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個外人尚且可以對這種悲痛感同身受,紅了眼眶。


    至於當事人,他們心裏又該是怎樣難過?


    尤其是老太太大兒子這樣的,是一個家裏的頂梁柱。當一個家裏的頂梁柱塌下的那一瞬間,便是這個家的天,塌了。


    老太太又絮絮叨叨的說了許多她家裏的事,顧暉一直坐在旁邊聽著。直到後來她的兒媳將孩子哄睡了,才出來,對老太太說。


    “媽,你別說了,城子帶著他哥回家去了,我得照顧好你和孩子。要是你再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你叫我一個人怎麽撐起這個家啊……”


    老太太淚眼朦朧,伸手去拉住她的手,兩個人失聲痛哭。


    從黃家出來,顧暉仰頭看天,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她在黃家呆的太久,此刻已經是下午,夕陽掛在天上,很絢麗的色彩,顧暉卻突然想起自己初到弗吉尼亞時。


    那時候她抬頭看天,蔚藍成風,很多漂亮的自然色,可她卻隻看得到天空中的烏雲。那些漂亮的色彩在她眼中就像被自動屏蔽了一樣,她知道一個人要經曆多少折磨和悲痛,才能浴火重生。


    江離從長長的巷子裏走出來,走著走著,眼淚就不自覺掉了出來。


    她還以為下雨了,伸手去摸臉頰,這才發現都是眼睛裏掉出來的淚水,臉頰上冰涼冰涼的。


    她走了好久才發現自己沒能繞出去,好像在巷子裏又轉了一圈。


    顧暉擦掉眼淚,努力回憶著該從哪裏出去。餘光卻看見不遠處有一道一閃而過的身影,她皺了皺眉。


    周圍都是死一般的寂靜,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天邊的彩霞已經快要散盡了,隻剩下最後一抹光暈投向大地。她加快腳步,繼續往前走去。


    平跟鞋踩在地上聲音不大,她隱約可以聽見另一個人的腳步聲,重疊著自己的腳步聲,在身後慢慢響起。


    顧暉心頭的不安一點點凝結起來,她加快腳步,身後的腳步聲也驟然加快。她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麽,拔腿就往前跑去,可是身後的人也跟著跑了上來。


    “救命……唔……”


    她第一聲尖叫還未發出來,便被人一把捂住口鼻,另一隻手橫過她的下顎,扣住了她的脖頸,將她拖進了旁邊的小巷子裏。


    窒息的感覺一點點湧了上來,上一次可怕的記憶與現在的恐懼感重疊。她整個人都顫抖起來,本能的抬腿去踢身後的人,那人沒有躲開,被她硬生生踢在了右腿上。


    旋即,他的身子偏開,躲開了她後麵踢過去的幾腳。


    顧暉無法呼吸,整個臉色漲成了豬肝色,她的意識有一瞬間的模糊,心髒在胸腔裏拚命亂撞。


    可是身後的人卻在這時候放輕了手上的力度,給了她一絲呼吸的空間。


    旋即,溫熱的氣息貼上了她的耳根,那個人壓低聲音,輕輕含住她的耳垂,在她耳邊嗬氣如蘭,他一字一頓的道:“你回來了,我很想你。”


    “你是誰……”


    顧暉張了張嘴,很努力的開口,可是嗓子裏一個音節也發不出來。


    她的視線一點點模糊起來,隻看見不遠處有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大喊了一聲:“顧暉!”


    便大步朝她跑了過來,身後的人輕笑一聲,說了句:“我們之間,來日方長啊。”


    旋即,身後的人鬆開了雙手,她的身子沒有了支撐,軟軟的倒向了地上。倒下去的瞬間,她看見那個人的背影,高挑,瘦弱,他的聲音刻意壓抑著低沉。


    他是誰……


    喉嚨火燒火燎般疼,顧暉像隻蝦米般蜷縮著身子。捂著喉嚨,痛苦的喘息,整個人劇烈的咳嗽起來,激起的一層塵土,吸進了鼻腔裏。


    “顧暉!”


    有人快步衝了過來,一把將她從地上撈起來,讓她的身子枕在他的腿上。


    頭頂的路燈照亮了她的臉,她的臉色蒼白毫無血色,脖子上都是青紫的痕跡。她緊緊皺著眉頭,仿佛垂死掙紮的魚,大口喘息著,呼吸新鮮空氣。


    “顧暉,你沒事吧,你感覺怎麽樣……”


    有人焦急呼喚她的聲音就在耳畔,顧暉的眼睛漸漸恢複焦距。她看清了安宴的臉,她輕輕搖頭說:“調查監控,一定要查出這個人是誰……”


    她的聲音沙啞得像鬼。


    安宴的眉頭狠狠的皺了起來,他突然渾身顫抖,眼睛又黑又冷,他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卻又小心翼翼的為她留下一絲喘息的空隙。


    過了一會,他一把將她從地上抱起來,朝外麵的走去。


    將她放在車上,安宴將她隨身攜帶的保溫杯打開,喂她喝水。


    顧暉抿了一口溫熱的水在嘴裏,咽下去的瞬間。喉嚨仿佛針紮一般疼,她隻喝了一口,便又一次劇烈的咳嗽起來。


    安宴用力捏緊了拳頭,手指捏的咯咯作響:“我聽daniel你一個人來了這邊,下午三點多就過來了。怕太晚你一個人回來不安全才會趕過來,沒想到正好遇上這件事!”


    他的嗓音寒得像冰:“於鵬生!我一定會抓住他,一定會讓他接受法律的製裁!!”


    顧暉的眼淚瞬間就落了下來,她隻能虛弱的點頭,再點頭。


    似乎已經沒辦法再等下去了,這個人已經猖狂到了一種境界。完全不把之前的事情放在眼裏,這個人,已經變態了。


    顧暉看著他熟悉的側臉,想到剛剛自己垂死掙紮的樣子,那一種快要窒息的顫栗感還在心尖上,她艱難的開口:“安宴,先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其他人,尤其是父親,我不想讓他擔心,好嗎?”


    安宴側目看著她:“你想幹什麽?”


    顧暉說:“黃家的家境,比我想象的還要慘。我想,我一定要為他們爭取到最好的處理方法,但是廖斌的為人我們都清楚了,在此之前,我不希望我的私事耽擱進程。”


    他看著她,漸漸紅了眼眶。


    “好。”


    他曾說過,無論她做什麽決定,他都會支持她。


    無論什麽時候,無論天涯還是海角。


    安宴叫了人來將顧暉的車開回去,他則親自開車送她回去。


    顧暉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街景,想起剛剛的一幕,仍舊覺得心還在顫抖,一種陌生的窒息的恐懼漸漸籠罩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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