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心中各有所想,一路無話。


    翻過那個山嶺,走過七繞八轉的田間小路,離那日林未之與扁鵲采摘夜交藤之處越來越近。


    此時在一處隱秘的山坳高處,卻隱著西羌四怪及一對鐵鷹騎士。


    馬老大焦急的問道:“我說犛牛怪,你確定那日是在這裏將信箋送給秦緩的?”


    被馬老大這麽一問,犛牛怪抓了抓腦袋,有些舉棋不定道:“沒錯啊,想來大概就是這了。”馬老大奇怪道:“可這等了許久,怎不見那群人半個身影。”


    自從上次這西羌四怪在扁鵲手上吃了苦頭,卻不敢輕舉妄動。可前日飛鴿傳書來了信息,說是情況有變,連李旗主都會親自趕來。這幾日白馬怪想著旗主大人不日就會親至,而自己這方毫無片功可炫,不好交代。這白馬怪整日尋思著幹點什麽才好。這一日得到消息,說扁鵲家中那小妮子會獨自外出采藥,可這等了大半天,仍不見半個人影。


    這隊鐵鷹騎士被白馬怪調來多日了,前日梓潼哨站聽說有個屬下被俘,來信要將隊伍調回,這白馬怪幾方不能交代,此時不免心中著急。


    參狼怪這幾日傷倒是好了,隻是這頭上從此多了張獨眼眼罩,成了獨眼龍。這幾日天天又被白馬怪訓斥,心中氣悶,抓住時機挑撥道:“馬老大,這兄弟們辛辛苦苦在此布下陷阱,莫不是這時日久了,犛牛怪當真記錯了地方,豈不是大家都白幹了。”


    犛牛怪聽了怒道:“我怎會記錯!你獨眼狼不要汙我,那日如不是你壞了事,如今哪裏有這麽許多麻煩。”


    參狼怪最惱提起此事,白馬怪訓他也就罷了,此時聽犛牛怪叫他獨眼狼,恨得咬牙道:“你不要血口噴人,不要怪我參狼怪手狠!”犛牛怪也不怕他,怒道:“你待要怎的?我還怕你不成。”當即兩人擺開陣勢,惡狠狠盯著對方。黃羊怪在一旁卻冷眼旁觀,他倒巴不得這兩人互掐。


    這西羌四怪除了以白馬怪為首,其餘三人本就互不相服。在這蜀國偏僻地方待了半年,更是心焦煩躁,此時一言不合就要動起手來。


    白馬怪怒道:“你兩個廢物如再要聒噪,看我不打斷你們手腳。”聽白馬怪發火,兩人這才各自冷哼一聲作罷。


    白馬怪本就比其餘三怪武功高強,被收入李醯麾下以後,李醯見白馬怪辦事精明,又傳了他一些道法,其餘三怪更不敢在他身前造次。


    白馬怪心煩意亂之間,對黃羊怪道:“你去探探,看有何動靜,如有異動,你就發來信號。”黃羊怪領了命令,施展輕功往山下越去,隻見他一身黃衫在亂石嶙峋中縱越,慢慢隱入山下草木之中。


    再說林未之四人出了玉木村,漸漸行入這荒蕪的丘陵地帶。這初冬的天色昏暗,再遇濃雲嫋繞,這天色暗得有些詭異,似有風雨將至。


    四人走近一處山坳,林未之喜道:“再不遠處就是那日采藥的地方了。”小五在林未之身旁,則眉頭近蹙,心中似有不詳的預感,腳步停了下來。


    林未之見他停步不前,疑惑道:“怎麽不走了?”


    小五說道:“我感覺此處不對勁。”


    重耳不去理他,腳下仍不停留,說道:“這周圍空曠,一眼望盡,又有什麽不對勁。你就知裝神弄鬼。”


    忽聽小五吼道:“小心!”


    忽聞警示,三人都是一驚,重耳雖是不信,也是下意識停下了腳步。小五小心翼翼蹲了下來,在腳下草叢中左右翻動,仔細查看。重耳不滿道:“你神神詭詭,到底搞什麽事?”夷吾伸手攔住重耳,說道:“事有蹊蹺,先讓小五看看。”


    小五看那路旁矮樹樹皮上有損毀,上有奇怪的記號。再看路麵上雜草碎石混搭,偽造的相當自然。他在身旁隨意撿了根木條,小心翼翼的在四周地麵往裏插入。眾人這才見到這地麵果然有異,隻見那地麵表麵夯了一層土,但泥土薄薄一層,中間裹了一層草皮,再使勁往下就是空的。小五一驚,知那是黑冰台慣用的塞門連環刀洞,是一種置人於死地的陷阱,常在戰場之上用於撲殺重要軍官級人物。


    這種陷阱常常采用多個洞窟連成一片,待目標不察,走入陷阱上方。那陷阱上方土層剛能承受一人重量,而那陷阱采用連環機括設置,一旦有人將那機括被觸動,則所有陷阱一起發動,觸動之人落入洞窟之中,被洞中布置的刀刺密集穿身而亡。


    小五語氣凝重的說道:“是致死陷阱!”


    眾人都是皺了眉頭,陷阱分為捕捉陷阱和死亡陷阱,既然敵人布下死亡陷阱,則沒有留下活口的意思,均是覺得事態嚴重。


    小五仔細翻查地麵,尋找機括所在,他熟知這種機關的布置,知道機括的觸發機關雖然隱蔽,可數量頗多,也不難找。果然翻找了一陣,在自己一旁找到一處,他小心用手中木條輕輕將那機關扣住,這才鬆了口氣。


    見小五半晌不開口,重耳最新不耐道:“到底好了沒有?”


    小五雖然就這幾個簡單的動作,可已經是大汗淋淋,待他解除機關,鬆了口氣道:“大家輕輕挪步身旁兩丈處就安全了。”


    眾人見他說得鄭重,哪敢不聽,都是輕惦著腳尖緩緩移開,這才都緩了一口氣。


    三人並不知這次陷阱針對自己,重耳抹了抹額上的汗說道:“你說這黑冰台和先生是多大仇怨,心狠手辣不說,專使這些卑鄙手段。”他說說話之時有意無意瞥了小五一眼。小五臉上一紅,知道他又在嘲諷,說道:“我倒是知道一些。”


    林未之略感詫異,稍一思忖,這才想起小五是黑冰台的人。林未之正想詢問,重耳搶先說道:“雖然你是黑冰台的人,但一個小小的馬前卒,又能知道什麽。”林未之和夷吾聽了也是疑惑,事關扁鵲恩怨,眾人均是關心,均是向小五看了過去。


    小五聽重耳奚落,卻不生氣,說道:“我雖然隻是黑冰台一個鐵鷹騎士,卻曾在左旗主身邊做過幾日護衛。左右旗主兩人雖然暗中爭權奪利,可也經常在一起喝酒吃肉。次數多了,有時也不將我們這些下人攆走,我在一旁也聽了一些事情。”


    林未之問道:“是有關先生的事情?”


    小五點了點頭,說道:“有一次,白旗主和李旗主又在喝酒,李旗主喝多了一高興就和左旗主說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我聽著聽著,像是說的扁鵲先生。”


    重耳急道:“這麽重要的事情你又怎麽不早說?”


    小五本想辯駁,一想重耳也沒說錯,支吾道:“之前我並不確定他們說的就是扁鵲先生。而且,而且我那時又哪裏認識你們。”


    林未之怪他打斷,說道:“小五,你別聽他的,你繼續說,他們到底說了什麽。”


    小五得了林未之鼓勵,這才又說道:“那一日,輪到我在營中當值,我吃了晚飯拿上武器就準備去營中巡邏。對了,我在去巡邏的路上還遇見參狼怪。我見參狼怪鬼鬼祟祟在一處陰暗地方刨著什麽東西,我正想喝斥。參狼怪看到是我,笑嘻嘻的跑過來說道:‘五狗子,你還愣著幹嘛,兩位旗主馬上就要到了,還不快去營口相迎。別怪我沒告訴你,旗主今日心情不好,你不去伺候好了,掉了腦袋可別怪我。’。我一聽旗主回了營…”


    重耳聽他囉嗦,打斷道:“你直接講正題好不好,囉裏囉嗦的什麽時候才能把事情講個明白。”


    小五也覺得這些事情和扁鵲沒有關係,隻好繼續說道:“等我到了營中,見李旗主在前走得有些悶悶不樂,白旗主說道:‘李兄,這被尊上罵,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了,你也不必氣悶,走,到我營帳中一醉方休。前幾日太師送來幾個美女,正好用來給李兄消遣。’我見兩個旗主一齊進來,就跟了上去見了禮。”


    重耳又是不耐,說道:“你直接跳過,從他倆說什麽開始。”


    小五又道:“起初他們兩人隻是喝酒,幹了一杯又一杯,我在一幫不斷為他們摻滿。白旗主那晚興致很高,後來不等我們這些下人摻酒,親自不斷為李旗主斟酒。”


    重耳問道:“老是旗主旗主的,那姓白的和姓李的到底姓甚名誰?”


    小五又被打斷,有些惱怒,卻也答道:“李旗主就是李醯,白旗主就是白山。那日他們喝了很久,後來見天已經黑盡,白旗主…”


    重耳又打斷道:“我說你別老是旗主旗主的,難道你還想回那秦國當你的小兵小蝦不成?”


    小五頓時麵紅耳赤,終於忍無可忍道:“我講的事情本就是黑冰台的機密,如今我講了出來,那還能回去。不但如此,今後就算我逃到天涯海角他們放我不過。我今日冒死講了出來,如你還不相信…我…”小五我了半天,說不下去,竟有些嗚咽。


    林未之見他一臉淒然,撫摸著小五的肩背,安慰道:“小五,別激動,你說你的。”說完不滿的看了重耳一眼。重耳也心知自己有些過了,又怕這小五斷指明誌,擺了擺手示意他繼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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