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個人太容易把自己逼入死角,所以一路上她都在為了那件事情憤怒。眼底有隱約的紅絲,心像是被丟進油鍋裏炸了一遍又一遍,十分難受。


    回到家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顧暉將鑰匙扔在沙發上。一下子癱軟下來,手機上依舊沒有安宴的信息,她心裏越發不安。


    不知道這一次安宴是不是真的生她的氣了,所以一直不聯係她。


    夜色很深,有些微涼,現在已經是初秋。


    她給安宴發了條信息:‘無論什麽時候醒來,看到之後,請給我回個信息。’


    顧暉忽然覺得渾身黏膩,覺得自己很髒,就像五年前那樣嫌棄自己。於是迅速進浴室,洗了個澡。


    一夜未眠到天明,她一直坐在小小的陽台上看著星空。天空是很奇異的幽藍色,仿佛一粒葡萄凍,上麵撒了些細銀碎。她看著星辰一顆顆被隱去,夜色漸漸被魚肚白取代。


    眼睛又酸又痛,顧暉癱倒在陽台的躺椅上,迷迷糊糊的閉上眼睛淺眠了一會。


    第二天一大早,顧暉便起來了,麵無表情的整理好,前往公司。


    許是因為昨天的事情,又加上晚上沒有睡好的原因。顧暉脾氣很大,一連幾個方案報上來都被否了,例會上,幾個管理人員也不可避免的被罵了一通。


    於是大家都知道了,今天顧總心情不好,做事都得小心著點。


    daniel推門而入,懷裏抱了一疊文件。


    “顧總,這裏有些需要您簽字的文件。等下我們要去西郊的工廠,董事長定下的城西二號橋的樣品質量有問題,需要您親自去一趟。”


    顧暉點頭,接過文件開始簽字。


    剛簽了一份文件,她便停下筆,叫住daniel。


    “昨天你說安宴打電話替我請了假,除此之外,他還有沒有說別的?或者,後來他還有再聯係過你嗎?”


    “沒有呢。”daniel問:“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嗎?”


    顧暉搖頭:“沒事,你去忙吧。”


    將文件全部簽閱之後,daniel已經安排好了車子在公司樓下。顧暉馬不停蹄上車前往西郊工廠,連午飯都是在車上解決的。


    飯後daniel簡單匯報了二號橋工程的施工情況,這個項目是業誠那邊包下來的項目。大概因為兩家聯姻的關係,項目才落到了他們頭上。


    因為項目是整體承包,所以所有材料都由自己生產。最重要的就是水泥和鋼筋,前期材料的準備,間接關係到整個項目的質量。


    到達工廠之後,戴上安全帽進入工廠。就一直站著忙碌,好在今天顧暉學聰明了,穿的是平跟鞋,所以走動起來也不算麻煩。


    一忙就是幾個小時,顧暉還在和工廠的人商量。結果daniel突然就急匆匆的舉著手機走過來,說:“安先生的電話,您的手機一直沒人接,就打到我這兒來了,好像有很緊急的事情。”


    顧暉沒來得及洗手,隻能讓daniel舉著手機,她將臉湊過去接聽。


    “安宴?”


    隻這一聲,安宴的聲音便傳了過來:“我這邊有點緊急情況,我這人手不夠,你幫忙叫些保安到業誠來。但是你不要過來,我可以自己解決。”


    顧暉一臉莫名,不過聽他這樣嚴肅的口吻,便知道事情的情況有些嚴重。


    於是她也顧不上自己手髒不髒,直接接過電話,繼續追問:“你要把情況給我說清楚啊,到底怎麽了?如果有緊急情況,叫保安是沒用的,直接報警吧。”


    安宴沉默了片刻沉默了片刻才說:“你不用擔心,幫我叫幾個人就好,我可以自己解決。我這有點亂,我先掛電話了。”


    然後電話就被掛斷了。


    顧暉將手機移開耳邊,看了一眼被掛斷的電話。眉頭狠狠皺了起來,安宴那邊亂哄哄的聲音她都聽見了。


    她總是這樣麻煩他,安宴卻一直把所有事情都咽回肚子裏,從來不肯跟她說。她不能總是這樣自私,總得為他做些什麽。


    於是顧暉脫掉防護服,回身望向身後還在等候的幾個技術人員。


    “今天就到這裏吧,就按照我們剛剛討論的比例。等你們做好樣品之後,再送過來檢驗。”顧暉轉身急匆匆向前走:“daniel趕緊安排車,我們去一趟業誠公司。”


    車子很快到達業誠公司,期間顧暉聯係了新繁的幾個安保人員,讓他們坐車趕去業誠。因為安宴沒接電話,她一顆心一直提心吊膽的。


    到達業誠的時候,遠遠的便看見業誠的公司正門被圍得水泄不通,保安在門口圍成了一個圈,擋著那群人不讓他們靠近,外麵則是一群人拿著榔頭木棍,吵的很厲害。


    衣著簡單屢爛,有些人蓬頭垢麵的,像是農民工的樣子。


    顧暉剛要下車,daniel便一臉擔憂的攔住她:“顧總,您還是先不要下去了吧,看起來很危險的樣子。”


    顧暉固執的下車,這才聽清那群人嚷嚷著要討公道什麽的。


    daniel隻怕顧暉有什麽意外,所以連忙跟在她身後,給安宴打電話。


    顧暉一眼便看見了安宴身邊的得力助手,那個叫肖亮的大個子。肖亮看見她也驚呆了,連忙從旁邊擠過來,將她拉到安全區域。


    他有些焦慮的扶額:“許小姐你怎麽來了?”


    顧暉隻問:“這是什麽情況?安宴呢,他沒事吧?”


    肖亮說:“他們是景區那塊地產的拆遷戶,之前的工程拆了一半,他們一直沒有收到拆遷款。聽說業誠收購了那塊地產,就聚眾鬧事,跑來公司索要拆遷款。”


    “二次拆遷?”顧暉愕然。“如果之前的拆遷款沒有賠償完畢,業誠為什麽還要拍下這塊地?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肖亮同樣很糾結:“是啊,但是公司在拍下這塊地之前。沒有聽說是二次拆遷,估計是被人刻意壓下來了,現在形勢太惡劣了,安總正在樓上聯係相關人員,希望要一個解決方法。”


    居然還有這種事情。


    顧暉想起安宴上次喜滋滋的跟她講拍賣會上的情況,他說,新晟原本是要跟他搶的。可是後來來了一個人,不知道在彭賢瓊耳邊說了什麽,她突然就放棄了。


    聯想到現在的局麵,不知道是不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就是彭賢瓊設下的一個局。更何況能把二次拆遷這種情況壓下來,瞞得密不透風的,除了彭賢瓊這個市長老公,似乎也沒有其他人了。


    交談間,daniel聯係到了安宴,他戴著口罩和帽子,從後門溜過來,抓著顧暉就走。


    “不是叫你別來嗎?”他低聲訓斥。“這裏太危險了,先跟我上樓。”


    顧暉在見到他的那一刻,心裏安穩了不少。於是也沒有多說什麽,乖乖跟著他,準備從消防通道上樓去。


    結果兩個人轉身剛走了幾步,不知道是誰眼尖,高喊了一聲:“管事的老總來了,大家快圍住他,別讓他們跑了!”


    話落,所有人都齊刷刷的朝這邊看過來。


    已經有人舉著榔頭木棍衝過來,這種感覺讓人頭皮發麻。顧暉眼看著那根木棍就要敲下來,身體本能的作出反應,她衝到安宴麵前,雙臂緊緊護住他,像是母雞保護自己的孩子那般。


    碰的一聲,木棍敲打在背部,很沉悶的聲音。


    “唔……”


    顧暉咬住下唇沒有叫出來,灼熱的呼吸卻清楚的灑在安宴的肩頭。


    很炙熱的溫度,安宴身子本能的顫了顫。顧暉身子本能的前傾,全身的重量都傾軋在安宴身上,安宴被這力道壓的後退了好幾步。


    眼看著又有人要衝上來,安宴目光發狠,一隻手摟住她,側身將她往身後藏。


    顧暉本能的回頭去看,正好看見安宴另一隻手牢牢抓住那人的手腕。一用力便將他丟了出去,那男人被推的後退了好幾步,摔在了地上。


    顧暉胸腔裏悶悶的,呼吸不暢,堵的厲害,她緊緊拽住安宴的衣服,努力平複著氣息。


    安宴依舊能感覺到她呼吸很亂,於是更緊的摟住她,將她往身後藏去。許是因為這一行為徹底惹怒了他,他連眼睛都是紅的,空氣一片死寂,血腥的氣息格外濃重。


    而那個被推倒在地上的男人愣了一下,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幹脆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拍著大腿哭狼嚎。


    “不得了了……打人了,老總打人了……快來人呐,老總打人了……”


    原本安靜下來的人群,因為他這哭鬧,瞬間又圍了上來。


    “坑了我們的血汗錢還打人,還有沒有王法了,報警你們快報警,叫警察來。”


    “就是,拆遷前說的好好的,又是賠錢又是分房子的,騙我們簽字,現在還打人了,不得了了……”


    “殺千刀的,你們還有沒有良心啊……”


    “……”


    一群人鬼哭狼嚎,整個公司門口亂成了一團。


    眼看著事情有些失控,肖亮連忙報了警,又將大廈裏所有安保人員全部叫出來,將安宴和顧暉等人護在身後,擋住了嚎叫的人群。


    肖亮讓人拿了喇叭出來,他舉著喇叭喊:“大家不要著急,你們說的情況,我們會一一核實,如果是真的,絕對不會少你們的拆遷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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