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看台上,所有的阿修羅戰士都屏住呼吸。婆雅甚至驚嚇得捂住了嘴巴,瞪大了眼睛,呆若木雞。


    甚至羅睺,都沒有料到計都竟有如此快絕的身法,連他都沒有看清。他心中焦急,按在桌子上的手,竟把桌子抓住了五道裂痕。


    可就在這時,鬥場中央金光大盛,好像有一輪太陽在大地上綻開。金色的光芒耀眼奪目,刺得人們睜不開眼睛。


    阿修羅們隻聽到鬥場中傳來一聲慘叫,繼而是劇烈的碰撞聲轟然響起。


    金光悠然熄滅,人們的眼睛都恢複了視覺。他們這才看清,武藏屹立在鬥場中央,渾身燃燒著金燦燦的烈焰,烈焰中金光形成一具鎧甲披掛在他身體上。也正是這如金色水晶一般的鎧甲,擋住了計都冷鋒的偷襲。


    而另一邊,計都顯然被武藏的金光彈射出去,撞在鬥場邊緣的牆壁上,頹然堆坐在土石崩塌的廢墟中。


    武藏轉過身,凝視著計都,滿懷憤怒地說道:“一個人如果被別人輕視,就應該通過努力獲得他們的改觀和尊重,而是不是殺死他們泄憤!我在峨眉仙宗時,也是被人叫了十八年的廢物,但那又如何呢?”


    “可是,你心裏不恨他們麽?你不能阻止他們叫你廢物,隻是因為你沒有殺死他們的手段!如果峨眉仙宗沒有滅門,以你現在的實力,也會殺死他們!”計都頹然地伸出手,按住那些碎石,微微顫抖地站起身來,眼睛裏的凶光卻沒有絲毫減少。


    武藏皺起眉頭,儼然失望地看著計都,聲音裏夾雜著幾分歎息:“不!如果能換回他們的生命,我願意被他們叫一輩子廢物!”


    說這話的時候,武藏的眼裏顯然泛起了淚光。他想起了師父眉心月這十八年來對他的嗬護,還有長老以及師兄弟們,他們或許因擔心他毀滅峨眉仙宗而故意嬌慣放縱他,或者一邊把他培養成一個廢物,一邊又在內心裏鄙視他。可這都不重要。就像師父說的,活著才最重要的。現在那些快樂的時光都一去不返,如果不是師父的臨終遺言和舍身相救,他甚至找不到他的殘生還有哪怕那麽一丁點意義。


    如果大家都活著,都能像從前那樣快樂地活著,他隻是被人當做廢物,他隻是做一個平凡的廢物,那又有什麽呢?


    “如果我成為被人瞧不起的廢物,就能讓那些嘲笑我的人活下來!我願意!”武藏的話,激動而憤怒,他咬牙切齒,怒視著計都,一字一句地說道,“把自己所謂的尊嚴看得比天還大,別人不肯仰視就要殺死別人!你這樣凶殘狹隘的人,根本配不上婆雅!”


    聽到這話,羅睺也不禁動容。暗道,這小子到底是胸懷廣大還是腦子有病?寧可自己當一輩子廢物,也想那些嘲笑他的人活著?


    而婆雅卻忍不住捂著嘴巴,嚶嚶地哭起來了。武藏最後的那句話,讓她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溫暖和嗬護。


    作為一名崇尚武力的阿修羅,她從小就經受極為殘酷而刻苦的修煉。甚至自小她就被灌輸,武力是奪取一切權利和尊重的唯一途徑。隻有不斷地戰勝別人、戰勝別人,然後把那些人踩在腳下。


    十幾年來,她甚至忘記了自己也是個女人。她從來沒有得到過任何人如此溫暖的嗬護,甚至在她內心裏也忘記了,自己也是需要關懷的。


    一個人強硬的太久,內心其實早已軟弱不堪了。隻不過一股倔強和被洗腦的心念,在苦苦支撐著她,直到崩潰的一天。


    武藏的出現,對她來說就好像陰雲密布的天氣裏,一道明媚的陽光刺穿濃雲,撫落在她身上。


    而這個溫暖的男子,現在正為他舍身而戰!


    她的淚,就如同斷線的珍珠,撲簌簌地落個不停。她好希望羅睺現在就叫停這場戰鬥,讓她好撲進武藏的懷中。


    可鬥場上的殺氣卻越來越濃烈,寒冷的風不知何時吹起,一道道地刮過武藏的臉龐,皮膚也有了一些刺痛感。


    計都血痕的眼睛裏,爆射出仇恨的目光,其中還有無盡的鄙夷和嘲諷,他冷笑著反斥:“小子,你果然還是扶不上牆的爛泥!可我和你不同!我出身貧賤,父母更是窩囊廢,從小一家人就備受欺淩卻不敢反抗!所以後來我殺了他們,靠著自己的力量,不知道殺了多少人才走到今天,成為一等戰士。”


    “你這個混賬!連父母都殺!”武藏怒不可遏。要知道,他自小被遺棄在峨眉後山的魔門之外,要不是師父眉心月,他不是被野獸惡鬼吞食了,就會被那四大長老當成禍害殺死。可即便是如此,他也從來沒有恨過他的父母和四大長老。


    因為,他總是在想,如果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誰會做出遺棄嬰兒、殺害孩子的事呀?


    他不恨,他隻是想如果有一天遇到了父母,向問問他們,當初為何遺棄他。這些年他們過得好不好。


    可是麵對武藏的憤怒,計都卻更加開懷,反而猙獰地笑了起來,“他們隻不過是窩囊廢!根本不配做我的父母!沒有力量的螻蟻,隻配當屍體和奴隸!而我可是一等戰士啊!擁有那樣的父母,才是我人生唯一的汙點!都怪他們!否則我的人生是完美無缺的!”


    “哼!邪門歪理!”武藏淬了一口,冷聲斥責道,“你這樣的人,豬狗不如,根本不配做阿修羅戰士!”


    “哈!沒錯!我不配做阿修羅戰士!”麵對武藏的憤怒,計都卻冷嘲熱諷起來,“我的能力明明已經超越那些將軍,可是那些老東西卻鄙夷我的出身、忌憚我的力量,一直壓製我!娶到婆雅是我唯一翻身的機會!而你!卻不自量力地擋在我通往成功的路上!我要把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讓你的靈魂被羅刹惡鬼撕扯吞食!”


    計都的臉,又因嫉妒和憤恨而猙獰起來,他口中吐出森然的獠牙,目光陡然空洞起來。雙臂張開的同時,他的身體也仿佛失去了力量,輕飄飄地被寒風吹動起來,升上了半空。


    他以俯瞰的姿態睥睨武藏,不屑地說道:“你的烈焰雖然能破我的鋼鐵之軀,但別忘了我吞噬得可是鐵劍兵靈,最強大的是禦劍之術!現在你就好好感受一下我的憤怒,並在我的腳下化作塵埃吧!廢物!”


    計都話音剛落,吹動在鬥場上的罡風,猛然變成了怒卷的狂風,風息怒號,仿佛無數的遊魂冤鬼在淒厲地咆哮。


    緊接著,不可置信的一幕發生了。


    裹挾著計都的狂風,仿佛產生了巨大的吸引力。看台上萬餘阿修羅戰士腰間的利劍,竟自行脫殼而出,被風息席卷,咻咻咻地飛上半空。


    頓時,萬餘利劍化作一道鋼鐵洪流,長蛇一般在雲天下盤旋飛翔,將狂風中的計都,環繞在中央。


    武藏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壓,仿佛就連吹過臉頰的風,都包含了鐵的鋒利,一絲絲劃過,便在他的臉上手上割出一條條細小的傷痕。


    “廢物!覺悟吧!沒有一顆殺心,你隻能成為我腳下的螻蟻!”計都冷和一聲,隨機把手一指武藏,紅眼噴出血光,口中大喝一聲“疾”,那條鐵劍長蛇便在半空裏怒嘯一聲,向武藏俯衝過來!


    “啊!哥哥!武藏他……”婆雅嚇得站起身來,忍不住向羅睺求救。


    羅睺也緊張起來,但他卻並未出手。隻以冷冽的目光瞪視著這驚天的一戰,“我倒要看看這計都的本事到底有多大!”


    萬餘鐵劍,就好像一道鋼鐵長河,自雲霓排空而下,滾滾而來。


    和這鋼鐵的洪流相比,武藏渺小得就好像一尾魚,仿佛頃刻間就會被萬把鐵劍刺穿,切割成肉眼看不見的微粒,隕落塵埃。


    此時此刻,站立在狂風中的計都,宛若天神般睥睨渺小得武藏,臉色猙獰而狂暴。似乎是因為勝券在握,他竟哈哈大笑起來,“小子!你就放心的死吧!我會迎娶婆雅!我會把對你的厭惡都附加在她身上!我要讓她拜服在我的胯下,讓她受到無窮無盡的羞辱!而這都是因為你惹惱了我!而你就在陰冷的地府裏仰望我幸福的生活吧!”


    “混蛋!我就算拚個一死,也絕不會讓你染指婆雅!”武藏如雄獅般怒吼,雙眼燃燒起熊熊烈焰,化作金色的雙瞳,狠狠地瞪視著直衝而下的鋼鐵洪流。


    ——看來隻能用那一招了!


    他咬緊牙關,在心裏狠狠地做出一個冒險的決定!


    隻因昨晚夢中的巨人,在將太陽光焰訣印刻在他腦海中時告訴他,太陽光焰訣共分為九訣,除了方才使出的滅光吞拳、破雲火指、烈陽神胄,還有六訣。其中最為凶險的就是第九訣太陽風暴。其威力無比,即便是天神也會被化為灰燼。但與此同時,施術者也很有可能因為被太陽風暴抽幹內力、處於全無庇護之下而葬身火海,其生還率隻有一成。


    “嘿!一成就夠了!”武藏在心中半是悲歎半是興奮,他捫心自語,“師父!徒兒又要讓你失望了!等到了下麵見到徒兒,便任你責罰吧。隻不過,徒兒再不想看到身邊的人因我而死、因我而遭受不幸!我們不是使火術的麽?我的人生就該轟轟烈烈吧!那就讓徒兒拚命吧……其實這種感覺真的挺好的……”


    武藏的唇角露出了笑容。即便是半空中的計都看到都不寒而栗。


    ——難道這小子還有後招?不可能!不可能!


    可是隻信奉武力、隻會欺壓弱小的他,哪裏會知道,有一種微笑,叫做視死如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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