雲一本正經的作揖感謝,頗有幾分讀書人的氣度,心裏頓時有幾分驚訝,開口說道:“呦,人不可貌相啊,沒想到你還挺知書達理的,你讀過書?”


    嵇飛雲見月娘開口說話,那聲音溫柔如水,聽在耳朵裏如沐浴月華,他如一個沒見過世麵的鄉下孩子,頓時臉紅了,但口中依然說道:“先父在世時,有教過我讀書識字。”


    月娘看著眼前這個害羞的小男孩,心裏也很高興,經常在來往酒館的男人堆裏打交道,聽多了虛偽奉承勢利的話,和這個淳樸的小男孩的幾句話說下來,心裏突然感覺很輕鬆。


    她見嵇飛雲臉色蒼白,帶有倦色,便對老關叔說道:“關叔,你安排他好好休息吧。”說完對嵇飛雲微微一笑便轉身走了。


    嵇飛雲呆呆地看著月娘的背影,等到月娘出門看不見了,他才回過頭對老關叔說道:“多謝老伯收留我。”說著,眼裏的淚水流出來了。


    “好了,孩子不哭,就在這裏好好住下來,其它的都別擔心。”老關叔笑著對嵇飛雲說道。


    “恩。”嵇飛雲用手擦拭了一下眼裏,點頭應道。


    “你以後就叫我關叔吧,好了,我先帶你去休息,其它的,休息好了等明天再說。”老關叔說完便示意嵇飛雲跟他走,老關叔提著桌上的風燈,帶著嵇飛雲出了門往左拐,來到一間平時堆放雜物的房間,比老關叔的房間小了很多。這時小山子也來了,給了嵇飛雲兩個大肉餅,然後有被老關叔叫去幫嵇飛雲那被子和席子。


    老關叔動手收拾了地上的幾件雜物,嵇飛雲忙將肉餅包起來放在懷裏,去幫老關叔的忙,老關叔見嵇飛雲隻喝了一碗羊湯就又生龍活虎的了,笑了笑,心裏想道:“年輕人真好。”


    不一會兒,小山子抱來被子和席子,幫著鋪好被子收拾妥當,然後站在一旁好奇地看著這個比自己小幾歲的少年,嵇飛雲一直在對小山子說謝謝,說得一向熱心勤快的小山子不好意思起來。


    老關叔見一切都弄好了,便將風燈放在房間的一張舊桌上,然後說道:“孩子,你好好休息吧,我們就睡在隔壁,有事叫我們。”


    “對,我就住你隔壁,有事你喊我就行。”小山子嘻嘻道。


    “好的,謝謝關叔,謝謝小山子哥哥。”嵇飛雲說道。


    老關叔叫了小山子,然後轉身向外走去,小山子對著嵇飛雲揮了揮手,笑著說道:“明天見。”


    嵇飛雲也笑了笑,看著老關叔和小山子走了,關上了房門,這間土屋裏隻剩下了他一個人,一種孤獨感瞬間爬上心頭。他看了一眼風燈,然後走到鋪在地上的床鋪上坐下,伸手從懷裏拿出肉餅,慢慢地吃了起來。


    從無憂無慮的生活,到突如其來的災難,到一個人孤苦伶仃的流浪,再到眼前這些好心的陌生人收留自己,這一天所發生的事情,真是大起大落,簡直讓人無法相信,直到這一刻,嵇飛雲都分不清自己是在做夢,還是這一切真的發生了。但是在他心裏,他一直在祈禱,在安慰自己,今天所經曆的一切,都不是真的,隻是在做夢,好好睡一覺,明天一早醒來,就又回到了現實的世界,爹已經做好了早飯在等著自己起床吃飯。


    每天早上一睜開眼,嵇飛雲心裏都有一種期待,期待自己是躺在熟悉的床上,耳朵裏傳來父親叫自己起床吃早飯的聲音。不過這一幕再也沒有出現,他一直是在這座陌生的酒館裏。漸漸地,他心裏越來越失望,最後隻能無奈的接受了這個現實。


    在小山子的帶領下,嵇飛雲對酒館迎來送往的活逐漸上手了,成為了一名合格的店小二。他平時除了在大堂和小山子一起招待客人,空閑時也會去後廚給老關叔打下手,粗活累活他都搶著幹,就連月娘盤算店裏的賬時,他也在旁邊幫忙。


    大家對這個勤快的少年都很喜歡,也都對他很關心,知道他剛遭遇了失去親人的不幸,小小年紀就要承擔這樣的悲痛,對他的心裏也是一種考驗。


    這天下午打烊,嵇飛雲幹完手裏的活,就一個人坐在酒館門口,看著城中來往的人群默默地出神。


    “在想什麽?這麽入神?”月娘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嵇飛雲一激靈,忙站起來,不好意思的說道:“老板娘,我……”


    月娘看著嵇飛雲的窘樣,噗嗤一笑,說道:“飛雲,你以後別叫我老板娘,弄得我有多老似的,就叫我姐。”


    嵇飛雲臉又紅了,緩緩點頭道:“月娘姐。”


    月娘微微一笑,拉著嵇飛雲坐下來,口中說道:“怎麽了,有什麽不高興的事?”


    嵇飛雲見月娘問他,臉色漸漸暗了下來,每當閑下來時,他都會想起爹,想起小蝶,想起小煥,想起當陽穀的村民們,唉!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麽樣了。他低頭說道:“我想我爹了。”


    月娘用手拍了拍嵇飛雲的肩膀,說道:“能和姐說說嗎?”


    嵇飛雲轉頭看了一眼月娘,月娘對他微微一笑,嵇飛雲趕緊低頭,過了一會兒,他說道:“我以前是住在一個山穀,我們那兒住著二三十戶人家,大家和睦相處,生活得很好,從來不和外界接觸。”說到這裏,嵇飛雲心裏又想起了以前在當陽穀的日子,月娘見他說道這裏,臉上有了微笑,但很快又暗淡下去了,隻見他繼續說道:“那天夜裏,我躺在屋外的椅子上看星星,後來睡著了,半夜裏被爹叫醒,原來山穀裏來了一群身份不明的黑衣人,爹好像認識他們,但很怕他們。那些黑衣人把所有的村民都叫到了曬穀坪上,他們臉上都帶著鬼臉麵具,手裏拿著明晃晃的刀劍,一個個都是凶神惡煞的,大家都被嚇傻了,不敢做聲。”


    嵇飛雲說道這裏,雙手緊緊握拳,臉上氣憤地繼續說道:“我看到他們無緣無故的殺害村民,心裏氣憤,就和其中的一個人打起來,那些黑衣人很厲害,我被他們狠狠地踢了一腳,倒在了地上動不了了。”


    “他們把你傷到哪兒了?現在還疼嗎?”月娘問道。


    嵇飛雲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後來才知道,他們是衝著我爹來的,他們以前就認識爹,但是因為什麽事,爹從來沒和我說過。正當他們準備殺我時,爹突然出現了,一出手就將靠我近的幾個黑衣人打倒在地,抓起我就走,我從來不知道爹會武功,而且那麽高。”


    月娘看著這個純樸的少年,沒想到還那麽勇敢,輕聲問道:“那後來怎麽樣了?”


    “後來爹抱著我上了山頂,但是那群黑衣人也跟了上來,包圍了我們,爹又中了毒,快支持不住了,最後爹將我丟下另一邊的山崖,我莫名其妙的就來到這裏了。”嵇飛雲說著,眼淚又出來了。


    月娘伸出手輕輕地握著嵇飛雲的手,等他稍微平靜了些,才問道:“你說你跌下山崖,莫名其妙地就來到了這裏?”


    嵇飛雲這時才感覺到自己的手被月娘握著,心裏砰砰跳,低著頭說道:“我跌下山崖就昏過去了,做了一個夢,在夢裏又見到了大叔,他又給我彈琴聽,我醒來就到了這裏了。”


    月娘微微一皺眉,然後好好看了一下嵇飛雲,發現他也沒有什麽特別之處,便笑著說道:“飛雲,以後就在姐這裏好好生活,姐照顧你,有什麽事和姐說。”


    “嗯,謝謝月娘姐。”嵇飛雲說道。


    “走,進屋,姐給你做好吃的。”月娘說著,拉起嵇飛雲往酒館裏走去。


    嵇飛雲任由著月娘拉著手往裏走,心裏一陣溫暖。


    深秋的塞北,天氣漸寒,寒風裹著沙塵從大漠深處吹來,卻被擋在了落風城以北。


    這幾天落風城裏的人逐漸多了起來,除了尋常的商人外,還有些從穿著來看,都是身份不凡的人。


    這些人,大部分也都會慕名來到落風酒館喝上幾碗酒,去去寒意。嵇飛雲細心地發現,月娘這幾天的臉色變得有些凝重,關叔也是,小山子倒還是像往常一樣,依舊熱心的招待來往的客人。


    嵇飛雲發現來酒館喝酒的客人,江湖人士多了起來,有一夥幾人一起的,也有獨自一人的,腰間都佩戴這兵器。他心裏謹慎起來,但是他從來沒有經曆過這種場麵,不知道怎麽辦,隻在心裏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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