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醯聽扁鵲一問,一陣火氣正要發作,話到口中又未講出來。當年扁鵲和他比拚醫術,起初李醯自己起的賭注本是太醫令一職,後來因為扁鵲對此職位不感興趣,改為自食藥方。按理說,扁鵲不但從未落井下石,李醯純為自食其果,可他心中就是不服。


    當年扁鵲苦戀黑水,到櫟陽與李醯比拚醫術,當治好黑水後,他見黑水仍對師弟癡情如斯,心中萬念俱空,出了秦宮以後,也不再回回春堂,孑然一身就準備離開櫟陽。豈料那李醯並不罷休,對他產生了忌妬之心,糾集一名在驪山結識的怪道,就在驪山附近設伏,想要刺殺扁鵲。可扁鵲當年已跨過八重境界,那李醯和驪山怪道兩人又怎是他的對手。經曆一番打鬥,李醯和那驪山怪道雙雙受了傷。


    李醯總覺得自己在秦公麵前出醜扁鵲是罪魁禍首,因此多年來他越想越氣,這多年的鬱憤積累,加之驪山一役吃虧,最終竟然變為刻骨的仇恨。


    可這等原因在眾人麵前又哪能在眾人麵前說出口,李醯聽扁鵲這麽一問,越是覺得他在嘲諷自己,當即冷哼了一聲,卻不說話。


    扁鵲知他心中所想,卻道:“你也算是一代名家,不思如何將自己一番聖手妙醫普灑人間,卻總幹那些齷蹉之勾當。我看你骨節組惡,麵赤氣黑,臉顯水強盛木之象,如此錙銖必較終是走火入魔的結局。”


    李醯哪裏聽得進去,更是大怒,暴喝一聲:“秦緩,待到此時,你還在妖言惑眾,今日我就讓你命喪於此!”


    扁鵲道:“那要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了。”


    李醯揮手擺了個起勢,說道:“今日我就讓你和你那小師弟一般下場!”


    扁鵲聞言大驚,他小師弟是道玄真人座下年紀最小的道人辛文子。自從扁鵲入了蜀國隱居,對各師兄弟的消息不甚了解。如今聽李醯一說,好似自己這小師弟遭逢大難,當即急道:“我師弟現下何處?”


    李醯嘴角一揚,獰笑道:“等你到了陰曹地府中,自會和他相見。”李醯話未說完,腳下急速挪動,手上豎起一掌就向扁鵲拍了過來。


    扁鵲眼見對方掌到,斜身略避,雙掌推出,使了一招“雙木拒獸”,這一招招式平平,隻是雙掌推出,可所含道力卻甚是雄渾。李醯見對方來勢洶湧,頓時身形流轉,由掌翻指指點向扁鵲腰間關元穴。扁鵲輕身斜避開,單掌下壓,拍向李醯百會。李醯急轉退身,一腳踢來,又踢向扁鵲大腿側麵的環跳穴。扁鵲抬腿閃避,順勢又側踢李醯腎俞穴。李醯大喝一聲,揉身側翻,避開扁鵲腳尖,身未落地,又將手指戳向扁鵲左肩氣戶穴上。扁鵲微微抬手,用食指與他對了上去。


    堪堪幾招中,兩人均是醫道高手,都找對方要穴處下手,兩人身手並未有絲毫觸碰,卻已經連過十餘招。圈外數人均在後方觀戰,見兩人招式精妙,此時看得仔細,早已忘了上前助陣。


    又過了幾招,李醯急於求勝,對扁鵲反掃一腳,趁著扁鵲身形未定,手掌暗中運化毒藥在掌心,一招“毒氣攻心”向扁鵲前胸狠狠拍去。


    扁鵲忽覺一陣陰風襲來,喝了一聲:“來得好!”,一招青木神功中的“萬木叢生”運在掌心與李醯對了過去。李醯勢在必得,也不避讓,將掌上功力運至十層。


    兩掌相遇,砰的一聲悶響,李醯踉踉蹌蹌的退了兩步。他抬頭看扁鵲,卻見扁鵲站在原處穩穩當當,並未退出半步,心中驚異不定。扁鵲雖然身形未動,可李醯一掌拍來,雖覺對方道力不如自己,可那綿柔的掌力之中竟有一股陰毒之氣,饒是扁鵲道行精深,一股涼意卻直泌心脈,他當即運起青木神功護住心脈。


    自從驪山一役之後,李醯自知不敵扁鵲,於是十餘年來,潛心修習道法。他本就精通醫理,又研出一套將各種毒性極強的藥物混入真氣中修煉的方法,因此道力之中暗含劇毒。


    扁鵲指著李醯怒道:“你本為杏林中人,為何練這種毒辣的道功,我小師弟現下何處,你將他怎麽樣了?”扁鵲料得辛文子雖然在師門中年輕,可一身正宗的道玄功和輕功最是了得,本以為李醯不過想擾己心神。可這對了一掌,發現李醯功力大漲,又不免擔心辛文子起來。


    李醯陰森一笑,卻不答話,揉身上前又是一掌向扁鵲打來。扁鵲用青木神功護體,自是不懼,兩人頓時拳掌翻飛,又自鬥了起來。


    扁鵲的外功道行均在高李醯一籌,隻是一來他心存慈悲,與人對手從不下狠手;二是他擔心辛文子,想要問個明白;三來這李醯長期練毒,周身氣息隱隱含著劇毒,扁鵲也心存顧忌,不敢輕易以道氣相逼,是以此次兩人劇鬥了四五十招,仍是相持不下。


    忽聞李醯背後白馬怪喊道:“旗主道行精深,秦緩那廝哪是我旗主的對手!”白馬怪開了頭,西羌四怪均在後方為李醯呐喊助威


    這鬥嘴之事,重耳最是喜歡,當即罵道:“爾等狗彘鼠蟲之輩、焉與我師並列之,爾等不過衣冠禽獸,蠢如豬狗,說的就是你,姓馬的登徒子,潑皮無賴,不過是為虎作倀。你們那老不死的烏龜旗主王八,心腸歹毒,恩將仇報的老東西。”


    對麵那白馬怪一夥人字都不認識幾個,哪有像重耳這般自小讀書的“修養”。不過雖然罵不出那麽高端的言語,總是口中汙穢,罵聲不斷。小五也不閑著,跟著重耳附和,他倒沒有那麽多花言巧語,隻是找著間隙重複重耳的罵言。


    姬夷吾穩重,並不參與這罵戰。林未之卻心中擔心扁鵲,緊張的看著戰局,雙手握成粉拳,手心全是泌出的汗水。


    重耳兀自罵道:“爾等四個怪物厚顏無恥,世間少見。再如李醯那廝的腐朽之熒光又何以攀比吾之先生的天空皓月。人說愚而好自用,賤而好自專,西羌四怪賤者無敵,這不要臉的功夫是天下無敵…”重耳一陣謾罵直罵得西羌四怪急得直跺腳。


    扁鵲和李醯兩人在場中間打得激烈,這場外的罵戰也是各顯神通。隻是雙方苦於被逼在扁鵲和李醯氣場之外,無法動武,不然早已經扭打到一起。


    此時扁鵲和李醯又對了一掌,李醯落了下風,退了兩丈,兀自站穩。李醯怒極,暴喝一聲,一股強大的氣息從體內膨脹而出,瞬間這股氣息充斥空間,向扁鵲逼來。扁鵲見對方勢大,不敢托大,也是氣至檀中,深蘊一股道氣在經脈中急轉。


    旁人隻見扁鵲身周青氣彌漫和李醯逼來的氣息撞到一起,那撞擊的強大衝擊力旁人無人能承受,李醯那氣息青中帶黑,而扁鵲青色氣息更加純正。眾人被兩人道力碰撞的氣勢一逼,都是不自覺的後退了幾步,停了口中罵聲。


    李醯指上蓄力,一枚黑翎從指間飛出,射向扁鵲。扁鵲也不含糊,大袖一揮,一翩藥葉激射而出,也對著黑翎打將過去。


    扁鵲早年行醫天下,救人無數,此生隻有一次一直讓他心中耿耿。扁鵲自責多年,從此發誓此生不殺一人,因此無論己方敵方一視同仁。


    隻見扁鵲發出草葉激射振動,帶著青氣裹住李醯射出的黑翎,將之滯在了半空,不進也不退。李醯手中不停,再發一翎,扁鵲見子打子,李醯使用多大道力,他就運上多少道力,隻求將那黑翎滯在半途。


    李醯手上黑翎越發越快,先是一翎未至,二翎尾隨,最後竟是翎頭頂著翎尾,一串串含有劇毒的黑翎連續發出。扁鵲則是神定氣閑,大袖舞動,身姿飄逸,不斷舞出草葉隻是將李醯所發黑翎停滯在半途之中。


    這一來二去,雙方手中暗器又對了幾十招。李醯身形凝重,氣息逼人,連續發出劇毒的黑翎大陣。扁鵲卻是身形輕靈飄逸,閑雅清雋,亦是發出同樣多的草葉。雙方氣息千絲萬縷,均是連上草葉和黑翎對擊之處。兩人對陣空中如蠶絲般互相纏繞。


    這空中的氣息“蠶絲”多達百條之後,李醯不再發出黑翎,隻是凝了體內道力,將所有黑翎往前推送。扁鵲也是凝神聚氣,推動著這眼前的“蠶絲”,阻住黑翎。雙方成了比拚道力的態勢。


    此役李醯準備了十餘年,心知不能馬虎,隻是不斷送出道力,但他驚疑之中隻感覺扁鵲推來的道力如清風拂麵,源源不斷而來,無論他推送多少道力,都被扁鵲純正的青木道氣反送了回來


    扁鵲一邊推送著道力,說道:“你一身修行,不用於正道著實可惜。我見你道氣雖強,但強練那陰毒功夫,卻是五行失衡,隱有走火入魔之相。”


    不知是否心中暗示,李醯聽了此言忽覺陰穀穴上隱隱一疼。李醯這一疼,氣息滯了一滯,真氣輸出不暢,前方氣場萎縮,所有黑翎都被逼的退了一步。李醯心驚,但他嘴上卻是裝作輕鬆的說道:“你這巫醫,信口雌黃,滿口胡柴,仍你說得天花亂墜,休想擾亂我的心神。”


    扁鵲繼續說道:“我見你醫術精湛,辯證精準,當年你為黑水所辯證結果,實際是相當對症了。你如能一心向善,必能成一代名醫。如今你這一身修行,卻用來助紂為虐,真是可惜可惜。”


    李醯聽扁鵲提起當年之事,心頭火氣,又覺得他語帶嘲諷,喝道:“秦緩,你先別得意。我隻是失誤在不知天機,如我早知其中玄機,就不見得讓你勝了。今日我再不會重蹈覆轍,中了你的奸計。”


    扁鵲暗自搖頭,知李醯這人心胸狹窄,勸之無用,隻好不再說話。


    林未之此時再也忍耐不住,怒道:“你這個奸險小人,作惡多端,當年本是你自作自受,我先生饒你不死,今日又好心勸你。可如今你不但不知好歹,還來恩將仇報!”


    重耳在旁幫腔吼道:“姓李的小兒,別以為你沐猴而冠就成了人,先生此時隻使了一層功力而已,如你再執迷不悟,我先生讓你灰飛煙滅。”


    李醯身後的西羌四怪也不示弱,一時間雙方又開罵戰,幾人吵得不可開交。重耳小五以二敵四,卻不落下風,兩人罵得累了,索性坐在地上,繼續找著詞匯叫罵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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