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山雙傑策馬揚鞭,一路南下,很快到了景州境內的一座小鎮裏,此時見暮色已降,他們隨便找了一間客棧住下。第二天,他們繼續趕路,一直來到了故城,虞天苗才問道:“師哥,過了故城便是山東境內了,我們要不要直接趕往樂安?”


    虞天竹道:“師妹,我們不必急著趕去樂安,先到故城拜會我們的老友乾坤門妙一真人。”


    虞天苗麵露愧色道:“虞山六年,我真的把這些江湖朋友給忘了,慚愧慚愧。”


    一路上他們說說笑笑,既談往事,又說將來,卿卿我我,好不閑情。


    他們來到了一座小鎮,買了一些幹糧,然後繼續向故城靈界山趕去。趕了半天的路程,方才到了靈界山時,但已是黃昏。他們沿著靈界山的一條山路向上盤旋,差不多在半山腰的時候,遠遠傳來一陣敲缽的咚咚聲,越往上走,聲音越清晰,很快便看到了一條長長的石台階。


    虞天竹笑道:“到了。”


    他們紛紛下馬,把黑白雙馬綁在台階一側的樹上。然後走上台階。


    “師兄,為何妙一真人不把台階修道山下,反而在半山腰?這樣一旦遇到雨天,下山豈不麻煩?”虞天苗問。


    虞天竹應道:“師妹有所不知,出家人喜歡清靜,不想外界有任何叨擾,山下不修台階也是讓普通香客知難而退。真正想上山的一般都是朋友,既是朋友來訪,就是再困難也要上去,但也不能刁難來訪的朋友,故才在半山腰修這條台階。”


    虞天苗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台階的盡頭便是一座道觀,與虞山的道觀想必,這座道觀顯得更加雄偉,而且年代更加久遠,外麵看去蒙上了一層曆史積澱下來的滄桑之感。虞山雙傑走到朱漆大門前,虞天竹本想拍打大門上的銅環,但他想讓妙一真人知道來者是自己,伸出右掌緊貼大門,然後運作內力,往裏麵一蕩,卻是什麽聲息也沒有。虞天竹收掌回來,瞧著虞天苗微微一笑,虞天苗也含情脈脈的看著他,兩人會心一笑,煞是恩愛。


    過了一會兒,沉重的大門吱的一聲打開了一半,一位身穿道袍,頭戴小圓帽的小道士探出了半個身子,見到一男一女站在門口,便問:“你們可是金陵來的訪客?”


    虞天竹點頭道:“正是。”


    小道士施禮道:“兩位客人請進來。”


    虞山雙傑一前一後直接走了進去。小道士重關大門,然後說道:“兩位客人請跟我來。”


    小道士將他們帶到了一間寫著養心閣的房間前,小道士輕輕推開門,然後施禮道:“兩位請進,師父正在裏麵等候你們。”虞山雙傑點點頭,表示感謝,然後走入養心閣。


    一入養心閣便聞到了一股濃濃的麝香味,虞天竹笑道:“這麽多年了,妙一真人的品味依然沒變。”


    “多年不見,兩位老友突然到訪,令老道欣喜不已啊。”有人屏風後傳出聲來。說罷便從屏風後麵走出來一位胡子斑白,一副仙風鶴骨的老道長。


    虞山雙傑紛紛施禮。


    妙一還禮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兩位不必客氣,請到那邊就坐。”


    三人紛紛坐下,這時小道士也給他們準備了三盞茶,然後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妙一道:“這時今年開春從靈界山的山頂上采摘下來的新茶葉,你們品嚐一下。”


    虞山雙傑點頭感謝妙一盛情。紛紛拿起茶盅,飲了幾口,果然是滿嘴茶香。虞天竹道:“果然難得的好茶。”


    虞天苗也是讚不絕口。


    妙一笑道:“好茶也是需要好水來泡,靈界山有個蘇玉泉,水質甘甜可口,終年都有泉水冒出,隻是泉眼較小,出水不大,是我的大徒弟用特殊器皿,足足用了一個時辰方才盛了一瓦罐。”


    虞天竹道:“新摘的茶葉本來略帶澀味,可是當茶水入口時,完全感覺不到,反而有一股清涼之感,真要多謝道長盛情款待。”


    妙一擺擺手道:“兩位老友不必客氣,你剛才所用的內息傳聲大法渾厚有力,足見你的內力又上了台階。我聽說你們因為修煉紫虹劍法,因為心法不對,導致走火。後來你們拜入虞山水月洞的虞靈峰門下,從而修煉虞靈峰的內功心法,沒想到幾年過去,你的內力增進了不少。”


    虞天竹道:“慚愧慚愧,若不是我和師妹急於求成,也不至於要去麻煩虞老前輩,如今我倆已經拜入虞前輩門下,虞前輩要我們改名換姓,從此江湖再也沒有金陵雙劍,而是虞山雙傑。我改名叫虞天竹,師妹叫虞天苗。”


    妙一聞言,默默的點點頭,輕聲道:“這個虞老頭生性迂腐,連一個名號都要顧忌,真是拿他沒辦法。”


    虞天竹道:“虞前輩注重名號也是沒錯,他把上層內功傳授給我們,怎麽說我們也是他座下弟子,改名換姓也是對虞前輩的尊重,無妨,無妨。”


    妙一爽朗一笑道:“難得難得,大丈夫胸襟開闊,才能容納百川,學有所成。”


    虞天竹笑道:“真人過獎了。”


    彼此靜默一陣,品了幾口茶後,妙一續道:“據我所知,你們從上山拜師到現在足有六年時間,照理說,你們應該是學成了虞老頭所有絕技吧?”


    虞天竹笑道:“真人說笑了,虞前輩的武功深不可測,別說是六年想學遍他的武功絕技,就算是再加一倍時間,也未必能夠學個六七成。”


    妙一聞言,不由疑惑,問道:“既是如此,你們為何急著下山,不在虞山多待一些時日,好好修煉武藝?”


    虞天竹輕歎了口氣道:“此事說來話長。不知道真人有沒有聽說過臨安金刀會?”


    妙一捋了一下胡須,輕輕點頭道:“金刀會在江湖上也算是小有名氣的門派,據江湖傳聞,金刀會的沈堂主因為勾結白蓮教,所以被官家正法,至而慘遭滅門。”


    虞天苗本來不想插話,一聽江湖傳聞純屬胡說八道,氣不打一處來,猛然站起來罵道:“簡直是胡說八道。”


    虞天竹隨即安撫虞天苗的情緒道:“師妹,真人麵前,莫要無禮。”


    虞天苗隨即意識到自己莽撞,急忙拱手表示歉意道:“真是失禮,請真人莫要見怪。”


    妙一哈哈大笑,搖手說道:“段女俠莫要見外,見你等聽了江湖傳言,竟如此惱怒,難道江湖傳聞也有不實?”


    虞天苗道:“何止不實,簡直是顛倒是非。”


    妙一一愣道:“那我倒想聽聽實情。”


    虞天苗看了虞天竹一眼,虞天竹知道她想自己講述事情的經過,便點頭示允。


    虞天苗道:“真人可知金刀會滅門慘案的主謀是誰?”


    妙一搖搖頭。


    虞天苗續道:“黃龍幫的龍天門。”


    妙一聞言,微微一怔道:“是他。”


    虞天苗應道:“正是他。六年前,此人受朱高煦的指使,在金刀會堂主沈發金盆洗手之日,故意上門挑事,當著沈堂主邀請的各路朋友麵前,汙蔑他勾結白蓮教教徒連笑昆,意圖謀反。其實他的目的是想逼沈堂主交出《朱雀亭》一書。”


    妙一咦的一聲,問道:“難道江湖上關於《朱雀亭》的傳聞是真的?”


    虞天苗點頭應道:“據說《朱雀亭》在洪武三年便落在金刀會老堂主的手中,一直被奉為金刀會的至寶。但此書到底是什麽東西,小女並不清楚。”


    妙一道:“《朱雀亭》我倒是有所耳聞。在元末群雄並起之時,福建武夷山居住著一位叫漳浦一的術士,此人擅長奇門遁甲之術,排兵布陣非常了得。元末群雄割據,各大勢力為了壯大自己的實力,四處招兵買馬,對人才是求才若渴。太祖皇帝有劉基、朱升,李善長等謀士為他出謀劃策。陳友諒手下悍將趙普勝也曾經四處求賢,後經人引見找到了漳浦一。漳浦一本來傲世輕物,之所以隱居在武夷山,也是為了避開世間繁雜。漳浦一起初拒絕了趙普勝的邀請,但趙普勝卻不厭其煩的頻頻光顧漳浦一的住處,並把元末天下比稱東漢末年,唯一不同的是,如今是驅除韃虜,恢複漢人江山。趙普勝甚至把漳浦一比作東漢末年的諸葛孔明,可謂是馬屁拍盡,最後漳浦一也漸漸被說動了。漳浦一答應跟隨趙普勝下山,但必須答應他一個條件,便是不能限製他的人身自由。趙普勝能夠請動他,已經是欣喜不已,別說是一個要求,就是十個要求他都應允。


    漳浦一下山後,跟隨趙普勝到了漢陽,此時陳友諒殺死了倪文俊,並其部眾,自稱宣慰使,可謂是意氣風發,傲睨自若,對漳浦一並不待見,隻是給了他一個都尉的官職。漳浦一本來就是心高氣傲,躊躇滿誌,見陳友諒小人得誌,自以為是,並非他值得輔佐之人,便趁夜乘船離開漢陽。趙普勝得知漳浦一連夜離開的消息,以為是陳友諒怠慢於他,便派船追趕。果然在獨月崖的地方追到了漳浦一的船,趙普勝請求他回去,並保證此番回去,定會得到陳友諒的重任。漳浦一對輔佐陳友諒之心已死,自然拒絕了趙普勝。但趙普勝求才若渴,千方百計想留住漳浦一,盛情邀請漳浦一先上岸,到獨月崖的朱雀亭一敘。漳浦一見趙普勝盛意拳拳,也就不好再拒絕了。倆人一同上岸,走到了朱雀亭,麵向江麵,隻見江麵上波光粼粼,十分靜謐。趙普勝借著江麵美景,吟唱了一首詩:江中月明夜,同在明月下,與君廖數語,願君與挽留。漳浦一見趙普勝待他確實是真情實意,甚為感動。但他深知陳友諒氣度小,猜忌心重,且野心勃勃,終究是成不了氣候,輔佐於他等同於逆天行事。最後,漳浦一還是婉拒了趙普勝的好意,趙普勝也不好再勉強,畢竟他曾經答應過漳浦一不能限製他的人身自由。漳浦一臨走前,勸告趙普勝遠離陳友諒,但趙普勝對陳友諒忠心耿耿,自然是聽不下勸告。作為知遇之恩,漳浦一送給趙普勝一本自己撰寫了將近十年的無名書。漳浦一告訴趙普勝此書是他閱讀天下典籍後,根據自己的心得體會撰寫出來的一本書籍,關鍵時候或許對趙普勝有所幫助。說罷,便拜別了趙普勝,趙普勝也隻能怏怏而歸。果然不久後,陳友諒中了太祖的反間計,最後將趙普勝誘至雁水義,以圖謀不軌為由殺害了趙普勝。趙普勝拿到此書之後,也是翻閱了其中不少內容,身受吸引,卻因為當時戰事頻繁,趙普勝也沒有多餘的時間去細讀此書。但此書終歸要有個名字,既然是漳浦一在朱雀亭相贈,就命名《朱雀亭》。趙普勝死後,聽說此書被趙普勝的一位家奴拿走了,這位家奴為了保命,帶著這本書從此在江湖上銷聲匿跡。至於此書寫得是什麽內容,也是眾說紛紜。貪財之人認為《朱雀亭》記載著元朝左丞相哈麻的寶藏,好武之人認為《朱雀亭》記載著絕世武功,從戎之人認為《朱雀亭》是一本堪稱《武穆遺書》的兵法。”


    聽完妙一真人的講述,虞天竹說道:“看來朱高煦是把《朱雀亭》當成一本排兵布陣的兵法了。”


    妙一道:“朱高煦這人野心勃勃,多次敷衍成祖皇帝的戍邊封王的旨意,因為靖難之役時,朱高煦作戰勇猛,功勞甚大,成祖皇帝對他也是睜著眼閉著眼,若不是因為在燕京募軍三千,終日放鷹逐犬,恣意妄為,抓殺指揮使徐野驢,奪嫡之心昭然若揭,成祖皇帝也不會將他發配樂安。如今朱高煦雖在樂安,卻仍不死心,籠絡江湖各種門派充當鷹犬,為他所用。甚至連西域長生寺的魔陀長老座下大弟子,人稱黑翼王瓦剌灰也成為他的手下。朱高煦定然是聽信讒言,認為《朱雀亭》是一本絕世兵書,所以才四處尋其下落。”


    虞天竹眉頭微皺道:“《朱雀亭》在洪武三年便落入金刀會老堂主之手,為何這麽多年來都是相安無事,直到現在才有人打起它的主意?”


    妙一思忖片刻後說道:“這一點老道也是不知,或許是大明天下初定,百姓休養生息,無心思變,既是天下太平,又有誰會去注意《朱雀亭》一書呢,久而久之自然也被世人所遺忘。之所以有人重新打起此書的注意,也是朱高煦意圖謀反所故。”


    虞天竹點點頭,歎了口氣道:“看來是人心有邪,必生禍亂。”


    妙一“嗯”了一聲,不再言語。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朱雀亭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沙馬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沙馬並收藏朱雀亭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