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著類似青蔥洋蔥的氣味和腥臊濕熱的臭味,薑慕白握著重新裝彈的左輪槍走到一間臥室門前。


    “吱呀——”


    房門緩慢推開,因驚嚇過度而小便失禁的苟會計噗通一聲跪倒,以頭搶地。


    為求活命,他使出吃奶的力氣磕頭,口中高呼:“iaminnocent!spareme!mercy!please!”


    不愧是考上了天京大學的高材生,英語詞匯量比嚴興豐富得多,發音也還算標準。


    “為虎作倀,何來無辜一說?”薑慕白勾了下嘴角,細微的表情變化隔著人皮麵具不易察覺。


    “你……”苟會計停下磕頭的動作,愣了一會兒,扯著嗓子喊道,“隔壁還有一個,開了九竅,受了重傷!”


    薑慕白嗯了一聲,無動於衷,此刻方圓百米內隻有兩個活人,都在這間昏暗臥室裏。


    “大俠饒命!”苟會計又開始重複磕頭動作,磕到額頭皮開肉綻時,他仰起脖子哭訴道,“我是被逼的,我也不想助紂為虐,我真的不想啊,可我不幫他們算賬理財,不幫他們出謀劃策,他們就要我的命啊!”


    “血刀幫賊贓幾何,藏在何處?”


    薑慕白沒有摘下麵具,並且故意使用詭異的語法和腔調,因為商定計劃時,沈鴻再三強調要盡可能留下一個活口作為人證。


    苟會計替爛頂甘打理財務,對血刀幫各種見不得光的生意了如指掌,最適合做汙點證人。


    不過,將他轉移到警署之前,還得先用他撬開血刀幫的金庫。


    武道坎坷,跨入第二境後需要耗費大量資源。淬體之前,薑慕白需要積攢大量財富,否則難以負擔淬體所需的靈丹和藥浴。


    “客廳!都藏在客廳!”苟會計手腳並用爬起身,舉著雙手飛快說道,“我不知道有多少錢,但我知道保險櫃的密碼!還有鑰匙,鑰匙在二當家那兒!”


    薑慕白站在原地,靜靜看著雙臂顫顫兩股戰戰的苟會計,注視半晌,沒從他眼神裏看出緊張驚恐以外的情緒,於是微微晃動持槍的右手,示意苟會計帶路。


    理論上,平房裏沒有機關陷阱,否則疤臉不會放棄主場優勢,趁著薑慕白裝填子彈的空檔,果斷出門追擊。


    不過小心駛得萬年船,為免陰溝裏翻船,薑慕白左手扣住苟會計左肩,右手持槍抵在他後心,推著他走回客廳。


    一屋子死人的感官衝擊遠遠超過濃重血腥味,苟會計走到客廳後兩腿發軟,看到疤臉那具不成人形的屍體,他感覺像是有一柄鐵錘砸在胃部,哇的一聲把剛喝進肚裏的半碗肉粥吐了出來。


    嘔吐物澆在疤痕綻裂、血肉模糊的猙獰人臉上,淌進疤臉深陷的眼窩和大張的嘴巴。


    扣住肩膀的手指驟然鬆開,緊接著一根硬物頂在腦後,那是剛剛奪走六條人命的槍管。


    苟會計不敢拖延,但又無法克服生理反應,隻好一邊嘔吐,一邊解開疤臉的褲子,扒下他胯間帶有拉鏈的四角內褲。


    解開拉鏈從內褲口袋裏取出鑰匙後,苟會計跌跌撞撞撲到牆邊,踩著座椅當梯子,搬開掛在牆上的潑墨山水畫放到地上。


    木質畫框脫離牆壁,顯出藏在畫後、嵌入牆體的合金保險櫃,苟會計猛力揪扯自己的頭發,嘴裏念念有詞像是在施咒,接著他將手伸向櫃門上的密碼轉盤,盯著刻度小心翼翼地轉動。


    順時針一圈,逆時針半圈,順時針一圈半。


    聽見哢噠一聲響,苟會計鬆了口氣,他晃晃暈眩的腦袋,把鑰匙插進鎖孔,向右擰轉鑰匙的同時,向左擰轉保險櫃把手。


    “大俠?”苟會計喚了一聲,沒有收到回應,他不敢回頭,握著把手緩緩拉開保險櫃門。


    薑慕白沒有放鬆警惕,緊盯著苟會計每一個動作,直到保險櫃門被打開。


    保險櫃的儲物空間約有半個立方,分為上下三層,最上層放著一遝遝淡紫色和淡藍色紙鈔,中間是碼成圓柱體的大額金幣,最下層則擺著金條。


    苟會計愣在當場,從他瞳孔放大程度來看,似乎他也沒有想到保險櫃裏是這樣一番景象。


    薑慕白同樣驚愕失聲,以紙幣麵額估算,僅現金就超過兩百萬,還有金幣金磚,至少市值千萬!


    血刀幫怎麽會有如此驚人的財富?


    “噗通”


    苟會計跳下椅子再次下跪,一邊磕頭一邊喊:“大俠饒命!別殺我,我什麽都沒看見,我沒做過壞事,我沒殺過人!您放我一馬,我這就離開定武,有多遠走多遠,永世不再回來!”


    薑慕白看著櫃中耀眼金光,不作回應。


    “大俠,我有用,你留著我,別殺我!”苟會計繼續求饒,他知道自己走不了,於是換了個說法,“我助紂為虐,我有罪,但我罪不至死啊!再說,殺了我沒有意義,定武城每天都死人,讓我活著,讓我活著才能讓更多記住!我還可以給沈隊長做證人,對,對!我可以做汙點證人!我不光知道血刀幫做過什麽,我還知道葉家跟議政團幾位大員的齷齪交易!我……”


    沒等他說完,薑慕白已扣下扳機,子彈出膛,穿透眉心,紅白血漿像潑墨似的灑在苟會計身後的潑墨山水畫上。


    看著苟會計的屍體向前栽倒,薑慕白搖了搖頭,無聲歎息,沒能留下活口,有些可惜,但他別無選擇。


    苟會計說得沒錯,讓他活著,讓他活成一出悲劇,才能讓更多人銘記。如果他到此打住,或許還有活命的機會,但他說得太多。


    提到沈鴻,提到汙點證人,提到葉家,無不說明苟會計已看破偽裝,猜出了薑慕白的真實身份。


    三天期限已到,秘警局即將接手案件,薑慕白絕不能承擔暴露身份的風險,因而隻能痛下殺手。


    抬腿跨過滿地屍體,薑慕白走到保險櫃前,拿出一根金條放在眼前打量。


    金條約有兩斤重,按照冀州金價,市值三十萬上下。


    三十萬一根的金條,在保險櫃最下層壘出一座小小的金字塔。


    屋外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保險櫃裏,金光燦燦,令人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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