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斯庫沒事,並不代表帝國公爵被綁架事情不會追究下去,阿爾琳娜公主對於自己的未婚夫在光天化日下被綁架大為光火,由於對外並沒有公布羅斯庫被綁架的消息,她無法用解除警察局長的方式來泄憤,因此隻有下令讓帝國人口調查局來秘密調查此事。


    雖然帝國人口調查局正在被公主冬狩節遇刺一事而搞的焦頭爛額,但羅斯庫既是公主的未婚夫,又是副局長克裏斯托弗少將的老朋友,他們也不能怠慢此事。特工們很快就抓來了利昂家族的幾個小頭目來審問,並請到了利昂家族的家長回來喝咖啡,來回幾個回合之後,他們終於搞清楚,這件事情和利昂家族一點關係也沒有。


    於是,調查局又將目光轉向了科薩家族——既然利昂家族被人陷害,那幕後的主使隻有可能是科薩家族,然而老科薩早有準備,他不僅銷毀了事情的唯一證物——那副眼鏡,還讓事情的相關人員:小個子羅比、啞巴以及另外兩個手下到國外去避風頭,他的兒子丹尼爾?科薩盡管知情,但也不會出賣老爸。因此盡管調查局的特工用了很多方法,依然無法從科薩家族那裏得到任何有用的東西。再加上一段時間之後,公主殿下由於忙著準備結婚並沒有再過問這件事,這起綁架事件的調查也因此而被擱置了下來。


    婚期一天天將至,羅斯庫的感冒卻沒有好轉,他整天都迷迷糊糊的,每天除了吃飯,或者看一會兒小說,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病床上睡覺。


    這天傍晚,羅斯庫依舊是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忽然房間內的一陣動靜吵醒了他,他努力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


    羅斯庫的新眼鏡還在製作當中,此時又是頭昏腦脹的,他盯著那人好一陣子,才認出對方。


    她穿著一身淡紫色的宮廷禮服,一頭金色的長發綁成了一個馬尾辮子,在窗外夕陽的照射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羅斯庫隻見過一個人擁有這樣高貴的長發。


    “她終於來看望我了。”羅斯庫心中感動極了,自從生病以來他就盼望著阿爾琳娜能夠來探病,這個願望今天終於得以實現!他狠狠的掐了一下大腿,劇烈的疼痛讓他確認這不是在夢中。


    “殿下……”羅斯庫微微坐起身子,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阿爾琳娜邁著步子,緩慢而又優雅地向他走來,直到床邊。


    末了,羅斯庫聽到了一個嚴厲而又包含著怒火的聲音:


    “你這個笨蛋!”


    “呃……”阿爾琳娜突如其來的怒火讓羅斯庫感到不知所措,按照他的預想,此時未婚妻應該輕柔的撫摸他受傷的臉龐,輕聲地向他詢問身體是否好些了才對。


    隻不過,阿爾琳娜並不如他想象的那麽溫柔。


    “哪有公爵出門連一個護衛都不帶的!”


    “……”


    “居然被幾個小混混劫持,你沒有一點身為蘭諾貴族的榮譽感嗎?”


    阿爾琳娜的聲調並不高,語氣也十分平緩,如果是其他人聽見了,還以為她僅僅是在敘述著某件尋常的事情。但是羅斯庫就是可以從她的語氣中感受到她的憤怒,因此他大氣也不敢出一下,隻能默默地坐在那裏,等待阿爾琳娜把氣出完。


    阿爾琳娜原本是打算來興師問罪的,可是當她看到羅斯庫這幅病怏怏的樣子,女性天生的愛心和溫柔早就把她的怒火澆滅了一半,在一股腦兒地訓斥了一頓羅斯庫後,她現在已經沒有繼續指責他的想法了。


    不過,盡管阿爾琳娜停止了訓斥,她那一雙眼眸依然迸射出嚴厲的光芒,羅斯庫看在眼裏,想要微笑一下緩和氣氛,誰知觸動了左臉的傷口,立刻疼得嘶啞咧嘴,臉上的表情也變成了哭笑不得。


    看著對方滑稽的樣子,阿爾琳娜心中想笑,也稍微有點心疼,在她的意識裏,羅斯庫既然要成為她的丈夫,那麽就是她的所有物,自己的東西被別人砸爛了還要心疼一會兒,更何況是活生生的人。羅斯庫被人毆打後綁架,還染上了感冒,說阿爾琳娜心中沒有任何擔憂是不可能的,隻是她不願意表現出來罷了。


    猶豫了好一陣子,阿爾琳娜才微微伏下身子,伸出手來,輕輕撫摸著羅斯庫左臉上的青淤。


    “很疼嗎?”


    羅斯庫點點頭,忽然又覺得太沒麵子,又堅決的搖了搖頭,他的左臉在阿爾琳娜的小手上來回磨蹭著,感受著她的溫柔。盡管很疼,但羅斯庫依然不願意這隻手離開,他現在終於理解到人們所說的“痛並快樂著”是什麽意思。


    阿爾琳娜哪能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麽?她橫了羅斯庫一眼,轉過身去,從床邊的桌子上端起了一個盤子。


    羅斯庫看著盤子中間的一碗黑乎乎的東西,眼裏露出些許迷惑。


    “這叫‘板藍根’,是我國的商人從東方大陸帶回來的,對感冒很有效”阿爾琳娜解釋道。


    羅斯庫點點頭,他對於這種植物藥還是有所了解的,一位很有名的醫生曾經在所寫的一本書中對這種藥物極為推崇,但是由於東方人一直對製作配方保密,這種藥物在由諾斯大陸十分罕見。阿爾琳娜居然用這麽珍貴的藥物來治他的感冒,羅斯庫心中感動極了,望向她的眼神也變得熾熱起來。


    阿爾琳娜從小到大還沒被男人用這種眼光看過,雖然她聽保姆克波斯伯爵夫人說過,這叫“愛的眼神”,可就算對方是自己的未婚夫,她還是感覺到很不適應。阿爾琳娜俏臉一紅,心中沒來由的一陣煩躁,她將手中的盤子往前一遞,低聲說道:


    “快把藥喝了,難道還要我喂你?”


    讓蘭諾帝國的公主喂自己喝藥,這恐怕是任何男人做夢都想不到的事情,羅斯庫雖然很想讓她這麽做,可是自知現在還無福消受,隻得坐了起來,伸出雙手,從盤子裏捧過藥碗,咕咚咕咚地喝了起來。


    藥很苦,但是羅斯庫的心裏卻很甜,他同時也在懊惱,自己的雙手怎麽沒有受傷?那樣的話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讓公主給自己喂藥了。


    想著想著,羅斯庫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可這麽一笑又牽動了傷口,疼的他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氣,慘的是他此時正在喝藥,這一口氣夾雜著濃濃的藥湯吸入了他的肺裏,他連忙移開藥碗,撫住胸口劇烈的咳嗽起來。


    “喂?你沒事吧?”阿爾琳娜看到這種情況,還以為是自己的藥有問題,連忙上前輕輕拍打他的背部,想讓他順利緩過氣兒來。


    在阿爾琳娜關切的目光下,羅斯庫咳嗽了好一陣子,其中真假各有幾分就不得而知了。最後,他終於平息了下來,有氣無力地重新躺在床上,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沒事,隻不過是嗆到了。”


    阿爾琳娜沒想到是這個緣故,小臉一板,沒好氣地說道:“你這個人真是……一點用也沒有,連喝藥都能嗆著!”


    接著又道:“你可得趕快把病養好了!不然……”說道這裏,聲音陡然低了下來:


    “婚禮的時候還是這個樣子……怎麽出去見人?”


    這句埋怨,聽在羅斯庫心裏卻是樂滋滋的,心想阿爾琳娜不擺公主架子的時候可比那些貴族小姐溫柔多了,能夠娶到這樣的妻子,真是他的運氣!


    看到羅斯庫喝完了藥,阿爾琳娜也沒有繼續待在這裏的意思,便道:


    “藥也喝了,看你的病也不是很嚴重,我先回去了。”


    “別走!”羅斯庫心中一急,脫口就喊了出來,心中也在飛速盤算著,用什麽理由將阿爾琳娜留下來。


    “怎麽?皇宮裏還有很多事情要我來處理呢!”阿爾琳娜說著,轉身就往門口走去。


    “哎呀!”羅斯庫忽然發出一聲慘叫。


    “怎麽了?”阿爾琳娜聽到聲音,連忙轉身又走到了床邊。


    “我……”羅斯庫沒辦法,隻得胡亂說了個理由:“頭疼!對……頭好疼!”


    一邊說著,還一邊用手揉著自己的腦袋,似乎真的很疼似的。


    “頭疼?”阿爾琳娜歪了歪頭,臉上露出懷疑的神色:“你不會在裝樣子吧?”


    “真聰明,我就是在裝樣子!”羅斯庫在心中誇著對方,臉上卻露出痛苦的表情:


    “每天總會痛幾次,醫生說這是感冒引起的頭痛,睡一覺就好了。”


    羅斯庫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上十分輕鬆,臉上卻露出痛苦的神情,在阿爾琳娜眼中看來,倒像是羅斯庫在強忍著痛苦,讓她不要擔心一樣。阿爾琳娜哪裏知道,羅斯庫雖然從沒有和女**往過,看過的情愛小說倒是不少,而且都是大陸著名作家的作品,因此對於如何哄女孩子也是頗有一番心得。用這些心得對付那些在情場裏打滾的貴族小姐、夫人們也許不行,但是糊弄不諳此事的公主殿下卻是頗為有效。


    如果在平時,借羅斯庫一個膽子,他也不敢這樣欺騙公主殿下的。隻不過最近他接連高燒,腦袋有些糊塗了,此時見到公主要走,才會惡向膽邊生,想出一個法子將公主留下來。


    果然,看著一臉痛苦的羅斯庫,阿爾琳娜的愛心再度泛濫,她其實也覺得送完藥就立刻走人實在是有些失禮,隻是臉皮薄,不好意思久留罷了。在她想來,羅斯庫雖然說睡一覺頭痛就能好,可是頭這麽痛,又怎麽睡得著呢?


    於是,阿爾琳娜再度回到羅斯庫身邊,還搬來一張小椅,端端整整地坐在那裏。


    羅斯庫看了卻想笑,阿爾琳娜此時的氣質頗為典雅端莊,卻不大適合現在的場合,她此時的神態,倒像是君主麵對臣子一般,羅斯庫看著她,別說睡覺了,就連躺在那裏都渾身不自在。


    兩個人就這麽麵麵相對,阿爾琳娜樣貌可人,羅斯庫是百看不厭,可是他自己此時的樣子就頗為抱歉了。終於還是一直被對方盯著的阿爾琳娜忍不住,開口問道:


    “你不是頭疼嗎?怎麽還不睡?”


    “你說說話吧……我聽著聽著,就睡著了。”羅斯庫道。


    “沒什麽好說的!”阿爾琳娜嘴一歪,剛才刻意裝出來的神態頓時煙消雲散,再次變回了普通女孩的神色。


    羅斯庫心滿意足的看著她,他始終覺得,褪除了公主身份的阿爾琳娜才是最美的。


    “那你……唱首歌吧?”羅斯庫又道,他真的有些燒糊塗了。


    哪有臣下要求公主唱歌的?阿爾琳娜氣急,牙齒恨得直癢癢,差點忍不住跳了起來。可轉念一想,對著一個病人發火實在有失身份,不得不按住怒火,轉過臉去不看那個讓她心煩的男人。


    然而,羅斯庫隨口的一句話,卻勾起了阿爾琳娜的記憶,在她的印象裏,小時候自己在父親的懷裏撒嬌的時候,父親總會對自己唱同樣一首歌:


    “夢中的女孩,夢中的女孩。


    你在歌唱,你的夢想。


    你的笑容,就像溫暖的陽光。


    你的所在,就是歡樂的海洋。


    我閉上眼,就能望見你的麵龐,


    我伸出手,卻摸不著你的衣裳。


    夢中的女孩,夢中的女孩。


    你在懷念,你的故鄉?


    你的淚水,依然靜靜的流淌。


    你的思緒,是否仍在隨風飄蕩?


    我閉著眼,仍然望著你的麵龐。


    我願為你,永遠生活在夢鄉。”


    小時候,阿爾琳娜並不並清楚這首歌的含義,然而此時回想起來,隻是依稀記得父親在唱這首歌時,臉上的笑容就會越來越少,直到一首歌唱完,父親的臉上剩下的隻有無盡的悲傷了。她直到此時再唱這首歌的時候,才驀然明白,父親的這首歌不是唱給女兒,而是唱給死去的妻子聽的。


    母親一定是一個很美、很溫柔的女人吧?阿爾琳娜曾無數次在心中勾畫過母親的影子,雖然父親說她像她的母親,她卻不以為然。能夠讓這個大陸上最偉大的君主傷心流淚,這樣的女人是她是怎麽也比不上的吧。


    “如果我死了,會不會也有人感到悲傷呢?”阿爾琳娜一遍輕唱著,眼睛卻不經意地朝床上的羅斯庫瞟去。


    “他睡著了……”阿爾琳娜心中有些不快,“我唱的這麽好聽,他居然也能睡著!”


    公主在心中埋怨著,全然沒有想到,自己之所以留下來,就是擔心羅斯庫會頭痛得睡不著覺。


    忽然,仿佛注意到了什麽,她輕輕的用嘴捂住了嘴巴。


    “糟了!居然真的唱出來了!”阿爾琳娜的臉開始發燒,“他不會聽到了吧?”


    自己身為一國公主,居然在一個臣子的床邊唱歌,傳出去的話臉都丟光了!阿爾琳娜心驚膽顫地看著羅斯庫,安慰的想著:


    “應該沒聽到,他都睡著了!”


    不過連她自己都清楚這是在自欺欺人,羅斯庫此時的臉上正洋溢著“奸計”得逞後,心滿意足的笑容。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羅斯庫再次醒來的時候,房間裏已經沒有公主的身影了,他搖了搖腦袋,努力回憶著之前的情景。羅斯庫做了一個夢,夢中有一個很美麗的女孩,坐在她的床邊,輕輕唱著好聽的歌,這讓他感到有些糊塗了,他無法確定,阿爾琳娜是真的來過了,還是剛才發生的一切,隻是一個美好的夢境而已。


    不過,羅斯庫很快就笑了起來,那服藥似乎已經見效,他原本因為感冒而失去作用的鼻子也已經能夠正常工作,房間裏的藥味很濃,但是他依然能夠從空氣中分辨出那股淡淡的,紫羅蘭的香味。


    “父神在上,我的腦袋一定是讓感冒給燒壞了……我居然讓公主殿下在我的床邊唱歌!”羅斯庫喃喃自語,如果是在正常的情況下,給他一萬個膽子也是不敢做出剛才那種事情的。


    此時的阿爾琳娜已經回到了皇宮中自己的臥室,她離開拜耶赫夫府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好在現在大陸風氣已經十分開放,男女之間在結婚前發生親密的關係也已經是很平常的事情。作為未婚妻,阿爾琳娜就算是在羅斯庫的房間裏住一晚上,也不會有人說三道四。隻不過阿爾琳娜臉皮薄,一想到自己在羅斯庫床邊呆了那麽長時間,還不止不覺為他唱了首歌,不由得耳朵根子都熱了起來。


    “嘿嘿,臉都紅了,在想男人嗎?”阿爾琳娜的耳邊忽然傳來一陣輕笑聲。


    “沒有的事,瑪麗,你可別瞎猜!”阿爾琳娜從床上坐了起來,看見她的保姆,瑪麗?克波斯伯爵夫人正笑吟吟地坐在床邊。


    “我是怎麽了?平時的警覺性都到哪裏去了?”阿爾琳娜在心中不斷的責怪自己,居然有人來到了身後都沒有發覺。


    “聽說你到拜耶赫夫家去了,現在才回來?”瑪麗問道。


    阿爾琳娜小嘴一厥,這是隻有在父親和保姆麵前才會露出的表情:


    “不是你讓我去看他的嗎?”


    “他是你的未婚夫,出了那樣的事,你當然要去看他,不然別人還以為你們合不來呢!”瑪麗說道。


    “我跟他本來就合不來!”阿爾琳娜斬釘截鐵地說。


    “嗬嗬……”瑪麗又笑了起來,她輕輕用手中的圓扇遮住了嘴:


    “合不來還在他那裏呆那麽久,送一服藥也就十幾分鍾的事情吧!”


    “你……我……”阿爾琳娜紅著臉想要辯解,卻不知該如何說起。


    “嗬嗬……”瑪麗繼續笑著,“看來我們的小公主找到愛人了!”


    “誰是他的愛人!”阿爾琳娜氣急敗壞地說道,“我這一輩子,都不會愛上那麽沒用的人!”


    一想到羅斯庫居然被幾個小毛賊給綁架了,阿爾琳娜心中就有氣。


    “琳娜……”瑪麗歎了一口氣,道:


    “我知道你想找一個向你父親那樣能幹的丈夫,可是你要知道,即使真的有那樣的人,他也不大可能成為你的丈夫。”


    阿爾琳娜癟癟嘴,並不說話。她當然知道瑪麗的意思,如果然一個像蘭諾裏斯大帝那樣充滿野心和征服欲望的男人呆在她的身邊,恐怕用不了多久整個帝國就要改姓了。


    這些道理阿爾琳娜都清楚明白,她之所以發火,隻是由於心中的不安罷了,身為公主、未來的女皇,如果自己的丈夫連帝都裏那些庸俗的貴族小姐們的丈夫也不如,她總會覺得臉上無光。


    瑪麗也知道阿爾琳娜心中的不安,她輕輕摸了摸公主那頭柔順的金發,輕聲說道:


    “別再多想了,他的平凡,就是你的福氣。”


    “而且,他也許並不是一個平凡的人。”這句話,克波斯伯爵夫人並沒有說出來,因為拜耶赫夫公爵的身影就如同被籠罩在迷霧中一般,她怎麽努力也無法看清。(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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