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怕冤魂索命,但是他被一種很不好的第六感已經籠罩住了,她狂怒的號叫一聲“不,”人已經揚長而去。早上的場景現在還曆曆在目,他想到這裏,心頭不禁跳動起來。


    十天的事情,我是後來在別人口中知道的,現在,我已經複明了,我發現,溫非鈺對我很好,我雖然已經變得連自己都厭棄自己,但是溫非鈺,他對我總是笑著的。


    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樣,他還是會將我納入溫暖的懷抱,給我安慰,讓我平靜下來,我沒有讓溫非鈺知道,我已經可以看到了,而阿綠呢,自以為不給我鏡子,我就不能看到自己的臉。


    這一日,與之前那些大同消息的每一天都一樣,百無聊賴的過去了,到了晚間,我終於等到溫非鈺回來,我現在準備坦白告訴溫非鈺,我要走了,我不能留在這裏。


    “溫非鈺,謝謝你一如既往的關懷與照顧,我現在已經好起來,我眼睛已經複明了,我沒有想到,這樣的我,我自己都嫌棄,你還是會喜歡。”


    “漓之夭,我對你的愛,一如既往。”


    “但是,我自己都已經不愛我自己了,我現在唯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離開你,你準允我,你看如何?”我說,我其實想要笑一笑的,但是一來氣氛凝重,我不能。二來,現在我這張麵目全非的臉,笑出來除了恐懼沒有第二個形容詞。


    未免驚悚到溫非鈺,我畢竟還是忍住了,溫非鈺握住了我的手,良久,一言不發。


    “都是三昧真火燒的,但是你不用怕,有我在,我會一心對你好就是。”他說,一邊說,一邊抱著我。


    “我會老,現在已經這樣子,而你們呢,你們會一輩子鮮衣怒馬,我卻是沒有一輩子的花容月貌與你們好,我都不知道,我現如今應該如何?”


    “留在這裏,有我照顧你就是。”


    “更何況,我已經打聽到了,你的臉不是沒有辦法恢複的,需要一味藥罷了。”他說,語重心長的樣子,我就知道溫非鈺為了讓我開懷,故意哄騙我罷了,我笑一笑。


    “但是,我不能害了你,尤其是現在。”


    “我很好。”他說,“再也沒有比現在更好的了,你麵目全非,鬼王冥刑與玄彥至少不會繼續靠近你。”他一邊說,一邊暗暗的給我力量,我不知道究竟該說什麽好,今晚,我與溫非鈺之間比較尷尬。


    溫非鈺已經歎口氣,眼睛看著我——“好了,你隻是好生休息就是。”我被安撫,安靜的休息,這一晚過去了,時間過得很慢,又好像白駒過隙一瞬間罷了。


    到了第二天,繞公主到了,繞公主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我知道,這是故意給我看,繞公主渾身都是珠光寶氣,簡直走起路來整個人就好像是移動的金銀珠寶似的,我看著繞公主這樣子,不禁抿唇一笑。


    “怎麽,還不走嗎?”她說,一邊說,一邊看著我。我嘿嘿一笑,不給繞公主報複的機會,“之前眼睛都看不到,我都沒有走,現在我眼睛都好了,我耳聰目明為何要離開這裏?”


    “但是,這裏並不是你應該來的啊。”


    “此心安處是吾鄉,你小丫頭片子,你知道什麽?”其實,我是沒有資格那樣子教訓繞公主的,繞公主至少比我大一千歲左右,她被我薅惱,眼睛撲閃撲閃,幾乎有火焰已經落下來。


    “我總是希望你可以離開,但是我機關算盡,到頭來你還是不走,你不走沒有關係,我不要你走,但是你就這樣和我哥哥在一起一輩子,睨視對我哥哥的不負責任。”


    “他愛我。”


    “你是自私鬼。”她說,一邊說,一邊就要走,我看著繞公主的背影,是,繞公主強調的很對,但是我呢,我又什麽辦法呢?我歎口氣,走遠了,與繞公主南轅北轍。


    我剛剛走了兩步以後,就聽到遠處的太湖石後麵發出來一片短促的但是淒厲的叫聲,我不知道是什麽情況,我立即去了,等打我過去,才發現,繞公主遭遇什麽人暗算,已經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我立即讓醫官過來,幾個人經過急救以後,繞公主的眼皮逐漸的晃動了一下,溫非鈺已經焦急的到了,伸手,給繞公主將靈力過繼過去不少,繞公主蒼白的嘴唇蠕動了一下,這才逐漸的好起來。


    “漓之夭——”她的嘴唇在顫抖,眼睛紅的好像燒紅的琉璃珠一樣,寫滿了一種暴力,“你好狠的心,你不離開也就罷了,你暗箭傷人,有本事的,你我單挑就是,這算是什麽英雄好漢?”


    繞公主一邊說,一邊用力的瞪圓了眼睛,看著我,眾人麵麵相覷了會兒,也是看著我,我百口莫辯,我看著旁邊的溫非鈺,我已經讓溫非鈺冤枉過一次,上一次是男女作風問題。


    這一次呢,則是這個!我皺眉,不豫的看著眼前的繞公主,我並沒有分辨,從傷勢看,繞公主讓鈍器擊打了後背,幸虧是一個妖族,要是普通的人族,現如今早已經死翹翹了。


    “究竟……發生了什麽?”


    “令妹勒令我離開,我沒有同意,她就開始玩這個苦肉計。”我說,不是苦肉計又是什麽,在這裏可以輕而易舉將繞公主傷到的,並不多。我這麽說完,旁邊的溫非鈺已經點頭。


    “我相信你。”他說,我聽到那堅定的語聲,我是那樣的快樂,因為,無論如何,我的立場也就是溫非鈺的立場,無論如何,我終究還是得到了溫非鈺的信任,眾人也是鬆口氣。


    有人看著我的臉,一邊歎息,一邊皺眉。不錯,我花容月貌的一張臉現在已經蕩然無存,我現如今的模樣,就連千變萬化的妖族看到眼睛裏,不免都覺得驚恐,他們頻頻偷過來窺伺的目光讓我很是難受。


    “就是你,就是你,我難道會看錯,我不會,哥哥,我不會。”她用力的拉住了溫非鈺的手腕,溫非鈺沒有點頭,不置可否的樣子,但是等到小妹終於說完了,這才一笑。


    “我隻給公允做主,以後不想要看到如此爾虞我詐的事情,她不會傷害你的,要是傷害你,以她現在的靈力,也是輕而易舉了,這樣貽人口實,不是漓之夭的手段。”啊,好。


    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溫非鈺是也。我一邊吸口氣,一邊點頭,良久良久的沉默以後,我這才茫然的笑了,然後行禮——“我去了。”


    “哥哥,你從來不相信我,剛剛就是她,我怎會用那種苦肉計,我向來是怕疼的。”繞公主一邊說,一邊用力的拉住了溫非鈺的手。


    但是溫非鈺呢,手背上很快已經長出來冰碴子,這讓繞公主不得不撒開手,“您就是相信她,您從來不會相信我,也從來就沒有相信我的打算。”繞公主一邊控訴,一邊踉蹌的站起身來。


    很久沒哭的繞公主,現在已經哭起來,看到繞公主失魂落魄的去了,他這才會轉身,到了我的身旁,我被人冤枉,真正是好心沒好報了,我氣憤,一邊踢開小石子,一邊往前走。


    “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並沒有那樣,但是你看看令妹,她要趕我走,我盡管知道我已經麵目全非,我不配和你在一起,但是我畢竟,畢竟也是有尊嚴的人,她如此汙蔑我。”


    “難道你果真要我好生發落她,你就滿意了,我何嚐不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溫非鈺一邊說,一邊抱住了我,我連連點頭,“算了,大人不記小人過,我這一次睜一隻眼睛閉一隻眼睛罷了,我和你美美的關閉總是這樣,倒是讓你跟著也是老鼠鑽風箱了,我道歉。”


    “不妨事。”他說。


    關於繞公主汙蔑我的事情,我是真正大人不記小人過,已經丟開手了,但是現在呢,情況比較複雜與特殊,過了幾天,繞公主又是來了,說是登門拜訪,不過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分明是給我下馬威而來的,我看著這樣高高在上的繞公主,不免知道她是過來做什麽的,我鬱憤難平,其實,我很討厭被人冤枉。但是繞公主呢,已經冷笑一聲——“你現如今狐狸窩尾巴已經露出來了,莫要以為人人都與哥哥一樣會姑息養奸。”


    “不敢,我又不是九霄美狐,我能有什麽狐狸尾巴?”我故意如此,她絲毫不介意我的尖酸刻薄,說道:“那一日就是你,你為何有膽子做,便是沒有膽子承認,這雨你漓之夭敢作敢為的作風不搭調。”


    “一人隻是一人當,我光風霽月,並不會和你說的一樣,做那種卑鄙無恥下三濫的小動作,暗箭傷人的事情,很光明磊落不成?”我氣呼呼的,旁邊的繞公主已經笑了——“不要心口不一了,你做了什麽,你自己清楚。”


    “我……好吧,就是我。”我還能如何,“看你這樣子,倒不像是興師問罪過來的,還有什麽要說的,你說吧?”


    “漓之夭,我知道有一個地方有一枚花兒,這花兒的顏色輝煌的簡直好像是彩虹,赤橙黃綠青藍紫,好看極了——”這究竟是什麽意思啊,我對這種前言不搭後語的論調表示完全沒有意思。


    “我是喜歡花兒,但是你也沒有必要投其所好,我喜歡花兒,但是我討厭你,你捕風捉影,你則喊捉賊,你還有什麽事情是自己做不出來的呢?”一邊說,一邊歎口氣。


    “漓之夭——”她忽然變得一本正經起來,“之前的事情,你願意承認也好,其實不願意我也真的不介懷,就是想要告訴你,我可以要你好起來,你會不會離開這裏呢?”


    “我為什麽會相信你呢?”


    “因為剛剛我說的七色花。”她說,眼睛裏麵已經用了憧憬之光,我想,我要是可以好起來就好了,我很懷念我的臉,之前純白無暇的,青瓷如水的十四歲麵孔。以及嫵媚嬌豔,風流蘊藉的十六歲麵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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