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誌豪是水城洪通虹光武校的種子選手,我看過他前麵幾場,實力不弱,比胡狄強點,放在分組循環賽應該算中上遊。”


    歎息過後,鄭老師說出他不看好張赤遠的原因。


    胡狄是定武白河武校重點培養的種子選手,如果不是海選賽開幕第一天就碰上薑徽音,他有可能打進分組循環賽。呂誌豪的實力勝過胡狄,比張赤遠更是高出不止一線,如無意外,張赤遠將止步於此。


    “其實那個張赤遠能留到現在,已經算是運氣很好了,是吧。”


    “對啊,不過運氣總有用完的時候,這次他的運氣就不行了,要是沒抽中他,他直接進分組循環賽啦。”


    “也不能說是運氣不好吧,三十三個人裏他實力最差,肯定要抽他上台。”


    站在旁邊的幾個觀賽家長竊竊私語,臉上表情看似同情惋惜,語氣卻譏誚刺耳,冷言冷語中隱含幸災樂禍的快意。


    他們心裏覺得自家孩子比張赤遠優秀,可他們的孩子先後被淘汰,而張赤遠遲遲沒有出局,這種“運氣”自然讓他們十分不爽。


    此時看到張赤遠站上擂台,麵對比他高出一個頭的呂誌豪,幾個檸檬精大感快慰,恨不得拍手稱讚主辦方的公平公正。


    薑慕白眼角餘光瞥了他們兩眼,嘴角勾起一絲笑意,像是自言自語般說道:“競賽最大的魅力就在於不到分出勝負的那一刻,沒有人能預知比賽的結果。張赤遠,未必會輸。”


    聽薑先生這麽說,幾個家長立刻收聲,眼神交流。


    鄭老師張了張嘴,搖了搖頭,欲言又止。


    “比賽開始!”


    主持人一聲斷喝,大擂台上張赤遠搶先發起攻勢,他衝近呂誌豪身前,向左側轉身體躲開呂誌豪伸向他衣領的右手,緊接著換右弓步,右拳向前直臂橫拽。


    這是左右橫拽的起手,張赤遠天賦出眾,但畢竟練習時間不長,一招一式過於刻板,再加上體格發育落後,沒能及時配合摔技破壞呂誌豪的身體重心。


    見呂誌豪下盤穩固不動,張赤遠立刻變招,但還沒來得及上步撐掌,就被呂誌豪揪住衣袖扔了出去,所幸大擂台邊長五米,否則比賽已然結束。


    後背觸地的瞬間,張赤遠以熟練的翻滾動作卸力,忍著疼痛站起身,擺好拳架。


    觀賽區傳出一陣喝倒彩的噓聲,觀眾們都對這場實力懸殊的晉級賽感到不滿。


    小孩子的自尊心最是敏感,換作蕭山文武學校裏其他學生,絕對受不了這樣的刺激,但張赤遠恍若未聞,絲毫不受影響。


    “你認輸吧,我不想跟你打。”呂誌豪皺眉撇嘴,仿佛與張赤遠對擂是一種侮辱。


    張赤遠微微屈膝,盯著他的雙肩,問:“你爸是武館教習,他還從武館帶了靶師過來給你陪練,對吧?”


    呂誌豪哼了一聲,算是默認。


    張赤遠咧嘴笑道:“你們肯定反複研究過薑徽音,但根本沒注意過我,是吧?”


    “你有什麽值得注意的?”呂誌豪從鼻腔裏發出鄙夷的嗤笑,“趁著沒受傷,趕緊認輸吧,別浪費大家的時間。”


    張赤遠不再說話,他朝呂誌豪衝了過去,然後被迎麵而來的拳頭擊倒在地。


    倒地,爬起,再倒地,再爬起……


    這一幕似曾相識,但這裏是小武聖杯的擂台,不是蕭山文武學校的比武場,呂誌豪不是薑徽音,他對擋在晉級道路上的陌生人沒有絲毫同情,即使看到對手鼻青臉腫,血灑擂台,他也沒有想過留手。


    小武聖杯的擂台沒有擊倒對手之後不允許追擊的規則,第十次放倒張赤遠時,呂誌豪怒火中燒,不顧形象騎到張赤遠身上,兩條手臂左右開弓。


    張赤遠兩手護住腦袋,被打得起不了身,重拳如暴雨般傾瀉在他身上,但他一聲不吭。


    觀賽區的噓聲漸漸消失,包括先前冷嘲熱諷的幾位家長在內,許多觀眾偏轉視線,不忍心再看下去。


    “張赤遠!張赤遠你還手啊!”


    同樣是第一天就被淘汰出局的王子帥踮起腳尖朝樓下大喊,此時觀賽區一片寂靜,這聲喊叫得以傳入張赤遠耳中,他努力睜開腫的不成樣子的右眼,盯著呂誌豪咬牙切齒的猙獰麵龐。


    “加油!”


    “張赤遠!加油!”


    “你撐住啊,他快沒力氣了!”


    “不許認輸!我們蕭山文武學校的絕不認輸!”


    為張赤遠打氣加油的喊聲越來越多,他似乎被注入一股力量,不斷扭動身體試圖擺脫壓製,但體重劣勢太大,不論怎樣掙紮都是徒勞無功。


    薑慕白歎了口氣,不在乎自己的預測被現實打臉,扭頭對鄭老師說道:“認輸吧,讓他認輸。”


    不服輸的倔強可以為他贏得尊重,但不能幫他贏下比賽,再這樣打下去,隻會給他造成更多傷害。


    “不行啊。”鄭老師麵有難色,搖頭道,“他不肯認輸,那就隻有直係親屬可以代他認輸,可他家長沒來,我下去說認輸,裁判不會理會。”


    薑慕白沉下臉色,問:“勝負已分,裁判為什麽不吹哨?難道要讓他們這樣打下去?”


    “他沒認輸,而且還在抵抗,按規則裁判不能判他輸。”鄭老師急得直撓頭,“擂台邊上有看護,不會讓他受致命傷,可這麽打下去,他……啊!他!”


    擂台上,呂誌豪氣力衰竭,張赤遠瞅準機會,扛著他的拳頭,抱住他的腰,把他朝左側掀翻。


    脫離壓製後,張赤遠立刻朝右側翻滾拉開距離,起身後原地一個趔趄,扶著擂台圍繩站穩身形。


    沒人想到他還能再站起來,見他抬手擦掉眼睛上的血跡,寂靜許久的觀賽區再次沸騰。


    “認輸啊!你認輸啊!”


    呂誌豪喊得氣急敗壞,同時也氣喘籲籲,他沒料到本該輕鬆獲勝的比賽竟然拖到現在,即便最後贏了,也贏得不怎麽光彩,因為觀賽區裏的呼聲掌聲並非為他響起。那些喊聲像是張赤遠發起反攻的號角,刺得他頭暈耳鳴。


    “你……”張赤遠搖搖晃晃往前走了兩步,嗓音微弱如同蚊呐,“你是不是很奇怪,為什麽我挨了這麽多拳,還能站得起來?”


    呂誌豪聽不清也不在意張赤遠在說什麽,他抓緊時間大口呼吸恢複力氣,盯著緩慢靠近的張赤遠,準備給他最後一擊。


    “我跟你不一樣,你有一個好父親。”


    “我爸是個酒鬼,喝醉了酒就回家打老婆,老婆打沒了就打我。”


    “你的拳頭,沒有他重。”


    每說一句話,張赤遠就往前邁一步,說到最後一句時,他猛地蹬地前撲,瘦小身體爆發出驚人的力量,用拳鋒狠狠撕裂虛弱無力的偽裝。


    呂誌豪的拳頭很重,但破不開心防。


    浮於表麵的創傷不能擊潰他的意誌,因為他經曆過真正的煎熬。


    因弱小而受欺淩,因出身而受排斥,張赤遠早已飽嚐失敗的滋味。


    肉體的疼痛與內心的折磨相比,不值一提。


    無力保護珍愛之人,甚至明知仇敵身份卻無能為力、無法複仇的絕望,才是真正炙烤靈魂的,撕心裂肺的痛苦。


    想起鄰家大姐姐的溫柔善良,張赤遠的太陽穴跟心髒一起咚咚地跳,身體裏根根神經像快要繃斷的琴弦。


    恍惚間,好像有白菜湯的氣味飄進鼻腔。


    “啊——”


    一聲歇斯底裏的怒吼蓋過所有聲音,張赤遠咬牙忍住全身劇痛的刺激,不顧一切地揮拳。


    你可以拚爹,我隻能拚命。


    你可以打我很多拳,我隻能還你一拳。


    所以就這一拳!


    就這一拳!


    讓你也嚐嚐,什麽叫痛!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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