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吾知道重耳用意,不過是找個由頭留在這裏,隻是搖頭苦笑。


    林未之隻是說道:“不用不用,你看這些活也不是很重,我一個人就能做了。”


    重耳見她客氣,也無法繼續強求。看二哥夷吾不做聲響,知他穩重,不便說話,但心中卻有其他想法。兄弟二人漂泊至此,實際上已經是走投無路,什麽報恩說法都是幌子,想來投靠扁鵲,暫解眼前困境才是目的。他見林姑娘麵美心善,又是個熱心腸,尋思著從此入手。


    重耳略一思忖,心中又生了一計,故意做出憂愁可憐的神態,悠悠的說道:“唉,山窮水盡,又遭新難,如何是好啊。”他故意仰望天空自歎,實際聲音往林未之方向發出。


    林未之果然聽到,心裏好笑,這兄弟二人街邊行乞自己又不是不知道,什麽準備了一箱上好禮物隻是托詞,聽他叫苦,隻是安慰道:“你不用如此憂慮,你哥腳上不過是外傷,雖然傷筋動骨,但我看先生書中記載,有些方法可以很快治好的。”


    重耳知她會錯了意,心中焦急,但還是說道:“多謝姑娘。”


    又過了一會,重耳故技重施,又望著天空歎道:“天地悠悠,我兄弟二人這該何去何從啊。”


    林未之自那日見這兩兄弟,始終認為兩人是普通乞丐,皺眉心想,這男子漢大丈夫的,何必如此悲觀,說道:“你也不要過於悲觀,書中常說,虎瘦雄心在,人貧誌氣存。你我年紀雖輕,隻要誌存高遠,出人頭地隻是時間問題。”


    重耳看來了火候,繼續說道:“上天不明,但有奸人橫行,我兄弟被奸人所害,被迫離鄉漂泊,這何時能回到家鄉,出人頭地。”說完眼中竟是淚光瑩瑩。


    夷吾雖知重耳假裝如此,但聽到此言,臉色也是變得沉鬱起來,神情愁容滿麵,微微歎道:“唉,還不知道我兄弟二人何時能回國。流亡至此,數年漂泊,你覺得我們真的還能回去嗎?”他仰天而問,像是問重耳,又像是自言自問,神色竟泛起一抹不甘的落寞。


    重耳看大哥如此,想安慰幾句但又不知道說什麽好,雖然做戲做足,但做到最後竟然假戲成真,胸中鬱悶,鼻子一酸,一股清淚還真的出來了。這數年的逃亡讓他兩人憋了太多怨氣也不知如何發泄,於是義憤填膺說道:“大哥放心,隻要重耳活在這世上一天,就和那妖狐勢不兩立!待我兄弟二人東山再起,殺回大晉,取那妖狐首級,奪回我們失去的一切。”


    “這又談何容易,你我二人流落四海一年有餘,到現在仍未擺脫追殺,不但沒有東山再起的資本,甚至連個安身之所都沒有。”


    林未之聽得那兄弟越說越是激動,很是茫然,問道:“你們到底遇到什麽事情導致這樣的境遇,如有小女子幫手之處,我定伸出援手。”


    重耳聽到林未之終於開口,說道:“我兩本來是晉國的…”


    夷吾忽然打斷了重耳話語,說道:“重耳!”


    重耳一愣,瞬間恍然。原來兩人本是流亡之人,一路躲避追殺到此處,好不容易隱瞞行蹤,二哥是怕說將出去,引致殺身之禍。


    但他見林未之眉間正義凜然,又幫了如此大忙,信任之心親近之情早就在心中暗暗升起。再則他與夷吾不同,夷吾性格慎重,而自己本就藏不住心事。二人千裏之遙行來,心中鬱悶無處發泄。此時感情到位,不說了出來,心中像是要爆發一樣。


    “二哥不用擔心,林姑娘見義勇為,品性高潔,絕不是那種見利妄為的小人。”


    夷吾知重耳性格,知道無法阻攔,隻能歎息道:“說了又如何,不說又如何。朝中那施和驪姬狼狽為奸,霍亂我晉國,兩人重權在握,你我力薄,如何和他們抗衡。”


    重耳說道:“二哥不要灰心,天理輪回,君父終會發現那妖人的狼子野心。朝中仍有一些正直的忠臣棟梁呼應,到那時我們隻需要振臂一揮,正義匯集之時,就是那妖人的死期!”


    “隻能希望如此了。”夷吾輕歎一聲。


    林未之聽兄弟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大概聽明白這兩人原來是受了奸人所害才淪落至此,不忿道:“原來你們是受了奸人的暗害,那確實可惡!到底是何緣由,你講上一講。”


    夷吾歎了口氣,緩緩將前因後果撿了一些重要的向林未之講來。


    原來那晉國的晉公本是很有作為的君主。六年前晉國和秦國為躲勤王之功,在河陽一戰落敗後,主帥失蹤,損兵則將。晉公勵精圖治,誓要再與秦國一決雌雄。於是他帶著太子申生南征北戰,吞並了周圍一些小國,使版圖東到太行山,西接秦國,北至戎狄,南到了黃河以南。晉國國力大漲,隱隱成為地域霸主。那晉公生有姬申生、姬夷吾、姬重耳三人。申生為嫡子,因此立為世子。多年來,晉公與三兄弟父慈子愛,兄弟間和睦互愛。如無意外,大哥太子申生繼承了公位,而滿懷抱負的夷吾及重耳,則輔佐申生,憑著晉國勢大,定能幹一番大的事業。


    隻是太子申生自小勤奮刻苦,又得陳完指點,學得一身本領。在之後南征北戰中,立下汗馬功勞,在晉國朝堂頗有威名。晉公慢慢對他猜忌,父子之間出現數次衝突,可畢竟父子血緣,也未曾嚴重到不可收拾地步。


    數年前,晉公討伐驪國,驪國知道不是對手,不戰而降。驪國不但投降,還獻給了晉公兩個美女,其中一個就是驪姬。那驪姬倒是確實生得麵容美麗,身姿曼妙,但是卻狐媚風騷,嫉賢妒能,一肚子的壞水。但就是如此女子,將那晉公迷得不淺,整日裏酒池肉林,和那驪姬鶯歌燕舞,不理朝政。


    那倒也罷了,那驪姬還和另一個宮中藝人鄙施暗自私通,**後宮。日久兩人竟然商議攛掇朝政。可惜晉公豬油蒙了心,信任那驪姬勝過自己太子。於是驪姬和鄙施利用晉公的信任不斷陷害忠良,排除異己,打擊朝中正義之士。


    林未之聽得唏噓,氣憤說道:“這凶狠的壞女人,難道你們兄弟就任由那女人如此猖狂嗎?”


    重耳說道:“我兄弟幾人不但對那妖女毫無辦法,那妖女卻是向我們首先發難。她育有一子名叫奚齊,想要立那奚齊為世子,於是不斷慫恿公父廢長立幼。哼!哪有那麽容易。朝中正直大臣在士大夫裏克的帶頭下多次反對。但那妖姬並不死心,又生一計蠱惑公父將我兄弟三人調離國都,分別去鎮守三個邊城。於是我兄弟三人被強行分開奔赴自己的領地上任。”


    林未之歎息道:“這女人是想將你們分開,好獨個對付。”


    重耳也是氣憤道:“林姑娘說的不錯!那妖女將我二人支走,最先對付的就是我大哥申生。想我們那大哥申生,性格慈善,自小就聰明伶俐,在我們兄弟當中能力最強,跟隨公父南征北戰,立下不少汗馬功勞。那妖女想要害他,也是不易,世子一向小心謹慎,在朝中又是頗有賢德,妖女見無從下手。那妖女想出一個卑鄙手段誣陷世子。她在公父麵前哭訴誣陷世子非禮於她。公父當然不信,那妖女欲要證明給公父觀看。於是公父次日在遠處觀之,隨後那妖女在頭發上抹上蜂蜜,約了世子申生見麵,騙之有要事商議。等到世子到了,世子看到數隻蜜蜂圍著妖女打轉。那妖女求世子為她趕走蜂蜜,申生敦厚,不及多想,抬起袖子為她驅趕。公父遠遠看到,以為真如妖女所言,大怒之下將世子杖責。”說道此處,重耳忍將不住,哭出聲來。


    林未之氣得身子微顫,說道:“毒蠍心腸,這個壞女人終有一天要招報應。”


    重耳繼續道:“世子被杖責一百,打得皮開肉綻,一年不能上朝。妖女抓住機會,把持朝政,排除異己。可世子仍是太子,她放心不下,仍不肯放過。”


    林未之氣道:“那妖女又有何本事如此猖獗。”


    重耳道:“林姑娘你有所不知,那妖女不知哪裏學了一些妖法,頗有些道行。朝中有一正直大臣聘了武士,趁著那妖女外出想要擒拿。可那妖女不知用了什麽法子,那些武士還未近身,就個個被打得皮開肉綻。此後妖女大發雷霆,將朝中看不順眼的朝臣個個陷害打入牢中。”


    夷吾說道:“聽說那妖女在驪國之時師從臨潼老道,那臨潼老道會使巫術,一身玄巫之術禍害一方。”


    重耳繼續道:“不管那妖女會何妖法,我等定要為大哥報仇雪恨!”


    林未之道:“你大哥怎生被害的?”


    重耳道:“有一日那妖女誆騙我大哥申生,告之說在臨潼一山中尋到師傅陳完。我兄弟二人覺得那妖女定是有陰謀,可申生思念陳完,心亂不察,聽了妖女的迷惑,待大哥去那山中尋我師傅陳完,就再也未見出來,想是定遭妖女埋伏刺客暗害。”重耳說道此處,再也說不下去,哭了出來。


    夷吾看到重耳哭泣,回想起世子與自己兩人兄弟之情,也是兩行淚留了下來。


    林未之越聽越氣,但看兩人均是哭泣,也是感傷起來。


    過了半響,夷吾才穩定情緒,擦了擦眼淚,說道:“姑娘麵前,有失儀態,請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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