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幾曾變得和墳墓一樣了呢?


    幾百年,對於人類來說,是一個跨度非常大非常大的時間點,但是對於妖族來說,其實僅僅是彈指一揮間罷了,妖族畢竟與人類不同。但是這幾百年就那樣迅速的過去了,好像並沒有什麽不同啊。


    小妹畢竟還是在乎自己的,不,是比之前還更加要在乎自己了。她是唯恐他會受傷的,現在的小妹已經與之前大大的不同了,之前的小妹是什麽模樣呢,現在有事什麽模樣呢?


    現在,看起來小妹已經變得沉靜內斂了不少,其實她的心依舊是滾燙的呢。對於溫非鈺的愛,依舊是不改初衷而矢誌不移,他從來就沒有想到,最愛自己的那個人居然是小妹。


    現在,他在這個安靜的佛堂中,將燈燭已經點燃了,一邊敲擊小妹的木魚,一邊企圖讓自己的內心平靜下來,但是奇怪了,不那樣想也就罷了。一旦是那樣想起來,心髒好像倒是抽痛的厲害了。


    並沒有立即平靜下來的可能,他“嘟嘟嘟”敲擊木魚的聲音,讓這靜悄悄的夜晚顯得更加是沉肅,更加是有一種不可形容的冷寂了,不多時,有人已經過來了,他這才將敲木魚的聲音給停頓了下來。


    “小妹最近過的怎麽樣?”


    “回殿下,與之前一樣。”原來,與之前一樣。他點點頭,“我去了,你收拾收拾這裏。“


    “是。”這人已經佝僂腰肢走了進來,他看到這裏,不免而落下一聲歎息,人活著,終究還是會死亡的。死亡在人類也不是非常可怕的事情,但是在妖族呢,隻能這樣陳陳相因的,無聊透頂的活著。


    失去了信仰,失去了一切的一切,然而此刻的溫非鈺畢竟相信,和自己想法一樣的妖族應該很多,沒有一個人想要庸庸碌碌的活一輩子。


    這一輩子,且是那樣的長,長的好像一望無際,他在準備離開的刹那,看向了那老邁的人,這個婆子是那樣的老,但是做事情還算是有條不紊。他這才問道:“您伺候小姐已經多少年了。”大概,這婆子的確是想不到,他會問出來這樣一個家後艙裏短的問題。


    在平日裏,他們與溫非鈺保持的是很好的點頭之交的關係,現在,這婆子因為被問到這個問題,緩慢的回頭,那雙因為悲傷已太多變得失去了光芒的眸子,就那樣沉重的看著溫非鈺。


    這婆子的聲音也已滄桑——一一開始,生命賦予的喜悅與歡喜,已經徹徹底底不複存在了,她就那樣忽忽已經活了一千多歲。看著這婆子,溫非鈺體內的悲慟狂竄著。


    “已經伺候公主一千六百年了呢。”她說,原來時間居然這樣快,“匆匆已經一千六百年過去了,真快。”他說,胸臆間的悲傷好像在擴大一樣。


    “你有沒有什麽願望呢?”這又是讓這婆子吃驚的問題了,但是這婆子想了想,還是正色道:“我惟願公主好起來,這比賽嗎都好。”一邊說,一邊哭天抹淚起來,看起來,神態是那樣的緊張。


    “小妹,會好起來的。”溫非鈺那凜然的語氣在這裏,微妙的頓了一下。又道:“我說的是你的願望,不是寄予她的願望,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是應該有自己的願望不是嗎?”他說。


    但是此刻,婆子突然覺得有些好笑,換上了和親朋好友閑話家常的那般語調,又氣又好笑地說道:“殿下,您也是說了,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願望,我不過是一隻草蜢變過來的罷了。”


    “這——”溫非鈺歎口氣,端詳著眼前的老婆子,這婆子已經孤苦伶仃三千年了。


    “從老主人開始,我就伺候在他的身旁,現在你們一代一代的都已經長大了,原是體恤我並不需要我鞍前馬後的伺候你們,但是我這老骨頭,除了伺候你們還能做什麽事情呢,殿下,您的意思,老奴好像還是明白的。”


    婆子抬頭看著溫非鈺,溫非鈺眼裏有些驚訝,因為這婆子上前一步,已經說道:“要是說願望,老奴就是想要做一個人類,生老病死,一輩子也就是了。”


    “但是人類也是想要變做我們的,他們羨慕的是禦風而行,千變萬化。”溫非鈺弱弱的反駁一句,這老婆子繼續笑了——“殿下此言差矣,人類喜歡的是和平與自由,至於想要千變萬化與禦風而行,那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才產生的羨慕啊。”


    “這,何以見得?”這老婆子果真是神目如電了,好像什麽都可以看出來似的,他靜靜的等待著,心高氣傲地想著,人類必然是想要與妖族一樣,成為前輩千變萬化的模樣,因為不會有哦一個人不想要成為那種模樣的,難道不是嗎?


    但是,聽這婆子的口氣,好像不以為然的很呢。人類難道沒有野心,沒有成就野心的動力嗎。


    “老奴畢竟也是接觸過人類,人類之所以會想要希望成為長命百歲的模樣,不過是因為妖族與鬼族的摧殘罷了,人類覺得不安全,一旦是失去了安全感,就想要與我們一樣,那樣才算是一聽歌公平競爭,殿下,您試想想,要是人類一切都已經平靜下來——”


    “還需要您說的那些事情嗎?”


    “這——”溫非鈺的心裏驀地閃過一個念頭,已經明白了許多,他淡淡的摸著下巴,思考片刻,點了點頭——“我終於明白了。”他了悟以後,就離開了庵堂……


    而今晚,溫音繞公主並不敢怠慢,立即去了帝京,在帝京,也是立即就找到玄十天,事情是這樣的,玄十天在帝京簡直胡作非為,不僅僅是殺了妖族很多普羅大眾,還殺了很多鬼族的人。


    接著帶著一臉神秘笑意轉身回廚房去了。


    溫音繞公主的確是不知道究竟玄十天那樣濫殺無辜是所謂何來,她很快已經找到了玄十天,不,是跟蹤。她跟蹤玄十天,進入了前麵的一個酒家,這酒家通宵不眠,看到玄十天到了這個酒店中,很快的,她也是到了酒店中。


    已經是子時,現在,按理說,酒店中更不會有什麽人,不過畢竟錯了,現在的酒店中,人們很多,不但是很多,而且三教九流都很多,有人喝醉了,拍著桌子胡亂的歌唱,歌聲蒼涼悲壯。


    有人跌跌撞撞的出門,跌得鼻青臉腫,這裏還有夜半三更不睡覺的藝妓,麵色蒼白,手中握著琵琶,有手藝人,有很多麵目模糊的人,走進來的兩個人,雖然比較特殊,不過並沒有讓這些飲酒的人有回眸一看的作用。


    玄十天走進來,渾身已經抖落一片黑煞之氣,眼睛看著這個酒家,掌櫃的與店小二看起來尖嘴猴腮,這是……是妖族做的生意,不過玄十天並不在乎。


    其實,也對,這的的確確是妖族做的生意,人族到了現在,早已經睡覺去了,但是妖族呢,到了夜晚就比較活躍起來,掌櫃的看到玄十天進來,腰間又是降魔杵,又是照妖鏡,已經明白是他們的克星來了。


    “啪”的一掌,掌風已經將旁邊桌上的燈燭都震落了,玄十天這才說道:“好酒好菜,給我預備得。”一邊說,一邊伸手,胡亂在衣袖中撫摸,一把金瓜子已經丟在了旁邊一個酒碗中。


    掌櫃的雖然唯利是圖,不過畢竟還是一個膽小鬼,他看了旁邊那小二哥一眼,已經說道:“去,去,去伺候這一位……爺台。”這小二哥無奈的很,隻能戰戰兢兢的去了。


    到了玄十天的身旁,一邊沏茶,一邊打一個問詢,說道:“這裏的好酒很多,有花雕,有‘金枝玉葉’有女兒紅,有……”還要繼續介紹呢,玄十天已經用力的一拳頭砸在了桌上。


    “酒要好酒,不拘什麽,菜要硬菜,管飽就是。”這樣以數據哦,店小二並不敢聒噪了,立即灰頭土臉的去了,小二哥走來了,身後的溫音繞公主跟著也是坐在門口的一張八仙桌上。


    她輕微的歎息一聲,另一個小二哥已經眼明心亮的去了,打一個千兒,已經說道:“姑娘呢,是想要什麽呢?”


    “出家人,自然是與他不同的,雖說酒肉穿腸過,不過畢竟並不敢開戒,今日貧尼過來,不過是偶然有個造化罷了,貧尼今日過來,但看主人家施舍什麽,便是吃什麽了。”一邊說,一邊繼續歎息。


    “素麵行嗎,立即準備。”


    “非常好,貧尼謝過了。”她一邊說,一邊繼續歎氣。因為這頻繁的歎惜,吸引到了玄十天的注意力,玄十天乜斜一眼她,她不過是淡淡的說道:“這位公子,為何渾身戾氣,所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


    玄十天對溫音繞公主這番話,表麵不當回事,心頭卻已起波瀾。奇怪的很,她一個出家人後半夜的,在帝京究竟紙做什麽呢?這不免讓玄十天心裏此覺得不妥,這女子至少啊不可能是一個出家人。


    他的神色,陰霾的很,很快的已經將自己的照妖鏡拿出來,可惜的是,對於溫音繞公主這種天賦異稟的,一千六百年左右的靈,這照妖鏡是完全不起作用的,他看著照妖鏡中的女子。


    她還是老樣子,玄十天這才笑了,笑自己疑神疑鬼。不過玄十天總是覺得這出家人身上有一種怪異的氣息,怪異又是熟悉,且還是時有時無,真正是奇怪了。


    正是因為這種怪異的,熟悉的氣息,讓他不免多看了兩眼她,溫音繞公主呢,不過是隨便看看他罷了。


    “以茶代酒,敬師父一杯。”玄十天一邊說,一邊舉杯。


    溫音繞公主立即點頭,不冷不熱的點頭,也喝一杯茶水。不多久,廚房中,已經做好的八珍豬腳與涼拌牛腩已經出來了,連往來的仆人遠遠的一見玄十天,都能感受到那股隱而未發的殺氣與煞氣。


    於是,一個個紛紛繞道閃避。可憐店小二並不能躲避,隻能迎頭上去,將好酒好菜已經上了,玄十天開始吃起來,這才看到了,那邊的冷饅頭也是過去了,倒是溫音繞公主立即雙手合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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