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舊迎新,在一片煙花爆竹聲中,新的一年到來了,一切的煩惱和不如意,都會在這一刻成為過去,新年的到來,又給了所有人一個重新開始的理由和願望。


    辰月變戲法一般拿出一個紅包,遞到嵇飛雲的麵前,笑著說道:“飛雲,給你,祝你在新的一年裏,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嵇飛雲驚喜莫名,開心地接過紅包,還放在嘴邊親了一下,然後看著辰月說道:“月姐姐,你是什麽時候準備的?我怎麽不知道?”


    “你猜?”辰月笑著說道。


    “我猜不出來。”嵇飛雲說著,眼睛裏有淚水開始打轉。


    “怎麽了,嫌少了?開始哭鼻子了。”辰月伸手輕輕刮了一下嵇飛雲的鼻子,笑著說道。


    嵇飛雲趕忙轉過身擦拭了一下眼睛,然後回頭笑著說道:“沒有,剛才眼睛裏進風了。”臉上雖然笑著,但他眼睛還是紅紅的。


    “這麽大個人了,還哭鼻子,也不害羞。”辰月取笑道。


    “那是應該我高興,這時開心的淚水。”


    “真的不是嫌紅包少了才哭鼻子的?”


    “怎麽會,隻要是月姐姐你給的,多少我都開心。”


    “你小子,嘴巴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甜。”


    辰月一次小小的舉動,讓嵇飛雲心裏溫暖如春,感動得流了淚。辰月在他心裏,像個大姐姐,讓他不自覺地去享受辰月的關愛,又像是夢中情人,美麗動人,完美無缺,如九天仙子一般,讓他心生愛慕,沉迷於其中。


    這大概是每個少年人的心性吧,何況嵇飛雲從小就缺失女性的愛。


    子時過後,街上遊玩的人漸漸少了,守歲的人在放完煙花爆竹後,便開始上床睡覺了,期待著新年美夢的來臨。


    辰月和嵇飛雲也回到客棧,準備休息,道完別後,嵇飛雲一路笑著回到房間,心情還沉侵在今晚的開心和幸福中。他坐到房間的窗前,又拿出了辰月給他的紅包,以及一起買的那塊玉佩,他的這一塊是有龍紋的,在昏暗的燈光下,他翻來覆去的看著,怎麽看都看不厭,想著今天辰月開心的笑容,仿佛此時耳邊還能聽到她的笑聲。


    自他認識辰月以來,從未見她這麽開心過,以前都是冷冷的,讓人難以接近,今天晚上,辰月卻是一個開朗的少女,笑容一直掛著臉上,還和他開著玩笑。


    “我要讓月姐姐永遠都這麽開心快樂。”嵇飛雲看著手中的紅包和玉佩,心裏默默地下決心。


    辰月也還沉侵在今晚的快樂中,她從來沒有像今天晚上這麽輕鬆過,直到今晚,她才體會到了什麽叫開心快樂,甚至她感覺到,直到今晚,她才真正從黑暗中走出來,成為一個正常的人。


    她笑著推開房門,在踏入房門的那一刻,她的笑容在臉上凝固,房間裏靠窗的炕上,此時坐著一個人,正悠閑地在喝著茶,熱氣從茶壺中溢出,帶著濃濃的茶香,在房間飄散開來。


    那人一身暗紅色長袍,衣領高高豎起,包住了頭,頭頂發髻高聳而蓬鬆,如入雲端,纖纖玉指夾著茶杯,小口地品著茶。


    “回來了,心情不錯啊。”是個女聲,輕柔婉轉,沁人心扉。


    辰月在看到那人的一刻,臉上的表情先是驚恐,然後變成愧疚,再然後變得失落,最後恢複了往常的冷漠,她走進去,把房門關上,然後默默地走到那人身前跪下,口中叫:“師傅。”


    那人專心地喝著茶,對辰月的舉動毫無反應,辰月低著頭,默默地跪著,等待著那人的發落。


    過了好一會兒,房間裏響起一聲歎息,這聲歎息中包含著憤怒、失望,最後竟然還有些無奈。


    “二十六年前,我路過稷山,在路旁拾得一個女嬰,一時心善,便抱起了她,最後還把她帶回來影門。沒想到的是,這個女嬰居然天資甚好,根骨奇佳,我便收了她為關門弟子,傳授她影門的無上大法,想有朝一日,待我仙去後,執掌影門,將影門發揚光大。”那人悠悠地訴說著一段往事,辰月默默地聽著,眼睛裏淚水在徘徊。


    那人喝了一口茶,輕輕揮了一下寬大的衣袖,然後繼續說道:“八年前,這個女嬰已是影門所有影子中的佼佼者,以辰字輩的身份參與天字級的任務。”


    那人說到這裏停了下來,良久都沒有說話。辰月跪在地上,雙手緊握著拳頭,在這八年的日子裏,她對這一刻的到來,預想了很多的畫麵,想來想去,所有的預想,最終都隻匯聚成一個畫麵,那就是將她抓回影門,接受殘酷非人的刑罰。


    讓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竟然是影門的影主,她的師傅親自來了,而且對她說起來了她的內心話,她更沒有想到的是,平時威嚴、冷酷的影主,竟然也有這麽豐富的內心。


    “師傅,對不起,徒兒辜負了您的期望!”辰月低聲說道。


    “你還記得作為一個影子,最重要的是什麽嗎?”影主問道。


    “師傅......”辰月抬頭望著影主,臉上有了一些堅定。


    “說!”影主突然變得嚴厲,一股無形的威壓散開來。


    辰月心裏的恐懼瞬間爆發到了極點,這是從小就植入到她內心深處的恐懼,盡管她作為一個正常人,在陽光下生活了八年了,但當麵對影主時,那股藏在內心深處的恐懼,又開始浮現出來,並且在逐漸放大。


    “目標,不死不休。”辰月咬了咬牙說道。


    “那麽你做到了嗎?”影主的聲音漸漸變得冰冷,沒有生氣。


    “師傅,我對不起影門,對不起您,我這條命是您給的,我現在就還給你。”辰月心裏一定,突然堅定地看著影主說道。


    影主放下手中的茶杯,看著窗外,黑暗的天空飄著雪花,越來越大,良久,她轉過頭看著辰月,說道:“這是為了什麽?”


    辰月看著影主的目光,沒有絲毫畏懼,她說道:“因為快樂,哪怕隻享受過一天,都可以無憾了,師傅,您有過快樂嗎?”


    影主冷哼了一聲,轉頭看著窗外,口中說道:“幼稚,個人的一點渺小的情感又算得了什麽,天下亂世,以殺止暴,唯有坐到心中沒有自己,才能到達天影的境界。”


    “師傅,您達到了天影的境界,您活得快樂嗎?”辰月依舊倔強地問道。


    影主轉頭盯著辰月,辰月隻覺一股如高山般的重壓直逼而來,桌上的風燈,火焰暴漲,房間裏的簾子,無風自動,辰月在這股威壓中,身子瑟瑟發抖。一瞬間,這股泰山般的重壓又如潮水般退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隔壁的那小子,是那人的後人吧?”影主問道。


    辰月聽影主突然問起嵇飛雲,身體一顫,低聲回答道:“是。”


    “你喜歡上了他?”影主問道。


    辰月心裏如小鹿亂撞,口中躊躇道:“我......”


    “好吧,我也不為難你了,跟我回影門吧,十年後,如果你還是想出來尋找他,那我也不阻攔你了。”影主輕歎了一下,說道,影門的影主居然歎氣,這讓天下的人知道的話,那是誰也不會相信的。


    “師傅......”辰月兩眼裏的眼淚瞬間流了出來,沒想到影主就這麽輕鬆地放過了他們倆,這是難以想象的。


    “起來吧。”影主兩眼望著窗外的飛雪,臉上竟然有一絲淡淡的憂愁。


    辰月磕了三個頭,口中連說‘謝謝師傅’,然後慢慢地站了起來,立在一旁看著影主。


    “悠悠神曲自天來,一奏廣陵天開顏,悠悠神曲讓人神往,廣陵神曲的傳人,果然名不虛傳啊!”影主兩眼迷離,仿佛穿過了夜幕,看穿了宇宙洪荒。


    “既然是天意,那就順天而行吧。”影主又喃喃地道。


    然後她站了起來,沒見她動,人便已經到了房間的門口,聲音傳來:“走吧。”


    辰月臉上一呆,瞬間又回過神來,然後拿起炕上的鳳凰劍,也不拔劍,握著劍柄,用劍在桌上寫下幾個字,然後把劍放在桌上,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然後毅然轉身,跟隨影主而去。


    窗外的黑夜越發的黑了,鵝毛大雪隨風飛舞,有一些雪花被風從窗戶外吹入房間,散落在炕上、桌上,瞬間又融化了。


    昨晚上,嵇飛雲進入房間後,心裏高興,興奮的毫無睡意,躺在床上很久才進入夢鄉,他做了一個夢,在夢裏,他和辰月一起又來到的小湖邊的竹林下,長發老伯如世外仙人一般在撫著琴,美妙的琴聲,恍如天外仙樂,滌除人內心的煩惱和憂愁,讓人變得神清氣爽,目健神明。


    老伯看著他和辰月,停下了撫琴,微笑著對他說:“我的孩子,你來了,父親等你很久了。”


    嵇飛雲一臉驚訝,心裏翻起了千層波浪,這是怎麽回事?


    “父親......父親......老伯是我父親?”


    他一下從夢中驚醒過來,窗外已經大亮,並且從窗戶上透進來的光有些耀眼,嵇飛雲揉了揉眼睛,回想著剛才夢裏的情形,是那麽的真實,他晃了晃頭,然後爬起來,走到窗邊推開窗戶,躍入眼簾的是一個銀裝素裹的世界。


    “哇!好美的景色。”嵇飛雲不自覺地讚歎起來。


    “對了,趕緊去叫月姐姐起來看雪。”嵇飛雲立馬穿好衣服,推門朝辰月的房間跑去。


    “月姐姐,起床看雪了,好美的雪。”嵇飛雲一邊敲門一邊喊道。


    但是,他敲了好幾遍,房間裏都沒有人應答,他心裏疑惑:難道月姐姐已經起床去看雪了?他轉過身四周看了看了,沒有人影,然後他又用力推了一下房門,居然開了。


    他叫了聲月姐姐,便走了進去,隻見房間裏一切如常,床上的被子是折好了的,窗戶邊炕上的桌子上放著辰月的劍,他趕忙跑過去,隻見劍下的桌子上劃著幾個字,看見這幾個字,他腦袋裏突然嗡的一聲,整個人蒙了。


    隻見桌上的字是:姐姐走了,多保重。


    “姐姐走了,多保重”,這句話在他的腦海裏反複地響起,突然間,他大聲哭嚎起來,茫茫的世界中,又隻剩下他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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