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對我已經鞠躬盡瘁多年,從來鞍前馬後任勞任怨,多年來,她做過什麽,我看在眼裏,固然嘴上不說,不過心中明白的很。


    現下,她的懇求其實是任何一個人的出發點,但是我拒絕了,我不想要做更加殘忍的事情,男人都沒有什麽好東西,我已經吃虧過一次了,我焉能讓丫頭繼續重蹈覆轍呢。


    或者,丫頭會因此怨恨我,覺得我冰山可謂不近人情,但是這也是我最直接的反應啊,我但願丫頭是明白的。


    愛一個人的確是可以低到塵埃裏,但是究竟值得不值得,還有商榷的餘地呢,總不能這盤局從一開始就已經割地賠款,一敗塗地。我對於今天事情的審判,並沒有絲毫的後悔。


    不僅僅是因為今天我的丫頭受到了不公平的對待,我這才有了那種所謂的過激行為,我的鐵麵無私,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我想要讓任何一個人都明白,每個人在這裏想要作奸犯科都不成。


    更不能讓他們對丫頭有負麵的一種影響,不能。


    當天,是花朝節,我責罰裴將軍麵壁思過以後,也真正是天公不作美,好端端萬裏無雲的天氣,居然莫名其妙就開始落雨起來。其實,春雨如油,我倒是巴不得多下雨呢。


    但是現在下雨,裴將軍就必須要遭罪,所謂的麵壁思過,是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不能終止的一種苦役,今晚,丫頭也是心不在焉的,我不知道究竟是因為遭遇到了人類的拒絕,才讓丫頭愁眉苦臉。


    還是另外有其餘的原因,從我內心的角度去看,我寧願丫頭對那個負心漢反目,但是丫頭呢,看起來愁腸百結的樣子。


    “做什麽去,看看你自己。”丫頭握著一把油紙傘就要離開,要是平時,無論丫頭去做什麽,我都是不過問的,但是今天不同。


    我需要轄製丫頭,讓丫頭至少對這個種族歧視嚴重的家夥有一種反感,但是丫頭呢,握著油紙傘進退兩難的模樣,就那樣可憐巴巴的看著我,居然還一下子跪在了我的麵前。


    “該死,你……你這又是做什麽呢,你看看你,你今天已經受傷很嚴重了,我愧對你,你又是這樣,究竟要我情何以堪。”我還準備說兩句呢,但是丫頭已經一溜煙去了。


    這大概就是少艾的愛情,讓我們甘之如飴,沒有原因連一個正當的理由都沒有,但是結果是殘酷的,我沒有跟過去,我都知道,丫頭會繼續遭遇攻訐與拒絕,我之所以不過去,是因為我不想要在丫頭最狼狽的時候看到丫頭。


    醫官已經進來了,是我專門請過來的一個,醫官的岐黃之術很是厲害,說有起死回生的本事也不為過,醫官參拜了我,看到我悶悶不樂的樣子,上前一步,就要請脈。


    “姑娘……”醫官請示一般的凝眸看著我,我看著那雙慈眉善目,呆愣了會兒,這才擺擺手,指了指對麵的位置,意思讓醫官稍安勿躁,醫官坐在了對麵,還對著我的麵看著。


    這就是所謂的望聞問切了,我被醫官這樣看著,很快就不自然起來,“你莫要看我,我身體康健,就是要你過來看看我的丫頭。”


    “是了,我以為是姑娘您……敢問您的丫頭呢,此刻在哪裏?是外傷還是內傷呢,要緊不要緊。”醫官說,我也是用同樣的目光望著醫官,過了很久,我聽到自己說:“你說,一個人怎麽樣能心死呢?”


    “這是病?”醫官行醫多年,大概都沒有聽到過類似的論調,讓我這句話弄得簡直如墜五裏霧中,但是我呢,我尚且覺得,這是一個非常微妙的問題呢,我有理由問他,畢竟術業有專攻。


    他難道就沒有遇到這樣一個糊塗蟲一般的人嗎?


    “我是說,我的丫頭讓人給拒絕了,但是再接再厲,現在出去淋雨給人送雨傘去了。”


    “不十分要緊——”醫官知道我的丫頭不是凡夫俗子,身體自然是與一般人不同,所以,一邊撚須一邊說道:“要她心死,其實容易的很,隻是不停的拒絕就是了。”


    “醫者仁心,我希望你能開一個好藥出來,而不是這樣開解我。”我聽到這樣的調調,簡直頭大如鬥。


    “姑娘,失戀是會讓人死的。”


    “但是足以折磨死一個人。”我反駁一句,“你幫助我想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促成此事,你看如何呢?”我帶著一種希冀,望著醫官,醫官顯然不諳事體,良久的沉默以後,這才緩慢的說道:“下官到底沒有那種本事,又道是心病還得心藥醫。”


    “但是這心藥沒有一個引子,我如何對症下藥啊?”


    “您是聰明人,辦法有三個呢,怎麽現放在眼前的倒是忘記了呢?”醫官推心置腹的說,我聞言,立即一個激靈,道:“究竟是什麽辦法,怎麽還有上中下三種韜略了,願聞其詳。”我簡直要頂禮膜拜,鞠躬盡瘁了。


    “姑娘,這上上就是,你下令讓這個男人與你的丫頭完婚就是了。”果然不設身處地的人,是不會考慮到事情的嚴重性,我連連擺手,並且配合一個大搖其頭的動作——“要是事情那樣容易處理,早已經弄好了,何故勞煩你來?”


    “姑娘,莫要著急,這是上上策,中策就是,你索性要丫頭移情別戀,開始一段感情才能忘記另外一段感情,這是你我都經曆過的,無論之前的多麽刻骨銘心,人都是喜新厭舊的,姑娘想一想,可是嗎?這裏的男子多了去了,到時缺乏女孩。”


    這倒也是一個中策,大概是唯一一個可取之處了,我點點頭,凝眸,用秋水一樣沉靜的眸子繼續看著這醫官。“依照你分析,還有下策呢,下策究竟是什麽呢,還請你說說呢。”


    看到我“不恥下問”醫官立即拿腔拿調的說道:“這下策,姑娘不請教也就罷了,要是請教,姑娘法力無邊,隻需要用自己的靈力,這麽……”他的手在自己的腦袋上那麽輕輕的一點,道:“不萬事大吉了?”


    聞言,我想到的首先不是丫頭,而是溫非鈺,溫非鈺不正好是我“那麽”“一點”而“萬事大吉”的嗎?然而時至今日,果真已經萬事大吉了不成?我實在是不知道究竟應該說什麽好,良久良久的沉默以後,我這才沉吟道:“這其實也是一個不道德的辦法。”


    “不,不,不,不能,我豈能做那種事情?”我道。


    “姑娘,您也是救人一命啊,莫非您眼睜睜看著丫頭這樣頹靡下去?”醫官反問我,我自然是希望有一個速戰速捷的辦法,但是思忖了很久很久,這才揚眉說道:“算了,事在人為,我還需要想辦法,仰仗你等會兒幫助他看看身體。”


    “雖然說丫頭畢竟是銅牆鐵壁一樣的,到底也是降魔杵傷的,你稍後吧,我看,她過不了很久就要回來了。”我斷言完畢以後,果真丫頭就渾身濕漉漉好像落湯雞似的,灰頭土臉的回來了。


    “看看,早已經要你不去,你偏偏要去,這不是自討苦吃嗎?”我一邊說,一邊找一條幹毛巾,給了丫頭,丫頭這才發現屋子中有一個人,看到是醫官,她彬彬有禮的行禮以後,人施施然去了。


    醫官立即給了我一個眼色,我明白,朝著內室去了。


    丫頭剛剛出門去,的確是好心好意送送雨傘的,她是一句話都沒有說的,就那樣用自己溫情脈脈的眼神看著背對著自己的男子,裴將軍聽到腳步聲,並沒有回眸,而是看到了映襯在石壁上丫頭的剪影。


    “就知道你要來。”裴將軍的聲音,在雨水中,有那麽點兒淡,淡的好像是今天縹緲的雲霞似的。


    “我……”丫頭靦腆的咬住了菱唇,好不容易這才擠出來一句話——“我是會過來的,你在哪裏,我就在哪裏。”一邊說,一邊將自己的雨傘已經送過去。


    “所以,我必須要接受了?”他問,臉上的神情是冷酷的,尤其是那雙冷冰冰的眼睛,古井無波,黑漆漆的,和之前對壘時候簡直一模一樣。


    “這事情都是因我而起,我過來負荊請罪是應該的,你就不要執拗了,這雨傘給你,想來姑娘是不會嗬責我的,畢竟我……我照顧了小少爺與姑娘這麽多年。”丫頭說,話說的合情合理。


    但是換過來的卻是裴將軍臉上一個冷嘲的詭秘神色,“不敢當,這一次過來是狐假虎威過來了,你就不要假惺惺了,這雨傘,還請你拿走為是,莫要讓人以為你我…”


    裴臻一邊說,一邊掃視一下身後,其實後麵空蕩蕩的,並沒有一個人,但是本能的,他覺得有很多人都在不懷好意的看著自己與丫頭,並且那些眼神都是邪惡的,其實這都是猜想罷了。


    “果真有什麽夾帶。”他一邊說,一邊伸手,一束美麗的亮光已經穿透了雨傘,丫頭不勝其力,那雨傘骨碌碌已經好像車輪似的滾落在了地上,旋轉著。


    “去吧。”他最後的逐客令,丫頭隻能去了,握住了那稀巴爛的雨傘,這些事情,都讓溫非鈺看到了,但是他沒有說多餘的一個字,等到丫頭已經徹徹底底的去了,溫非鈺這才朝著大雨滂沱的地方去了。


    他的頭頂有連把傘,一把傘在自己的頭頂,因為過濾雨水的作用,頭頂的一把傘將雨水遮蔽出來一條流光溢彩的珠簾,透明澄澈而又那樣美麗,身後的高空中,還有一把自己會走路的雨傘。


    他到了裴臻的身旁,裴臻連頭都不回,已經冷冷電費嗬斥起來。“要你走,你為什麽還要來,難道你連人話都聽不懂嗎?”


    “我不過是來看看你,你為什麽看起來也很難受的樣子呢?”他的聲音,在雨幕中,也好像微風振簫一樣,裴臻聽到聲音不對勁,閃電一般的回眸,看到是溫非鈺,濕漉漉的麵頰上,堆積了一個淡然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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