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玄十天這樣子,我嘴角一直保持著的笑容忽然僵硬了。我不得不正視玄十天的目光,“玄十天,你還沒有好,最近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我一五一十的都告訴你,好嗎?”玄十天的嘴角仍是維持著那萬年不變的暖暖微笑。


    我清了清喉,“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該怎麽開口!”玄十天的目光閃動了下,知道我是最真的有話要說,那緊張的黑眸,立即銳利的眯了一下,然後乖乖的豎起了耳朵,調整好了一個習慣傾聽的姿態,望著我。


    我不知道靜靜如何啟齒,我慢慢的轉過身,有的話沒有說出口,已經淚凝於睫。屋子裏麵刻意保持著一種高度的平靜,我想要退後,但是沒有地方可以退,他坐在了我的身旁。


    我想,既然我無論如何都逃不過那雙觀察我的雙眼,我隻能麵對,玄十天此刻不置一詞,認真的看著我,我隻能將眼光移向了他,他此刻大概心裏還閃著一千種種疑問,不過很快的就沒有疑問了。


    我伸出手,握住了玄十天的手,“玄嬰已經*。”老實說,這訊息我是不能告訴他的,我剛剛說完就後悔了,我有一點心悸,玄十天呢,一直以來那種“泰山崩於麵前而不改色”的功力一下子就沒有了。


    他惶然的看著我,我不敢看他,我隻覺得胸口的心幾乎要瞬間就跳出來了,一下子閉上眼睛,眼淚就落了出來。那種從胸口慢慢滋生的淒楚無助和絕望,慢慢的加起來蜂擁而至,一會兒就匯聚在了我的心裏,我隻覺得難過極了。


    我眼前的玄十天,他那紅潤的麵孔,逐漸的有了蒼白的顏色。他癡望著我,我立即揮手,在玄十天的麵前晃動一下,玄十天將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慢慢的強抑在了心底裏麵,過了片刻這才強顏歡笑,問道:“漓之夭,你喜歡開玩笑的,對嗎?”


    玄十天有一點失神的凝視著我,我睨了玄十天一眼,“我自己也希望這是一個玩笑,但是不,這是一個噩夢。”


    他不開口,良久歎息一下,我看到了玄十天眼睛裏麵晶瑩的淚花,他伸手,一股罡風,已經將旁邊的蠟燭熄滅了,此刻屋子裏麵頓時漆黑一片。本來就是昏暗燈光的環境,因為黑暗的籠罩,兩個人都有了一種不太適應的感覺。


    我生怕玄十天會忍受不了,我此刻,隻覺得頭頂的汗珠一片片淋漓起來。他不停的在我的耳畔低喃:“不可能,不可能的,對嗎,不可能啊。”我緊閉著眼瞼,聽著,但是我不能說一個字。


    我看著玄十天,他那白淨無瑕的臉上有了一種焦慮,一種失落,就連身上也是慢慢的浮上一了一層灰敗,他熄燈是有目的的,不想要我看到他此刻的失望,不想要我看到因為失落,折磨的他簡直不能動的樣子。


    我雖然後悔,但是那些話,好像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也是慢慢的閉上了眼睛,他伸手,將燭光點燃,平靜了一刻鍾以後,這才將目光落在了我的長睫毛上麵。我看著玄十天那黑色水晶一般的墨瞳,那曾經熠熠生輝的眼睛,現在變得空洞,變得沒有絲毫的思想情感。


    那靈透而又澄淨的麵部肌膚,上麵那淡淡的緋紅逐漸的已經徹底的消失了,我歎口氣,不想要看那張臉,他的肩膀還在顫抖,盡管已經七天臥床不起,但是他的精神頭還沒有全部消失,反之,此刻的他,那雙瞳眸有著痛惜與責備。


    我看到玄十天的唇在不停的翕動著,“都怪我,怪我讓她早早的回去,一切都是我,我釀成大錯,小妹,小妹啊!”他的眉心微微的有了些許波紋,“告訴我,你知道什麽?”


    我有些歉意的回過了頭,看著玄十天,此刻玄十天的眼神,怪異的很。逐漸的,他那雪白的肌膚上,有了一圈淡淡的嫣紅,望著我,我說道:“經過你大哥玄彥的設計,玄嬰嫁給了鬼王冥刑,我並不知情,第二次,鬼王冥刑給我看了她的骨灰。”


    聞言,玄十天隻覺得渾身顫抖,我的眉心微微一緊,然後望著玄十天,“你怎麽樣?今日能不能不要談這個,你好一點,我們慢慢聊,可以嗎?”他搖頭,“不,漓之夭,求你了,告訴我。”他那迷蒙的,無助的雙眸緊緊的盯著我。


    那種眼神除了茫然再也沒有任何一點的表現,一切靜寂下來,還聽得見他的最後一句話,尾音斷斷續續的,破碎的,我沉沉的垂下了頭,然後眼角流出了熱淚,“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為什麽呢?”


    “鬼王冥刑怎會突然迎娶小妹??”這不僅僅是我的疑惑,也是我們的疑惑,明亮的燭光下,玄十天此刻的臉頰看上去有了一種少見的蒼白,我望著玄十天,麵前的男人英挺而又儒雅,以前的玄十天,總是會呈現一種非常健康的樣子。


    但是現在呢,已經今非昔比,物是人非。


    “這時候你自己一定要克製自己,一定不能夠動怒,也不能夠生氣。”我用力拍了一下玄十天的肩膀,他簡直好像是癱軟在了那裏似的,麵容是那樣的難看。我深深的看著他,“事情過去了,我們從頭再來,連起手來,殺了鬼王冥刑,如何?”


    他別開眼,準備衝出去,不能再想了,他必須要報仇。我直視著他,我知道他那種一定不可趑趄不前的決心,不過我不希望他這樣子瘋狂。我在身後專注的凝視著玄十天的後背,“你這是去送死。”


    我一把就抓住了玄十天的手腕,“十天哥哥,你想好了嗎,這是去送死!”玄十天聽到這句話,那些理直氣壯的霸氣忽然之間就蕩然無存了,就那樣消失了。玄十天那雙深邃的瞳眸,緊緊的盯著我。


    這樣的眸子,這樣的逼視,讓我有一點退縮,“對不起,或者我不該告訴你,但是我沒有第二種選擇,這事情,十天哥哥,你又知情權!我不該這樣子的,真的對不起。”


    此刻,玄十天眼中的無措越來越明顯,終於我還是鬆開了玄十天的手,“鬼王冥刑說你哥哥別有用心,將玄嬰嫁給他,其目的就是讓兩個族群保持一種安定。我知道你不是那種衝動的人,你很會思考,你大哥……”


    聞言,玄十天略微有些失神的坐在了旁邊的位置,神色裏麵也是帶著幾分不言而喻的懷疑,帶著幾分無可言說的淒楚與蒼涼,聽到我的話沒有回過頭,或者他的神經也是相當的遲鈍吧,因為現在,他告訴我——“大哥不會,不會的。”


    我苦笑,“對於我來說,一切鬼族的秘密都是激動人心的,我打聽了很久才知道,真的是你大哥。”


    但是,他也是笑了笑,那樣的惶然與淒楚是從來沒有過的,腦子裏麵也是魂牽夢縈著玄嬰的身影,玄嬰的音容笑貌,以及玄嬰的一切一切。他心魂俱失的樣子,讓我心頭很是難過。


    “不要說了,大哥不會,不會的。”我略微疲憊的揉了一下太陽穴,無奈的說道:“現在,我們早點兒回去,好嗎?”他一直以來都是一個能力卓絕的人,思想比較豐富,人比較聰明,一直以來都是那種目光如劍的異類,但是……


    但是今天的玄十天卻是那樣的頹然。那雙曾經足以傷人的鷹眸,現如今已經沒有了絲毫的殺傷力,他就那樣緊緊的握住了我的手,好像在喃喃自語,好像在給我說,好像抗辯。


    他微微的皺眉,“大哥不會的,大哥雖然對小妹很嚴苛,但是小妹畢竟是小妹啊,我們畢竟是一家人啊,他如何可能犧牲小妹去挽救族群,更何況,壓根就沒有到那個時候啊,不可能的,不可能啊,漓之夭,你騙我,你定是騙我。”


    我與玄十天不同,我是不會容忍欺騙與謊言的,好在我這裏有證據,玄嬰的絕筆信,也是通過這個絕筆信我才是知道的,為了達到目的,一直以來玄彥其實都是無所不用其極的。


    那種虎狼才會有的手段完全不是兄長應該有的,我決心不能睜一隻眼睛閉一隻眼睛,我故意躲避開他那頂頂銳利的眸光,將衣袖中的絕筆信與玄嬰的金色琉璃珠拿出來,然後平平舉過去。


    我看到玄十天的眼神閃躲了一下,過了一會兒,那菲薄的嘴唇顫抖了起來,曾經玄十天的嘴角上始終有一個誘人的弧度,但是現在呢,已經什麽都沒有了,飽經憂患讓玄十天變了,那雙充滿著一種探索的眸光在我的手上,並且在我的手上不停的掃來掃去。


    “這是——”他盡管猜測都知道這是什麽,但還是疑惑的舉眸,“什麽?”我不能看玄十天那樣感傷的眸子,故意躲開他的逼視,“玄嬰*之前,給我的片言隻語,是玄嬰這一生最後的東西,你有權利相信一個人在死亡時候寫出來的每一個字,那是有重量的。”


    以前的玄嬰,自然充滿了幻想與不切實際。但是一個將死之人,是絕對不可能開玩笑的,我此刻看著玄十天,玄十天的那雙眸子,就像是無底的深淵一般,慢慢的讓人沉溺,然後,他遲疑不決的將那封信握住了。


    看著那封信,他隻覺得頭暈目眩的厲害,燭光迷離的很,他也是不覺得刺眼了,沉沉的趴在了桌麵上開始看起來。看完以後,玄十天閉上了眼睛,淚水已經飛流直下。


    很久很久,沉默中,他緩緩的睜開眼,望著我,他眼角的悲傷在慢慢的加深,那雙眼睛裏麵卻是掩蓋不了一種愁鬱,那是永遠掩飾不了的,我聽到玄十天那低沉的聲音——“原來凶手是大哥。”


    我忽然想要說點什麽,但是不知如何開口才好,隻覺得此刻心跳加速的厲害,玄嬰可以嫁給鬼族,自然不是心甘情願!而這一次,玄十天的平靜,卻是遠遠的超乎於自己的意料之外,我此刻一想到玄嬰的麗顏,心痛如同刀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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